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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春三月,S大附属医院。还是清晨,等候区就挤挤挨挨地排了不少人。终于在叫号器闪烁第三次时,六十七号患者姗姗来迟。
好不容易从几个认出她的路人中脱身,林绣一路小跑过来,晨光中额头鬓边都染上点点透亮薄露。
陈主任今天不值班,电脑后坐着位神情沉肃的年轻医生。林绣瞥眼他胸牌,名字出乎意料的好听。
新来的主任观察了片刻,眉头不经意皱起,更让林绣胆战心惊。
上个月左手烫伤,她做了简单的处理就赶紧开车来医院。陈主任医术精湛,现在恢复得差不多,只是她的手要上镜总怕留疤太明显。
“先将一大块方的白豆腐干飞快地切成薄片,再切为细丝,放在小碗里,用开水一浇,干丝便熟了。"
林绣还记得当时按朱自清先生所写,眼目不转晴地盯着,右手稳稳当当地执起开水壶然后脑子突然宕机,全浇在了自己另一只手上。直到现在想起来心里都怵的慌。
“药在二楼取”年轻医生“唰唰”几下写好,递过方子。
林绣对上刚换好的厚厚纱布,不免又想,这道菜还没做到搁虾米和干笋丝的一步呢。
实习生抱着文件夹走过来,看着她远处的背影仍一脸神往。
“江主任,这位是您的病人吗?”
江霁容略一点头,手中动作不停。
“居然真的是她!您难道没听说过吗?不管在油管还是国内都特别火。”
小护士是她的粉丝,一安利起来眉飞色舞。
江霁容靠回椅背捏捏眉心,不置可否地笑。
从医院往家走的路上又是段早高峰塞车,林绣百无聊赖中点开私信。
是个粉丝发给她的小说链接,说其中有个女配和自己名字一字不差。末了语重心长地嘱咐:
“建议背诵全文,以防穿书。”
林绣乐不可支,她少有回私信的习惯,此刻却认真打字,“我要穿怎么也是个种田文里的首富。”
队伍还长,她打开绿色文学城,键入那本小说的名字,却怎么也找不到。
干脆随意一翻,继续看起昨晚那本种田文。
呵,肉粽!
番茄炒蛋放糖!
加山楂片的甜豆腐脑!
林绣看得咬牙切齿,再往下一行更说得煞有其事。将鸡蛋清打发了便得到绵密的奶油,做出三层蓬松的生日蛋糕。
林绣笑倒在副驾,险些把来福压个半死。
江霁容做完两台手术到家已是暮色四合,有财欢快地跑来蹭他的腿,顺便叼来平板。
摁亮屏幕,跳出一行今日推荐。
“来福是只喵:【文人食话·叁】五块钱就能做的国宴美馔?!一比一复刻扬州大煮干丝。”
江霁容祖籍扬州,对这道菜熟悉得很。
要不,点进去看看?他随手划开视频。
斜切的豆腐丝是绝对主角,堆在盘中央,砌起座圆溜溜的小丘。青笋丝、火腿丝、鸡脯丝、蛋皮丝、萝卜丝、口蘑丝勾薄薄一层玻璃芡,丢一两朵芫荽花,深深浅浅相映成趣。
暂停退出主页,她的“文人食话”系列每支视频播放量都挺高。配上自己编的打油诗,总让弹幕飘过满屏的哈哈哈哈。
就这么随意看着,不知不觉进度条所剩无几。
结尾三秒的黑屏,江霁容看见了屏幕里自己莫名的笑意。
想必今天太疲惫,公式化微笑都僵了,江霁容找出个无懈可击的理由。
刚洗过的手带着冰凉水珠拍在脸上,一定如此。
出差回家的第一件事,林绣抱起白猫转圈圈,“林来福,好久不见。我想死你了。"
林来福扭扭腰肢强行逃了出去,痴肥的大脸被蹭了不少口水。
“绣绣,周末有空吗?”林教授翻着报纸,抬起头,“有个小聚会我瞧着不错。”
林绣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听他又说,“你妈妈同学江阿姨的儿子,一表人才。”
这是变相相亲?林绣苦着脸做泪奔表情。
林教授打补丁,“当然,无论什么样的男孩子,配我们绣绣都差了那么点。”
鬼脸中的某人毫不谦虚,“那是当然。”
“见一见。”林母把女儿揽入怀中,“就算交个新朋友。”
整天不是在公司拍视频,就是把自己关在卧室,她还真怕女儿一个人闷出病。
父母两人都目光灼灼,她还有什么办法。林绣在心中叹口气,蹬了拖鞋跳回柔软的沙发,“行。”
林母喜笑颜开,“一会让你爸给做红酒牛排。”
老林放下报纸,一脸不情愿地提溜起锅,“你实在是太惯她了。以后真正进入社会许多苦头可怎么办。”
“我女儿才不吃苦呢。”林母心疼地拉过她的手腕,“妈看看手上留下疤没。”
老林转身进厨房,继续絮絮叨叨。
“都是你惯的,”林母一脸不忿,“小时候绣绣要吃杏仁豆腐,也不知道是谁骑着自行车跑到护国寺,买回来全化了。”
抽油烟机“嗡嗡”直响,老林探出头提高了声音,“等等,上次开的红酒放哪了……”@手恢复期间不好碰水,林绣苦于无素材,干脆把看病这段剪进日常vlog。当然,没忘记贴心地给江主任打个码,把声音做模糊处理。
没想到这样弹幕居然也能拉郎配,满屏的“kswl莫名好甜”。
