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

    祝淮书忙公司的事,池娆忙毕业论文和博主事业。日子过得风风火火。

    圣诞节这一天,池娆听够了jingle bells jingle bells,说不就是耶稣生日嘛,大张旗鼓的,她才不信那神神叨叨的玩意。

    转头就拉祝淮书来到灵岩寺。

    “你想,今天那么多人都在祷告,上帝得多忙。我觉得菩萨这个时候清闲,说不定就听到我的愿望了。”她振振有词。

    原来是想投机取巧。

    祝淮书摇摇头,看向身旁的女人,澈潭黑眸里多了几分无奈的笑意。

    “你不是不信么?”

    “可不能说这话。”池娆垫脚捂他的嘴,往四周看了看,双手合十跟菩萨道歉。

    她压低声音,神神秘秘跟他说:“到了人家地盘上,就得按人家的规矩办事。”

    祝淮书点头,意识是懂了。

    “乖。”她拍拍他的胳膊,表示嘉许。

    他眯了眯眼,捏住她的后脖颈让她好好说话。

    她被扼住命运的后颈皮,不得不踮起脚,连连求饶,“好好好,我好好说嘛。祝教授你真棒。行不行?”

    他垂眸看着她,顿了一会儿,才把人放下。

    “嘁。双标。”池娆逃离魔爪第一件事就是骂他。

    他恻恻睨她一眼,她立即捂着脖子跑开了。

    历城前几天下过一场小雪,太阳出来,全都融化了。石砖被水迹洇得颜色深深,斑驳水影倒映光秃秃的枝杈。

    银杏叶子落得到处都是,打湿粘在地上。历经千年的古迹残垣在钟磬梵语中静静矗立。

    池娆直奔大雄宝殿,跑得很快。祝淮书单手抄兜,缓步在后面跟着。她身上那件黄色羽绒外套,团绒绒的毛领随着步伐上下飘动,他冷冽的眸里也就多了几分温润旖旎。

    远远传来和尚念经的声音,波颤呢喃,高低音夹杂神秘印度语,磐铃鼓钹叮呀啷呀作响。

    香客熙熙攘攘,香炉边烟雾缭绕。池娆虔诚地上了柱香。

    祝淮书站在一边看着她虔诚地,嘴唇翕合,念念有词。

    上过香,池娆牵着他的手去找求签的地方,小师父为他们指了路。

    求签处的师父说,求签的时候要专心致志,摒除一切杂念。

    池娆按照指示,心里默念自己的姓名年岁,接着请求神明指示。要在心里想数字的时候,她选了十三。

    她轻敲一下香炉边缘,双手合住一对茭杯,向上一抛,让它落地。

    一平一凸,是圣杯,师父点了头,她继续掷。前后五次,掷出三个圣杯。神明允许赐签了。

    求出的签面是:

    意中人,人中意,则那些无情花鸟也情凝,一般的解结枝头学并栖。*

    她把签递给师父求解。师父端详签面,说:“意中人。人中意。真情表露时。连那些不能言语之花鸟亦可致意者。意。情之到也。缘份附之。必有时机之来到。"*

    池娆若有所思,谢过师父。

    两人沿着主道,一路走到主殿。主殿四壁千尊木雕小佛,姿态各异。

    不过池娆没心思欣赏,她一会儿皱眉思索,一会儿若有所得,似乎仍然在思考刚才的事。

    她拿出手机,打开浏览器,可准备打字的手迟迟落不下。顿了一会儿,她为难地问:“祝教授,你还记得师父刚才怎么说的吗?”

    祝淮书想了想,“大概说情|浓时,不会说话的花鸟也能表达情意。要等待缘分和时机。”

    他只记得这些了。

    池娆:“原话呢?”

    祝淮书:“我不记得。你也不记得了?”

    池娆心虚地笑,“想着想着就忘了。"

    她刚才念念有词想了大半天,他以为她有什么见解,原来把签词都忘记了。

    祝淮书无奈地看着自己家的笨小孩,抬手敲她脑壳一下。

    “刚才问了什么?”

