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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日子平淡如水。江霁容却在在日复一日的生活中,觉到些不同。
即使时常刮风下雨,京城的天空也总是很快就湛蓝无比。太阳升落的角度似乎每日都差不多,连夜晚星子的排布都有迹可循。
他向陶玄安说起此事,后者却宽慰地拍拍他的肩膀。
“想这么多干嘛。走,晚上我们喝酒去,包治百愁。”
江霁容笑笑,便也不再提起。他按部就班地读书科举,就像世家里那个最出色的后辈应有的样子。
入朝,做官,升迁,数年过去,每一步都走得扎实。
同僚们多佳妇在侧,日子安稳平淡。唯独他退朝之后仍一人独坐,喝喝茶临临帖。有时看河边的人来来往往浣衣,一看就是半天,倒也快活。
母亲对此颇有怨言,做主替他相看了几位贵女。有的温柔解语,有的活泼可人,然而江霁容都一拒绝。
“你是不是中邪了。”陶玄安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不烫。
“京中这么多姑娘对你有意,果真一个心仪的都没有?”
江霁容淡笑不语。
该怎么形容一次漫长的迷梦?
梦中也是朦朦胧胧的一场春雨。
铜铃轻摇,檐雨如绳。他在窗边随手描摹,忽觉得屋内有些黯淡。
他推开窗,见一姑娘提着淡绿裙摆走过。
她鞋袜全湿,只好赤着脚避开一个个水坑。
然而青石湿滑,她还是狠狠摔了一跤。再爬起来时便气鼓鼓地自言自语,“我怎么这么倒霉!”
江霁容失笑,雨不见小,他执起伞向外走去。
“咦,雨怎么停了?”
她抬头,一把伞遮住了潇潇雨幕。
江霁容把伞塞进她手心,正想离去,却听她道,“这位郎君,等雨停了之后我会把伞还给你的。”
“好。”
“记得等着我呀。”
梦中的话语迭成一道道涟漪。
“好。”
有时太闲适也成了一种负担。
江霁容开始饮酒,每次都浅酌,除非玄安在旁,才会放任自己多喝几杯。公务之外,他也尝试着游山玩水。@更多时候,他撑着伞走过京城的每一处桥梁,每一弯小巷。
当遇见淋了雨的路人时,他总将多余的油纸伞送出,而后温和摇头,“不必还了。"
某日,官府查到一个形迹可疑的人。他说话颠三倒四,用语全不像本朝作风。
重重逼问之下,这人仍说不清自己的来路,官差怀疑他是外族的探子,便将其关入大牢。
江霁容赶去时,这人正呆呆望着栅栏外。
“虽然这么说很失礼你有没有见过一位姑娘?”
“这么高,”江霁容比划到自己肩膀,“很爱笑。”
那人不睬,江霁容便也不再问。他主持查清了这人非敌国奸细,便为他补办了身份,寻了一处好的安置。
日子就这么平淡中微起波澜地过下去。
七年匆匆,河边叽叽喳喳浣衣的小姑娘早已嫁作人妇,搬离了此处。
陶玄安先一步成家,妻子活泼跳脱更甚于他。二人吵吵闹闹,不是摔了盘子就是砸了碗。可到底如此,家中才有了几分温馨。
江霁容本就有胃疾,再加上数年的伏案劳累,更显清减瘦削。
这年七夕,陶玄安说什么也不让他在家独酌,强扯着拉他来了街上。
晚霞徐徐漫过来,照得情人们红彤彤的脸颊格外动人。京城人头攒动,卖甩子糖、巧果的小贩鼓足了劲地吆喝,所到之处皆是一片红火热闹。
江霁容买了一支面糖人,在街上随意漫步。
人最多的地方便是官署西的一棵月老树。
树上挂满了木牌,上面皆有小楷书写文字。木牌用红线精巧地穿起,风一吹哗啦啦地晃。
“每一牌皆有一谜底,”老板敲响铜锣,笑得开怀,“猜中最多者有大奖相赠!欢迎诸位小娘子小郎君一起参加。”
霎时间看热闹的有情人们一拥而上,把他也挤到前排。
江霁容不爱待在人多的地方,大致扫一眼,谜面多有些俗气,寓意却好,是小两口们的最爱。
华灯初上,对面的一位姑娘同样看向眼前的木牌。
“老板,请问这谜面如何念?”
“一双比翼齐飞鸟,两心共结永团圆。”
话音刚落,她就笃定地道出了谜底。老板笑着摘下牌子递给她,“姑娘不妨再猜几个?”
笑语让晚风的呢喃都有了醉意。
江霁容被簇拥着围观了一会,准备离去。
却有人拍了下他的肩。
“这位郎君,你也找不到人一起参赛吗?”
“”
见他默认,她喜悦之色更甚,“不妨我们二人一队。我方才看了眼,大奖有五十个铜板,还有一件琉璃盏!”
琉璃盏和铜板是怎么放到一起去的?
江霁容鬼使神差地应下。
参赛者需手系红线,各执一端。
江霁容瞥了眼身旁的人,明明相貌端丽,走起路来却一点没大家闺秀的雅致。她拉着自己一路穿过花阵,刮起淡淡的香风。
他伸手解下树上高悬的木牌,念出一句句谜面。两人配合默契,猜谜的速度神勇,不一会便反超为第一名。
老板似乎比自己更激动,抓起两人的手宣布,“恭喜今晚的头名!祝二位永结同心,幸福美满。”
姑娘向自己使眼色,他只好压抑着笑。
琉璃盏送给了第二名的小情侣,她高兴地拍拍手,数了二十五枚铜板塞进他手里。
江霁容掌心轻轻一坠,又添了一枚红结。
@“这是方才老板赠我的,”她解释,“我又多要了一枚。”
月老树灯盏的光辉落在她脸上,晕成浅淡的阴影。江霁容凝视她片刻,笑着道了声谢。
灵动的身影尚在眼前。
却又怕成了捉不住的梦。
他最终还是开口,“姑娘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身侧之人长长“噢”了一声,眼睛中闪过抹狡黠,“这位姑娘叫什么名字,家住何方?”
他只有摇头。
“既是故人,怎连名姓都不知?莫不是编谎的登徒子。"
江霁容读出她话语里的揶揄,认真道,“还未相识的人,也许亦有过往的缘分。”
“啧,自从穿进来,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有意思的人。”她一挑眉梢,思索片刻后借过老板的笔墨,在灯谜背面唰唰写了两个字。
“记好了,这是我的名字。”
“我现下就住在郊外的城隍庙里,有空来找我我会等着你的。”
清澈的声音越来越远。
江霁容指尖微动,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把“一双比翼齐飞鸟”的纸条也装进了口袋。
此刻,七夕日的焰火盛大。他下意识地抬头,漫天如吹星落雨,光华万千。
哪里的一朵小花开了,微微随风摇曳。
林绣赢了二十五个铜板,心满意足地在街上闲逛。
忽觉有人追上了自己,余光中是一角清雅的白袍。
“我想说其实城东也有一处猜谜的地方。”
他说得认真,耳尖却悄悄红了。
林绣也笑,“不如现在就去!”
反正夜色正美,还有大把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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