林绣无可奈何地笑笑,拆开个猫罐头,“来福,想我了是不是。”
与意欲逃窜的贼猫搏斗许久,最后林来福到底抵不住鸡肉罐头的诱惑,勉为其难坐在怀里给她亲。
最后落得个满脸唇印仓皇逃窜的下场。
见面地点约在京郊某咖啡馆,安静,远离尘俗。
怕被粉丝认出来,林绣把鸭舌帽檐压得很低,“您好。”
对面看见她的脸明显一怔,片刻后才回握住她的手,“您好。”
对着“与自己背影都很般配的天选之人”,林绣到底有点心虚,险些咬了舌头。
好在他应当不知道这种称呼吧。
这顿咖啡喝得没滋没味,林绣只记住他长翘的睫毛和认真倾听时下意识交叉的修长手指。
走出咖啡馆时,明明大晴天外面却突然下起暴雨。
这儿离车库还有一段距离,江霁容撑起把阔大黑伞,“请。”
林绣攀住伞柄,有淡淡男士香水的味道窜入鼻中。
是经典款甘松香,夏日幽林。
喔豁,讲究人。
正想奉承两句,先见江霁容眼神看向自己脚下。
林绣低头:灬奢侈品果然不是穿来走路的。
她今天好巧不巧穿了双G&W的凉鞋,凉鞋的带子又好巧不巧断开。
趿拉着鞋走两步,林绣颇感人生艰难。
正想着在哪坐会等雨停,手中突然就多了结实的伞柄,自己未说出口的话全被雨幕吞音。
踩着湿鞋,看他开出车又淋着雨打开车门,还是后座的,林绣忍不住轻笑。
拆了手上绷带,林绣飞欧洲丫国拍摄最新视频。丫国是出了名的美食盆地,朋友们发来的微信全是对炸鱼薯条的调侃。
@“Y国能有什么美食,仰望星空?”
林绣笑出声,一个字一个字地敲,“美食或许没有,美男应该不少。”
她没想到还真让自己说准了。
国际航班延误,候机大厅里吵吵嚷嚷乱作一团。她漫步到公共书架前,高大绿植葱葱笼笼,远处小小小光影划过天际。
是本繁体竖排的《清和政要》,林绣心中一动。
书同时被另一双手拿住,骨节分明,纤细修长。
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
林绣本能地收回手,朝他看去。
在模糊光影下,他的眉目更显清俊温和。今天没穿白大褂,闲散的衬衫长裤却显得气质更胜。
“江主任?”林绣不由感叹,北京还挺小,能遇到这么多次。
上次回家之后,两人默契地保持着互赞之交。江霁容很少发朋友圈,可偶然刷到他时,林绣总忍不住点进去将他朋友圈从头到尾刷一遍。
“好巧。”林绣挑眉,莫非他也飞丫国?
江霁容点头,耳边突然炸起飞机降落时的巨大噪声,林绣捂住耳朵,“您刚才说什么?”
机翼破云,在天空扫过淡痕。
迎着阳光,他伸出手,笑意清淡,“是啊,好巧。”
同一航班,同一目的地。
两人理所应当地同行,也理所应当地熟稔起来。
街头小吃拍摄完毕,林绣拎着机子和稳定器,正好录个生活vlog。
一只好看的手突然伸过来,“我来帮你。”
对上她眼神,江霁容轻咳一声,“或许摄影也算我的强项。”
林绣笑,把黑卡设备抛给他,“那就多谢啦。”
Y国vlog反响意外的好,还登上网站热门两周。围观群众都在讨论新来的那位没出镜但声音极好听的摄影师,似乎比上次的路人医生更适合她。
食指按在这条评论上许久,江霁容无奈笑笑,松手送出个赞。
铃声响起,电话那头像是被人撺掇着,慵懒尾音里带着些无奈。
“打麻将吗?三缺一。”
江霁容沉默了下,轻扯唇角,“半小时后见。”
周围损友们殷殷目光中,林绣放下手机,若有所思,“你们可能得准备好钱包了。"
@被她乌鸦嘴说中,几轮过后,想看粉红泡泡的几人纷纷落败。
来福蹭上他的膝头,“喵呜喵呜”一副可爱样子,江霁容抱着猫往前一推,“胡了。”
轻柔的抚摸中,恶霸来福大王舒服地直打瞌睡,虽然几个彩色指甲的两脚兽看起来心情没那么好。
正对着她的朋友输得最多,就差眼泪汪汪盯着她。要不是同桌玩的都是朋友,她们简直要怀疑两人同谋骗钱。
林绣摊手,虽说玩个块八的,她一下午也输了五十。
送罪魁祸首回家时林绣坚持开自己的车。
经过教堂,有对年轻的夫妻正举办户外婚礼。外面雨下得大,不但没取消,还挺自得其乐。
“多好的白噪音。”
林绣感叹着下车,从后座的紫色绣球花中抽出一束递给新娘。她习惯每天买一捧花,赠人或娱己。
新娘惊讶地笑,雀斑也生动起来。
江霁容摇下车窗静听雨声,看她打开后门捧起花,动作一气呵成。
汽车再次发动,林绣一脸认真,尾音却带点无辜的笑意,“与绿萼梅比如何?”
江霁容抱着被推进怀中的花,深吸口淡香,“是什么时候露馅的?”
前面是个漫长的红灯,林绣闲闲地哼歌,手指在方向盘上打节拍。
“下次打牌记得放水。”
江霁容哑然失笑,牵起她右手,“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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