    池娆捂脑袋,委屈地说:“问我三十岁之前能不能包|养小奶狗”

    “为什么|包养狗?”祝淮书垂眸,眼里满是不解。

    她却心虚,觉得这眼神略犀利,立马怂了,低下头,“开玩笑的啦。我问,我问我们能不能百年好合”

    祝淮书目色松缱下来,笃定地说:“可以。”

    她微讶,“啊?菩萨是这个意思吗?”

    祝淮书看向一旁青砖筑建,佛家浮雕的辟支塔。

    “我是这个意思。”他沉缓地说。

    池娆愣了一下,旋即笑容灿烂,握紧他的手。

    “我也是这个意思!”

    他问:“乐成这样?”

    “其实我问的是三十岁之前,能不能包|养你啦。现在本人都认了,看来希望很大。”她信心满满。

    祝淮书:

    开玩笑的啦。

    她调皮地笑,却不解释,一蹦一跳牵着他朝前走。

    辟支塔塔刹高耸,空寂地立在一旁,目送来往香客,袅袅香火。祈福带重叠,从冬风飘扬。

    月末,池娆受邀去海城参加一个网络平台的红人节活动。早上十点要走红毯,天不亮,她就得起来做造型。

    中途空隙,她站在活动酒店窗台边跟祝淮书讲电话,单薄的身形站在玻璃窗旁,身上裹了条灰色披肩。

    “我啊我今早起好早,为了上午的红毯,走完还要拍照,现在好困。那个红毯直播你看了吗,主持人特别逗,硬cue话题哎你那个采访的热度还没下去,打算怎么处理?”

    前面几句讲自己,最后这句话,池娆多少有点幸灾乐祸。

    前两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祝淮书好久之前的一个采访视频突然在微博火了。

    那是个学术平台采访领军人物的合集,祝淮书当时抽空回答了几个问题。视频被上传到网上快四年了,突然爆火,好几个平台都在传。

    【高智商高颜值,谈吐进退有度,我去,这不就是人间理想型!!!】

    【怎么办这张脸看镜头我就开始紧张,那种有点害怕还忍不住心动的紧张】

    【求扒背景,有社交账号吗?】

    【结婚了吗有女朋友吗我可以吗】

    【据说是S大特聘教授,可是算算年龄才三十岁出头,什么神仙】

    【呜呜呜求求了,好想知道当教授夫人是什么滋味】

    “公司那边的人在盯着。”祝淮书说。

    听这话是打算冷处理了,跟池娆想的差不多。他本来就不是高调的人。

    “哦。”她把手搭在披肩上画圈圈,“你准备去机场了吗?”

    他这几天有个合作,需要飞法国。

    “刚准备好行李,”他停了下,大概是在确认时间,“十分钟后出发。”

    “哦。”只有十分钟了,她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抬起头,正好看到酒店宴厅华丽的水晶灯。

    “跟你说哦,这次活动的酒店,特别像一电影里的场景。”

    他笑问:“哪部电影?”

    “了不起的盖茨比,小李子那部。城堡、钟楼、喷泉、落地窗、巨幅油画,好好看。”

    她美丽的眸里映着金碧辉煌,尽力向他描述这里风景。

    意思是,你没有来,很可惜。

    他认真听着,沉默片刻。

    “稍等一下。”

    听筒里传来一阵寇塞窒窒,她不明白他在做什么,耐心等着。

    咔哒微响。

    钟鼓一样的前奏声响起,带着无垠的大海的深邃。

    他用唱片机给她放了首歌。

    女声仿若几世纪前,教堂里颂诗的贵族,慵懒颓靡地问,你还会爱我吗如果打算爱一个人,你要想清楚,是否愿意为了他,放弃如上帝般自由的心灵,从此心甘情愿有了羁绊。*

    她明明听不见他的声响,却仿佛能感受到他的呼吸。缠绵在空灵的歌声中的,他的呼吸。

    “老板!”清脆的女生打断池娆的思绪。

    “怎么了?”池娆回头,身后是个丸子头的娇小女生,脖子上还挂了部相机。

    胡贝贝拉她的手,“你怎么还在这里呀,不去吃饭吗?好多人在聊八卦呢。”

