便有书吏站起道：“

    今日第一案，‘山前客栈’盗抢案。

    此案已然审结，一众案犯，已然正法。

    以下便是此案的贼赃，供状如下！”

    便有捕快搬来从客栈中收缴的刀兵，以及迷药等物。

    更有书吏贴出客栈的图纸，向百姓说明这群匪人的作案手法。

    之所以选择公开这些，是为了提醒全县百姓，外出住店要多注意安全。

    一众百姓听到那客栈中人先用迷药再用迷烟，

    床底又有密道进出，已经变了脸色。

    再听到后院还有专门用来抛尸的坑洞时，

    早已吓得脸色惨白。

    特别是，观审的人中，

    还真有在‘山前客栈’住过的，

    此时听来，好险没有腿脚发软，一头栽倒。

    紧接着，便有书吏展开那些盗匪供状，

    一张一张读了下去。

    原本对那些凶犯的工具议论纷纷人群听了供状，

    一时之间沉默了下去。

    及至念到第三份供状时，突然一人抢呼道：“那不是我儿吗？”

    却原来是一位远道而来老者，寻亲到吴县，恰巧在此观审。

    一众百姓围过去询问，很快搞清楚事情。

    原来这第三份供状正是这老者的亲儿。

    时间和年纪，以及盗贼供述中那人的姓氏，籍贯，都很吻合。

    特别是提到一件蛇形玉佩时，这老人再不敢心存侥幸，一时痛呼出来。

    众人纷纷劝解，又有衙役，把人扶至一边，好生劝慰。

    这边供状，稍稍中断后，又往后念。

    一桩桩一件件，满堂听来，皆是悲从中来。

    哭声一片。

    若是那伙盗贼此时就在堂下，估计绝对会激起民变。

    可是供述还远远没有念完。

    方一凡起身止住了文吏的声音道：“就到此吧！”

    虽然这些供词只是盗匪的一半罪行不到，可是再念下去，已经毫无意义了。

    方一凡朝堂下诸位道：“

    天理昭昭，疏而不漏。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善者终得善终，恶者皆得恶终。

    如今此伙匪众皆已惨死，

    此时必已在阿鼻地狱中，

    受那永世的酷刑。

    休堂，一柱香后，再审！”

    暂时休堂，等众人缓过神来之后，再次升堂。

    文吏出堂道：“第二案，陶镇抗欠案。”

    “威武！”

    便有捕快，从号房中提出陶镇和举报人李姓庄户。

    方一凡问道：“

    李庄主，你告陶镇欠租粮十五石，此事可是属实！”

    李庄主是上湾乡有名的庄户，为人极是刻薄。

    当然，他的身家还够不着前两日到衙门来参与‘逼宫’，

    所以这次出头，也不知道是谁在后头怂恿。

    李庄主盛气凌人地道：“大老爷，此事千真万确，有肖漕头可以为证！”

    肖漕头是介于田主与公差之间的一个中介，

    这些人手里同样也有一本鱼鳞册，

    记载着乡间土地归属的变化，甚至有参与土地的买卖。

    他们手上的册子，比县衙里的鱼鳞册更直接，更准确，

    甚至还有历史记录。

    一块田地，可以追溯到上八代的是谁所有。

    这样的漕头，都是祖传下来的买卖，

    虽然不是官差，可是他们手头上的东西，往往更加让人信服。

    也正是这一点，也经常会有昧了良心的槽头，

    与田主或士绅联合，来钻官府的空子。

    官府管不细的情况下，有时也只能依托他们。

    方一凡并没有急着招肖漕头来问，而是问陶镇道：“欠租粮十五石，可是属实！”

    陶镇是佃户，兄弟家人，也是一大家子人，

    在李庄主那里赁的土地，可是连年来，

    家中多事，周转不济，渐渐的，这窟窿就越欠越多。

    慢慢就欠到了十五石粮，差不多也合银十五两。

    陶镇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见大老爷问，连忙要跪。

    方一凡拦住了道：“不是什么大事，站着回话便好！”

    大老爷语气舒缓，陶镇也稍稍安了一些心，小心地回道：“大老爷，里里外外，差不多也有十五石。”

    见陶镇承认了，李庄主更是挺起了头。

    方一凡却更明确地问道：“这十五石，是今年新欠的，还是往年欠下的，又是如何欠下的？”

    李庄主不干了，嚷道：“

    大老爷，他都认了账，我这也不是谎称。

    欠租还......”

    方一凡一拍惊堂木，喝道：“噤声！”

    喝住李庄主后，李一凡又道：“

    左右，再有不经本官允准，

    胡乱开口者，掌嘴二十！”

    “威武！”

    李庄主吃了一吓，心中立刻火起，

    可被左右一喝，又猛然醒悟，

    这里是县衙的大堂，不是他那李家庄，

    可以颐指气使，便立刻收了气焰。

    方一凡不去理睬李庄主，而是换上笑脸对陶镇说道：“

    陶镇，本县也是穷苦出身，家里也种地的，

    自小也在田里使力，春种秋收，一年两抢，

    也都是这么过来的。

    你不必紧张，个中情节，你慢慢说与本县知道。”

    一众堂中众人听了，不知底细的，

    还以为县太爷真是农家出身，可是看那细皮嫩肉的，实在不像。

    知道底细的，却在心里腹诽，

    大老爷真能鬼扯，瞎话张口就来。

    唯有方一凡自己知道，自己还真不是虚言。

    陶镇稳了稳心神，便道：“今年的收成好，新租第一时间已然交了。”

    方一凡便听出其中不对，便问道：“那这十五石是怎么回事？”

    陶镇喃喃道：“年来，家中老小，多有病症，汤药多有花费，不得已向主家支借，这才积到十五石！”

    方一凡微微点头道：“那你这不是欠租，而是欠债啊！那秋粮下来，为什么不先还债。”

    李庄主想开口，方一凡一个冷眼过来，吓得李庄主不敢多言。

    陶镇便道：“

    也是想先还债的，必竟债还要算息，

    可是李庄主说，要么一起还；

    要么就先交租。

    交完了租后，还有一点存留，便又还了一些债，

    只留了口粮，一家老小，还要活命，所以，就欠着了。”

    方一凡突然开口道：“借了多少债，本息各是多少？”

    李庄主道：“大人.....”

    方一凡猛地一喝，抓起一根木签扔在堂下道：“来人，掌嘴！”

    便有马进等三名捕快上前，两人按住李庄主，马进便取出一片木签。

    李庄主慌的脸上变色，忙道：“大人饶命，大人.......唔唔！”

    马进把一片方巾揉成一团，直接塞到李庄主嘴里，手上木签便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