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称为素素的女子，清静淡雅地盘坐在一张软榻之上，榻上还放有一方茶案。

    此时案中摆着茶炉和一应水果，小食。

    素素舀了一些泉水汲在小砂壶中，又把那砂壶放在茶炉之上加热。

    茶炉里早有一堆旺火，映在素素的脸上，白里透红，那皮肤竟像桃花一样粉艳。

    放好砂壶，素素便停了手，微微侧耳去听。

    便听那水面上传来渔者的歌声，又有数人在应和。

    “一网截江数百鳞啰，数百鳞啰，嘿依喂！”

    “嘿依喂！”

    “赤鲤腾出如有神啰，如有神啰，嘿依喂！”

    “嘿依喂！”

    “鲈鱼肥美属第一啰，数第一啰，嘿依喂！”

    “嘿依喂！”

    “哈哈哈哈！”

    江面上传来一片笑声，自是渔者与一众人等，正在欢言笑语。

    素素轻声对窗边侧立的如烟笑道：“倒是洒脱！”

    如烟有些羡慕地道：“要是，我也能这么洒脱就好了！”

    素素看着如烟道：“如烟不必如此，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

    如烟叹了一口气，坐回到案几边道：“素素姐，你有想过，将来，要找一个什么样的夫君吗？”

    素素当然知道，为什么如烟会有这么一问。

    可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有想过吗？好像也有；

    可是你要说有多清晰？

    好像又很模糊，模糊到她自己都不清楚的地步。

    此时又听江面传来歌声，有一个年轻的声音，闯入船舱。

    那歌声的曲调，听起来有些怪异。

    可是声音，却又十分的通透，好听。

    “又见炊烟升起，暮色罩大地，想问阵阵炊烟，你要去哪里。

    夕阳有诗情，黄昏有画意，诗情画意，虽然美丽，我心中只有你。

    又见炊烟升起，勾起我回忆，愿你变作彩霞，飞到我梦里。”

    两女渐渐听得痴了。

    方一凡高歌一曲后，心中也是大爽。

    此前，自己唱歌是技术偏多，嗓音的天赋其实不好。

    可是这具身体的嗓音，却是不俗。

    今日酒后助兴，又有渔家相邀，看到炊烟升起，便莫名的唱起了这首歌。

    居然，唱的有那么几分意境。

    方一凡表示很满意。

    吴碧珠和吴碧玉听得也是有些惊异，倒没有想到方一凡居然还有这样动人的歌喉。

    吴碧珠欣喜地轻喊道：“相公，这是什么曲牌，为什么这么怪，却又这么好听？”

    方一凡心知这就是通俗歌曲，哪里有什么曲牌，便道：“

    也是听别人唱着好听，才跟着瞎唱的。

    完整的倒是不太记错，也就只记得这几句。

    好听？”

    “嗯，好听！”吴碧珠道：“还要听！”

    方一凡哈哈大笑，也是兴起。

    便道：“好，想听管够！我再来一首。嗯，也唱一首渔歌吧。”

    这一次方一凡再唱，就不再用那种婉转的技法了，而是用饱满的感情，带点美声地唱腔唱道：

    洪湖水呀浪呀嘛浪打浪啊，

    洪湖岸边是呀嘛是家乡啊，

    清早船儿去呀去撒网，

    晚上回来鱼满舱。

    四处野鸭和菱藕啊，

    秋收满畈稻谷香，

    人人都说天堂美，

    怎比我洪湖鱼米乡。

    一曲唱罢，船上众人一齐叫起好来。

    特别是那渔家，一个劲的喊好，直说这歌比他唱的那歌更好。

    那句‘晚上回来鱼满舱’真是深得渔家的心。

    众人一起起哄，还要再听。

    可是方一凡却不干了，说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来，每人一曲。”

    方一凡这一说，立刻就把在场几个人给吓住了。

    林龙林虎哪会唱歌唱曲啊！

    听方一凡这么一说，立刻埋头喝汤，再不敢鼓噪着方一凡再来一首了。

    最后在方一凡极力的邀请下，倒是福伯唱了一支小曲。

    吴碧珠和船娘也只是勉强唱了半支小调。

    吴碧玉无论怎么催请，只是不肯开口，方一凡不肯放过她，便让吴碧玉在船上献舞一支。

    吴碧玉哪里会跳舞啊，只得摘了（船）窗撑子当了剑使，就在船尾的片甲之地，舞了几招绝美的剑式。

    舞的过程之中，船身根本没有什么摇晃，这说明吴碧玉看着动作幅度很大，其实每个动作都能收力，足以说明吴碧玉对力道的控制是有独到之处的。

    这在场的林龙和林虎是内行，一眼就看出了门道。

    其他都是外行，却看着吴碧玉身材曼妙之间，动作却又干净利落，当真是刚柔并济。

    因此，自然一齐叫起好来。

    大家如此说说笑笑，鱼也吃完，酒也喝残，十分的尽兴，正是收场的最好时机。

    方一凡便豪饮一杯，站起身，指着岸边，说道：“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众人皆是一愣，这才想起，这位‘俗不可耐’的大老爷，是一位风雅至极的大才子啊。

    于是，吴碧珠在船舱中说道：“相公，何不留诗一首，以为此记？”

    方一凡兴头正高，吴碧珠这一提议，也正挠在他的痒处。

    作诗这个，对他来说，简单。

    自己好歹是国朝开国以为来，第一位最年轻的探花郎，不说才高八斗吧，六斗还是有的。

    更何况自己还有另一个世界的诗词蓄量可以打辅助，这作诗，还真不难。

    方一凡哈哈一笑道：“

    好！今日兴极，怎可无诗。

    梁大哥，且驾舟，助我诗兴。”

    “好嘞！”

    船家，便走到前头，升帆驾橹。

    那船，便刺破水面，朝远处的岸边划去。

    方一凡站在船头，环顾四周。

    见湖中泛舟无数，水面雾起升腾，轻风微微吹起衣衫，几欲乘风而起，不由诗兴由然而生，高声念道：“

    天接云涛连水幕，星河欲转千帆舞。”

    吴碧珠乍一听，便觉意境不俗。

    同样是借景，相公这一句，不仅把天水合为一处，更是把现实与虚幻合为了一处。竟是要把这湖中的千帆，引过水天接合之处，驶向星河之中的感觉，

    一时之间，吴碧珠听得眼中异彩连连。

    这等诗情，不仅大雅，而且，引人瑕想无限。

    方一凡稍停了停，又继续道：“

    仿佛梦魂归帝所，闻天语，殷勤问我归何处。

    我报路长嗟日暮，学诗谩有惊人句。

    九万里风鹏正举。

    风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

    “好！”一个女声，从远处的楼船中，隐约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