    胡贝贝是池娆刚招的助理,一个学传媒的小姑娘,跟她差不多大,现在在帮她分担视频后期的任务,有活动的时候就跟她一起出来。

    “我要去吃饭了哇。”她对话筒说。

    “嗯。我也该出发了。”祝淮书应着。

    “早点回来。”

    “好。”

    胡贝贝等老板挂断电话,笑嘻嘻说:“看你表情就知道是在跟祝教授打电话。”

    “什么表情?”池娆问。

    “春心荡漾的表情。”

    “你笑话我!”

    池娆跟胡贝贝打打闹闹,走到餐厅。这里每一桌都有五到七个人。

    “这里这里。”亚美看到她,兴奋地招手,叫她过去。

    池娆落了座,发现周围的几个女生自己都不认识,于是只点头稍微致意。

    对面一个摄影博主笑吟吟看着她,“Crr老师,你跟亚美是朋友呀,怪不得,美女都爱一起玩。”

    亚美帮忙介绍:“叫她瑶瑶就行。瑶瑶,这是给的《VOGUU》

    亚洲区的时尚摄影师,齐澜。”

    池娆打了招呼,对面的几个女人似乎都对她很欣赏,夸她红毯表现力好,以后说不定能往平面模特的路线发展。池娆说自己暂时没这个打算。桌上还有个时尚博主,吐槽起这次红毯时间太早,时间计划得太不合理云云,把话题岔开了。

    餐桌上,话题很快从事业过渡到男人。

    时尚博主说:“最近在聊一个82年的长发男,开画廊的,整天不是跟我聊电影。”

    亚美说:“文艺男标配,估计还喜欢摇滚。你要是跟他开口上个世纪滚圈那些事,能直接过夜。”

    摄影师问亚美:“你那个呢?98年的弟弟,还在吗?”

    时尚博主插话:“其实我身边现在是个99年的弟弟,所以一直没跟长发男推下去。还是年轻人好啊。”

    亚美低头,无所谓地说:“我那个,现在是02年的。”

    时尚博主和摄影师纷纷表示羡慕,讨论起细节。

    池娆跟胡贝贝埋头干饭,不过耳朵支棱着,生怕错过任何一句八卦。

    聊着聊着,亚美发现胡贝贝也就算了,看起来就很乖,怎么瑶瑶也不说话。

    “哎。”她在桌下偷偷踢她一脚,“你跟那个极品男,怎么样了?”

    “什么极品男?”池娆摸不着头脑。

    “就是你那个男模啊,巨帅那个。”

    “瑶瑶。”

    池娆没来得及开口,对面摄影师暧昧地叫她,“你现在呢?”

    “我什么?”她不解。

    摄影师问:“感情状况。有固定对象吗?潜在发展对象有几个?”

    她混迹夜店很久了,今天见到瑶瑶,第一眼就觉得她是那种很爱玩的女孩子,感情史想必相当丰富。

    胡贝贝单纯地眨巴眼睛:“可不敢瞎说。我老板早就结婚了。”

    池娆也点头。

    “哈??”摄影师大跌眼镜。

    “不是,你这么年轻,怎么就”

    只有亚美表示惋惜:“那你岂不是跟男模没机会了。"

    “我磕的cp当场be了”

    池娆笑一笑,没解释。

    时尚博主一直在看微博,忽然抬头说:

    “哎你们看微博了吗,瑶瑶刚才走红毯的片段被截下来上热搜了,是真滴漂亮。好多人先说自己不是通讯录,然后对妹妹斯哈斯哈,哈哈哈哈哈。”

    亚美看了眼对面的女人。

    “我女我也。”

    摄影师刚从瑶瑶已婚的震撼中缓过来,点开那条热搜翻了翻,“评论区还有好多男的想吃天鹅肉哈哈哈哈哈。”

    摄影师和时尚博主都跟池娆交换了联系方式。

    博主:“有机会一定合作。”

    摄影师:“谁不爱拍美女呢。”

    对面都是业界顶尖人士,池娆受宠若惊。

    几个人嘻嘻哈哈,聊到最近网络上的热点。

    摄影师:“这两天火的那个年轻教授,那气质,那风度,不愧是学术男。”

    博主:“看到了看到了。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单身。”

    亚美摆摆手,把手机屏幕亮出来,“散了吧。网上好像有认领的,说是自己男朋友,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池娆跟胡贝贝两眼懵圈,凑上去看图片。

    她想的是自己啥时候认领了?

