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世昌说完后，见余则明微眯着眼，只是静静地坐在椅中，

    似乎在闭目养神，完全没有刚才暴怒的样子。

    说完在驿站中发生的事情之后，余世昌索性把自己去到宿县后，

    如何找杜文坚，又得知杜文坚的公子正在四处搜捕的女子，

    正好与那方世雄有关联，便假借这女子抢掠了自己，要杜文坚帮忙。

    杜文坚又说，胡总兵恰在宿县筹粮，正好可以用剿匪的名义做文章。

    便又去关说胡总兵，请求派兵抓人。

    胡总兵立刻派了一百人与县衙的人，一起去往吴县。

    此后事情如何变转，余世昌也一一说了。

    这些事情，原本这几日，他都在反省的，因此，说来也是条理清晰，说到最后，余世昌自己也是叹了一口气，闭口不言了。

    这时，余则明才微微地睁开眼道：“知道错了？”

    “知道了！”余世昌点了点头。

    余则明问道：“哪里错了？”

    余世昌道：“错在高估了自己，错在自己没那个本事，却偏要去做那样的事！”

    余则明一拍桌子道：“

    放屁！我余则明的儿子，要什么本事？

    余总督三个字，就是本事。

    你错在，有势你都不会借。

    说白了，就是没长脑子。”

    余世昌还从来没见过自己家的老爷子这样说过话，一时也是有些发懵。

    响鼓不用重槌。余则明敲打了一次之后，便不再多说了。

    看到余世昌眼中目光渐渐变得清明起来，余则明才问道：“想明白了？”

    余世昌点了点头道：“明白了！”

    余则明微微坐直身体道：“既然想明白了，那你说说，接下来，你想干什么？”

    余世昌道：“

    儿子想回老家，潜心读两年书，

    两年后的大考，儿子想再次下场试一试。

    两年后，儿子也才三十有二，若是得中，

    自然还有大把时光，自有儿子的用武之地。”

    余则明用手指关节，轻轻地敲了敲桌面道：“若是不中呢？”

    余世昌道：“

    不中，就不中。

    读书是为了明事理，

    中了算是意外之喜。”

    余则明听余世昌如此一说，心中不由也是欣喜，不由的老怀大慰地道：“好吧，你且去吧。”

    余世昌有些好奇地道：“父亲，这次儿子弄出这些荒唐的事情，父亲不责罚儿了吗？”

    余世昌确实好奇，往常这样的时候，余则明一阵大骂，然后关门反省，是不可避免的程序。

    可是，这次，好像不一样了。

    余则明摆了摆手，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自己说话一般道：“

    我老了，精力不济了，昌儿，你且去吧。以后余家，还要靠你的。”

    余世昌默默地退回到院中，想着余则明最后说的那句话，感到肩膀上的担子，似乎一下子就沉了起来。

    “我儿！”母亲在树下走了出来，近前小声问道：“我儿受苦了，你父亲没有责罚你吧。快让母亲看看。”

    余世昌心中冒出一句话：慈母多败儿。

    继而上前扶着母亲的手道：“母亲不必担心，这次的事情，父亲并没有过多责备。”

    母亲道：“

    银子丢了就丢了，咱们别跟那个姓方的纠缠不清。

    再没有用瓷瓶去碰瓦当的，我儿千万不要为此伤心，失了心气。”

    余世昌此时心性已经变转，再听母亲这话，心中充满了感激，

    便温言道：“母亲，儿子不计较，儿子准备回乡读书两年，大后年，下场科举。”

    “读书好！读书好，咱们余家，就是读书读来的大官。”母亲很欣慰，却又似忽然反应过来道：“回乡？两年？”

    余世昌见母亲眼中不舍，忙道：“儿子已经三十了，孩子都有十岁了，回乡读书不清苦的。”

    两人在树下叙话，余则明在书房中也隐约听到动静。

    余总督静静地坐了一会儿，便抽过一张便签，给方一凡写了一封回信：

    ‘来信收悉，信中所言冒名之事，尊台可自行处置。’

    ‘本府公子正在老家读书，并没有四处走动。’

    ‘但有凭总督府名义招摇者，可立即抓拿严办严惩，不必另外行文。’

    且说，休沐之后，方一凡又进入了繁忙的工作状态。

    四个地方的校舍设计图，方一凡改了又改。

    并且，方一凡还加了许多独特的设计，就比如黑板，还有讲台等。

    终于把设计图改好之后，四处校舍的地面也已经平整完毕，所有工匠一齐动手，进度飞快。

    方一凡又抓着空，把《三字经》《弟子规》等给默出来大半。

    这些都是方一凡之前学过的，学校要求背过。

    有些不记得，或者记不全的，方一凡能补就补，

    不能补的，就把县里所有有功名的，有文名的，

    都集中到县衙里来，就天天给这两本启蒙读物进行完善。

    这些之前读过书的秀才，举人们，似乎一下子找到了事情做一般，

    听说谁要是能补得上一两句的，也可以留个名，

    那个劲头，可真谓是干劲十足啊。

    当然，这两本启蒙读物，基本上已经被方一凡给默全了，

    能补的地方，也是有限。

    可是这么一弄，方一凡的文名，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就传了出去。

    而且，那些印书局的人，似乎是闻到了金钱的味道，

    一个个地都守在衙门里头，要抢这两本书的印刷权。

    方一凡懒得管这些小事，把所有的事情，都丢给了马兴波。

    印书的事情容易，条件就只有一个：就是以后县里学子要的书，免费供应。

    一时之间，马兴波就成了全县最炙手可热的人物。

    印书局的人天天要堵着他。

    想成为学校教习的，讨份生活的秀才们，也要过去拜会。

    就是那些乡绅，也要堵马兴波。

    因为，肉眼可见的，这个县学与以前的那些私塾大为不同，

    听说，还要开算术课。

    就是教孩子如何算账，如何计数，如何打算盘的。

    相关的教学内容，大老爷正在准备。

    能写出《三字经》《弟子规》的探花郎亲自编写《算术》教材，

    就算这些人没有看到过这本教材的内容，也知道，肯定不俗。

    而算术科，不是谁都能上的，是要通过选拔的，而且年龄的限制也放得很开，十八岁以下的都可以来学。

    这也给这门算术课，增添了一份神秘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