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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长裕卧床了整整十日,才能下地。又休息了两日,他召集将领开个小会。
“……被误伤,子弹擦破了点皮。趁机休息了几日,叫你们担忧了。”盛长裕轻描淡写。
军中将领们,各有心思。
有人很庆幸自己这段日子没有轻举妄动,安分守己;有人已经送走了家眷,生怕督军发现他的二心;有人预谋起事,这么久证据已经送到了督军手里。
一次开会,高级将领处置了两人。
盛长裕摆出孙茂生“背叛”的证据,安排心腹南下,缉拿孙茂生。他是这次事件中受到牵连最大的将领。
会议开了五个钟头。
盛长裕看着云淡风轻,丝毫不像是鬼门关走了一遭的人,回来时后背都汗透了。
他精疲力竭。
宁祯替他换下军装,脱里面的衬衫时,忍不住说:“就告诉他们您受了重伤,也不算大事,何必这样硬撑?”
还不是自己受罪。
盛长裕累得不轻,微微掀了眼皮看她:“你要管着我?”
宁祯:“……”
不想,也不敢。
“我有分寸。”盛长裕见她不答话,自己又缓和了声音。
宁祯应了声,果然不再劝他。
他愿意躺着就躺着,愿意折腾就折腾。
她一句多余话也不说。
盛长裕年轻体壮,身体恢复得比普通人快,军医都夸他复原神速。
军医还趁机拍宁祯的马屁:“夫人照料得精心,又能陪着督军说话聊天。督军按时吃药,心情又好,枪伤才愈合得如此快。”
宁祯立马去看盛长裕。
她那小眼神,很明确在询问:你听到没有,你在心里记住我的功劳没有?我照顾了你。
下次发疯的时候,可别再说我是奸细了!
“夫人有多好,还用得着你说?忙好了赶紧回军医院去,别废话。”盛长裕对军医道。
宁祯:“……”
能活动了之后,盛长裕打算去驻地。
军医也说可以去,只是三个月内不能太过于剧烈训练。动动脑子是可以的,身体要静养。
也不知道盛长裕听进去没有。
反正没人能管得住他,他听不进去也没办法。
他去驻地之前,和宁祯上街逛了逛,程柏升特意安排了记者拍照。
不管是军中还是民众,都知道督军还活着,流言不攻自破。
浮躁的人心,终于安稳了。
从街上回来,他们俩又去看了内宅修缮。
主体已经盖得差不多。
军政府找的匠人,不敢拖工,事情办得快速又精致。
宁祯对室内的装修不是很懂,和盛长裕商量,打算请人来设计一番。
盛长裕全部交给她。
又过了两日,盛长裕真的要去驻地了。
他和宁祯一起吃了早饭,便要出发;宁祯也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回摘玉居。
他叮嘱宁祯,在老宅精明些,别受人欺负;宁祯则叮嘱他,牢记自己是伤患,皮肉伤好了内伤未必,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两人一同出发,只是汽车驶向不同的方向。
盛长裕对她说:“宁祯,等我从驻地回来,去老宅看你。”
宁祯:“好。”
她只当一句客气话,没多想。
回到了摘玉居,家里堆积了好几件事要处理。
马车房出了点事故,有个司机撞伤了人;库房少了两样东西,老夫人要的时候怎么也找不到;厨房被三少奶奶闹腾了一回,说她的菜最近都不太新鲜。
宁祯出门,前后二十天,才出这么点儿事,她挺欣慰的。
“我先去趟老夫人那里,明日再慢慢议事。”
老夫人询问了盛长裕的情况。
宁祯如实相告。
老夫人有点生气:“他出了这么大的事故,也不告诉我一声。快一个月了,我吃不下睡不着。他眼里哪有我这个亲妈?”
宁祯:“姆妈,这件事乃绝密。军中人心各异,一旦督军‘气弱’,老将们趁机生事,他不敢告诉任何人。福州的孙茂生就反了,也不知道他是自己生了二心,还是受人挑拨。”
老夫人:“你如今只向着他说话了。你娘家不是都知道他出事了吗?养儿子有什么用。”
“姆妈,我阿爸是替督军看着驻地。苏城的驻地是风眼,它不出大乱子,整个时局都不会生出大的波折。
督军一个人、一双眼,您不能叫他‘六亲无靠’,全靠他一个人单打独斗啊!”宁祯说。
老夫人听了这话,无法反驳,心里却气得发狂。
盛长裕为什么六亲无靠?
因为他枪杀了亲舅舅,又驱逐了亲弟弟。
他把亲人当仇敌,却把岳家当至亲!
老夫人看向宁祯的时候,眼神意味深长。
她很少如此仇视一个人,除非牵扯到了真正的利益。老夫人看着宁祯从盛长裕那里得到了本该属于她娘家周氏的东西,怒从心底起。
“……他六亲无靠,是怪我吗?”老夫人质问宁祯。
宁祯:“怎么会?”
“我听着你的意思,倒像是我做错了,把他逼到了今天的境地。”老夫人冷冷道。
宁祯:“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如此想姆妈。”
老夫人静静看她,又冷笑了声:“宁祯,你最近不太老实了。”
“我冤枉。”
宁祯和老夫人一番对话,始终心平气和。
不管老夫人说什么,宁祯一句也不过心。
搞清楚老宅的财产数目之前,宁祯不可能跟老夫人撕破脸。她卧薪尝胆,当然可以忍气吞声。
老夫人见她像一块牛皮,炖不烂,气得摆摆手:“你回去吧,让我静静。”
宁祯立马回了摘玉居。
事情说完,宁祯舒舒服服泡了个热水澡。
曹妈给她送点心,和她说些私密话:“您不在的这些日子,老夫人没把您的差事交给三姨太。”
“她想要训练三姨太。越是打压她,三姨太越是恨我,可以为老夫人肝脑涂地。”宁祯说。
曹妈又问起督军。
宁祯简单说了督军受伤。没仔细说,很多事情至今仍不能对外讲,宁祯必须有分寸。
翌日,宁祯开始理事。
她想起在督军府,盛长裕用来对付老将的办法:培养他的野心,等事情到了不可挽回的时候,直接宰割。
——曾经也对付过她家、叫她深受其害的办法。
每个人最后都可能变成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
比如宁祯。
她用如此办法,来收拾自己手下那些管事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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