    胡贝贝想的是老板岂能受这种委屈?

    一个不知道哪冒出的女的,晒了好多‘实锤’,诸如聊天记录之类的截图,说自己是祝淮书谈了八年的女朋友。

    这种事池娆本来打算一笑了之,但是想起娱乐圈塌房实录,越想越气,掏手机准备打给祝淮书兴师问罪。

    胡贝贝拉她的手,“老板”

    池娆:“有什么事等会儿再说,我现在有要紧事。”

    “靠!”

    电话还没打出去,被一声惊呼打断。

    摄影师地铁老人看手机脸:“怎么全网都自称是他女朋友或老婆啊,还有说是他女儿和妈妈的。”

    “现在小朋友都爱这么玩吗哎,有大v博主承认了,是她老公,什么鬼,真的结婚了啊。”

    “谁谁谁?”亚美好奇地凑过去看,“是个网红博主啊,ID是CRRCRR?"

    池娆觉得这ID耳熟,一抬头,对面三脸懵逼。

    “你、你老公啊?”亚美问。

    胡贝贝打开手机,送到池娆眼前,“老板,真的是你的账号。”

    /

    历城。

    池娆昨晚去海城了,家里少了个人,显得格外空旷冷清。

    祝淮书挂掉电话,收起刚拿出来的唱片机和胶片。刚把胶片放回架子,外面门铃响了。

    “祝教授,现在出发吗?”段琪问。

    祝淮书去开了门,段琪接过行李。果宝察觉到男主人也要离开一段时间,带着一只小崽子眼巴巴看着门口。

    祝淮书朝它点点头,把门带上了。

    “祝教授,那个”段琪开车,看了眼内视镜里,后排矜然稳重的男人。

    祝淮书稍一抬眸。

    “网络上关于您的舆论,要不要往下压一压?”

    “又发酵了么?”

    “咳。”段琪有点尴尬,“就是一些人,在网上自称是您的配偶”

    祝淮书皱眉表示不解,拿出手机问,“微博?”

    “是的。”

    他点开微博,搜索自己的受采访的词条。

    评论区千奇百怪的表达让他拧紧眉头,漆黑深邃的眸半阖,一页一页下翻。

    都是哪里来的妖魔鬼怪。

    “找人压下来。”他冷声。

    “好的。”段琪说,“对了还有一件事,您夫人也有个热搜词条,嗯,可能也不太合适”

    祝淮书翻回热搜页,翻了一下,在中间位置看到个熟悉的名字。

    #CRR红毯#CRR是我老婆是他刚才没来得及看的红毯直播。

    视频里,池娆一袭黑丝绒紧身长裙,长卷发蓬松,猫眼慵懒迷人,鼻梁挺直,鼻尖小巧,烈焰红唇艳丽,下巴尖尖的像个完美水滴。锁骨流丽精致,颈间一串蕾丝颈链,珠光细腻饱满。

    她笑容明艳大方,举手投足从容不迫、舒展大气,周围长|枪|短|炮纷纷将镜头对准她,闪光灯咔嚓不停。

    评论区:

    【啊啊啊啊啊啊老婆!!】

    【老婆,没有你我怎么活啊老婆呜呜呜我命定的老婆】

    【老婆老婆老婆老婆,今晚睡我!!!】

    【老婆好美我的心都是软软的】

    【我愿意做老婆的狗/可怜/可怜】

    段琪偷偷瞄了眼内视镜,老板脸色果然一点点阴沉下来了,眸色冷厉。

    他咽口水,大气都不敢喘,心想这对不愧是夫妻,上热搜的方式分别是被人叫老公、老婆。

    坏就坏在不是对方叫的。

    哒,哒,哒。

    祝淮书修长手指放在腿上轻拍,眸色如冬日冰湖般沉寂,隐约有其名为占有欲的情绪暗涌。

    他滑了下手机界面,发现这是池娆的账号。上次她用他手机发微博,没有退掉。

    指尖点击发布新微博的加号。

    /

    池娆登录微博,铺天盖地都是新消息,手机差点卡了,一看有个历城的登陆地,立马明白什么事了。

    祝淮书居然用她的微博,她的身份官宣了。

    【@CRRCRR:已婚。是我爱人。//@兔八圈:这么多人喊老公,是不是恰恰说明这教授单身?】

    评论区:

    【什么情况?次元壁破了?】

    【谁懂,我刚关注这个美女博主,刚喜欢上帅哥老公。元旦刚过去,就痛失一个老婆和一个老公,谁懂/大哭/大哭】

    【还我老婆!】

    【痛失一个老公呜呜呜】

    【我不是来破坏这个家庭的,我是来加入这个家庭的/可怜/可怜】

    【仔细想想,两个人气质似乎不那么合适,但是又诡异地很合适,能不能do给我看/害羞/害羞】

    正好电话来了,池娆接通:

    “你你、在干嘛?”

    祝淮书淡定回复:“帮你认领老公。”

    /

    “救命救命,真的是你老公啊?你们结婚了的?之前的照片模特就是他?之前中秋国庆朋友圈的文案,晒图里两双筷子,对面都是他对不对?”

    听筒里女人的声音因为激动变得尖锐。

    池娆从活动地点离开,回到酒店,这会儿正窝在卧室的吊椅上。她把手机拉远,拯救耳朵。

    “对不对?”亚美急切地问。

    池娆想了想,那两天出去吃饭来着,“是的。”

    “哇!!!!!!”亚美那边砰砰响,听起来像在蹦个高。

    “那你有次说测试那个微醺,在评论区说做的时候热热的会很舒服,也是跟他对不对!”

    “.

    咳,是的。”

    “哇!”亚美感叹了一句。

    “呜呜呜呜。”她忽然开始哽咽。

    池娆赶紧问:“你怎么了?哭什么。”

    亚美:“我就是太久没磕到真的了,呜呜呜每次都是我自己想太多,没想到直接磕到夫妻了呜呜呜呜。”

    看来这姑娘没少在磕cp这件事上吃苦。

    亚美哭着哭着,想起什么,期待地问:“那,那个教授他,有没有陪你一起参加活动?”

    “没。他也在忙。”

    “啊”亚美有点失落,“我以为能看到你们合体。他会过来吗?”

    池娆也黯淡下来,“不确定”

    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顺利的话可能三两天,不顺利的话可能要一两周,都说不准。

    /

    池娆还没有在海边看过雪景。正好天气预报说后天下午有雪,于是她把返程票定在大后天。

    @第二天是个阴天,没有下雪。

    第三天也是个阴天,从早阴到晚,却不见雪的影子。

    酒店建在沙滩边,从落地窗能看到波澜壮阔的海,巨浪拍打礁石,激起层叠浪花。

    天色灰蒙蒙,一朵云也看不到。无垠的海连接一片耸立的崖岸。

    傍晚,胡贝贝敲门,“老板,我来收拾行李。”

    “嗯。”她点头,脸上掩不住失落。

    “老板,要不多呆一天吧,说不定明天会下呢?”胡贝贝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

    池娆:“算了吧,多等一天也不一定能等到。”

    “那咱们出去玩?听说附近有天鹅呢!”

    池娆坐在床边,对着窗外发呆。

    良久,她看了看手机,没有消息,摇头说:“你想去就自己去玩吧。我就不去了。"

    她下午担心要是下了雪,他没空看,专门发消息问他什么时候有空,但他从这条开始就一直没回复。

    虽然知道他可能在忙,但她心里还是忍不住空落落的。

    池娆抱着腿,缩成一小团,静静地望着窗外。

    薄瘦的背影,从日暮等到路灯亮起,雪没等到,他的回复也没等到。什么都没等到。

    唉。

    她翻了个身,小腿上冰凉一点,是脚丫没焐热。

    她的体质就是冬天会手脚冰凉,只有早晨起来时是温热的,剩下十几个小时里冷得像冰碴。

    她突然很想他,之前跟他一起睡觉,他总习惯替她焐脚暖手。

    她还有点想家,想果宝柔软的肚皮,想三只小可爱有没有好好吃饭,想玻璃花房里栽的郁金香开没开花可现在只有她一个人,什么都想,什么都够不到。

    不知过了多久,池娆躺下,眼睛半睐着,看向窗外昏黄孤寂的灯光。

    手机依旧没有消息。她心中默数小羊,一点一点被睡意吞噬.

    睡梦中察觉到身边有人来了,微凉的手被捧在干燥温暖的掌心里焐热。

    好困她艰难地从从昏沉困意中醒来。

    她揉了揉眼睛。

    迷蒙中仿佛看见个熟悉的身影。

    心跳滞了一瞬,又忽地加速。

    她摇了摇脑袋,眼前的一切逐渐明晰。

    床头开了盏暖色小夜灯,男人影子幢幢,落在她盖着的洁白被面上。

    祝淮书穿了件深色大衣,还没来得及脱,露出毛衣领子,深隽眉眼间带了些倦容,却有些小心翼翼的温柔。

    “醒了啊。”他喃喃,俯身在她额上落下一个吻。

    蜻蜓点水的吻,带着他嘴唇的温度。

    池娆的手被他干燥温暖的手掌包裹着。

    她愣了两秒。

    直接挣脱。

    用力环住他的脖颈。

    他的衣服还是冷的,冬日特有的岑寂寒气。

    她尽力贴近他,本能地试图让他暖和些。

    “我不是在做梦吧。”她胳膊圈得这样紧,声音却颤颤的,小心翼翼,像是在找一个确切的答案。

    祝淮书声音里透着点疼惜,替她拢了拢散乱的长发,“生意谈完就提前回来了,本来想给你个惊喜,没想到你这么早就睡了。”

    “我等不到你嘛,也没等到下雪。你都替我官宣了,居然不回来,太过分了。”她窝在他颈边,有点委屈。

    祝淮书低声笑,揉揉她的头发,轻声问:“要不要起来?”

    “嗯嗯?”她还不太清醒,嘤咛着不愿离开他。

    “下雪了。”他说。

    “下雪了?”她声音瓮瓮的,脑子还不大转动。

    “外面下雪了,你期待的雪。”

    “真的吗?”她惊喜,歪脑袋去看。

    祝淮书借势将她横抱起,走到窗台边。

    @“哇!”她迫不及待地站到地上,推开窗户。

    路灯暖黄,漫天白絮斜飞,岸边礁石上覆了一层薄雪。

    乌白月光揉碎,带着潮气变成雾霭,暗蓝着悬挂在海面上,雪花飘着卷进风浪。

    确实是她期待已久的场景。

    “好漂亮啊。感觉这两天的等待都值得了。”她笑着回头看他。

    他勾唇笑,仿佛她的笑能摇动他的心绪。窗外远近错落的灯火染就他的眉目,化作一整盏温柔。

    落雪随风飘进来,落在了她的头发,他的肩头。

    她发现自己的心又化作一团柔软了。她轻易地怨愤他,又轻易地原谅他。一天之内,反复爱他。

    她抬手,用指尖捻过那易融的微凉,“幸好你提前回来了。不然肯定会错过这么漂亮的场景。”

    他看了会儿窗外的景,然后弯腰,吻了下她浅色的唇角,温度足以融化薄雪。

    “海城的雪好看,早就听说过。”

    “但我是为你来的。”

    池娆背对窗子,将胳膊搭在窗框上,呼啸的夹雪海风撩起她的乌发,像翻飞的海浪。

    她微弯的眼眸带着狡黠与可爱,“那你一定是爱我的。”

    祝淮书揽住她的腰,转身为她挡住风雪。

    他笑着附在她耳边:“我一定是爱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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