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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芩十岁到十六岁这六年,是和她的外婆,以及已故外公的儿子,她妈妈不同父也不同母的弟弟,她名义上的小舅舅陆云岸生活在一起。她高大上的父母,苏教授夫妇,去往英国做访问学者,一年也回来不到一次。
而外婆那时候,似乎脑子出了点问题,具体是什么问题苏芩也不清楚,反正就是你和她说话,她不大反应的过来,而她和你说的话,多数都是早八百年发生过的事儿,一遍一遍的反复说。
陆云岸比苏芩大八岁,苏芩被父母送回来的那一年,他上大-。
一个家庭里,只剩下老的和小的,尽管不缺钱,却也需要一个人撑起来,于是,陆云岸就成了这个人。
他不住校,每天早上早早起床,做了早餐,叫苏芩起床吃饭,顺路骑车送她上学,然后自己上学。
晚上,苏芩自己放学回家,去菜市场买了菜,等着陆云岸下课回来做饭,饭后,她做作业,他看书。
那些年,经历的时候,苏芩只觉得自己和别人家比起来,父母都不在,太无依无靠,只是过了很多年以后,反而怎么回想,都会觉得幸福无边。
小时候的苏芩,和长大以后不太一样,也是个挺活泼的小姑娘。上学的路上,她会和陆云岸聊天,不过经常是她在说,他静静听着,偶尔插上一两句。
比如,她说,某某老师真的脾气好坏,虽然有同学上课说话,他也不该踩在桌子上发脾气啊,为人师表,这种形象怎么可以呢?
陆云岸就笑,“那为人师表应该什么形象?”
苏芩想想,“起码应该像小舅舅这样,有什么事情都好好讲道理。”
又比如,她说,班里和自己一起值日那个男生真是讨厌,每次扫地都要偷懒,害的她还要重新打扫一遍,真不知道他自己的房间会不会搞成垃圾站。
陆云岸又笑,“男生本来就喜欢偷懒”
“才不是”她看着他逐渐高大颀长的背影,“小舅舅你就不会,你那么干净整洁,而且你扫地都优雅的像个绅士,男生就应该这样。”
等她上了初中,他已经上大三。
她的学校是他所在大学附属中学,于是,他继续送她上学,只不过,早餐她偶尔会帮忙做,晚上放了学,也会一起回家,她煮饭,他做菜。
他们的聊天一直都继续着,对于苏芩来说,陆云岸,是她最重要的朋友、亲人,很多少女心事,她只愿意说给他听。
比如,他们学校的同学好无聊,评比什么班花校花的,而她一路胜出。虽然她很不在意,居于她下一名的那个一脸媚相的女生却咽不下这口气,有事没事的和她找茬。
比如,他们学校高年级男生,还有高中部那些男生,都很讨厌,她几乎每隔几天就要收到一封情书,害的她被老师找去谈话。
等到,诸如此类。@陆云岸一般都会微笑着听她说,或者问一句,“需不需要我和你们老师沟通一下。”
苏芩摇头,“你还是尽量少去我们学校吧,我们女同学都问过我了,给你开家长会那个帅哥是谁啊,介绍一下呗。”
他失笑,“你们同学真是凶猛,我还是闪了吧。”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渐渐不大喜欢他和女生交往了。
其实陆云岸一向就受女生喜欢,所以周末有时候也有女生约他出去玩,他很少去,去了,也会带着她。
她初二那年夏天,他大学毕业聚餐,刚好那天外婆被她的姨姥姥接去他们家,家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于是他带上了她一起去。
陆云岸有个女同学名字叫周婉仪的,以前经常来找陆云岸一起去书店什么的,苏芩也认识。
那天,她还坐在饭桌上埋头吃东西,突然不见了陆云岸,于是出去找。
在餐厅外面转角处,她看见了陆云岸修长的身影,旁边有一道娇小的身影,正式周婉仪。
两个身影紧贴着。
有女孩子的声音传来,“你不是说大学时候不谈恋爱吗,那现在毕业了,你可以考虑一下和我谈恋爱吗?”
陆云岸似乎很无奈的笑了笑,“婉仪,你是我的朋友,我真的觉得你很好,只不过我们不太合适。”
“哪里不合适啊?没试过怎么知道不合适呢?”
陆云岸似乎语塞,隔了一会儿才说,“没感觉。”
然后那个周婉仪笑了,“陆云岸,我现在不是要嫁给你,我是要你试试和我谈谈恋爱,看看会不会合适。如果真的不合适,分开就行了,难道你还怕我死缠烂打吗?”
苏芩突然不想再听下去了。
她十四岁了,她知道恋爱怎么回事。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只是看见小舅舅有人喜欢,有人想要成为他的女朋友,苏芩觉得自己心里极难受,好像心尖上的肉被人生生割下一块一样。
她轻轻的叫着,“小舅舅,陆云岸”
很快,就看见他大步走过来,微微皱着眉,“芩儿,你怎么出来了?”
苏芩扁嘴,“找不到你”
@他微笑一下,牵了她的手,“走,进去吧,等一会儿你爱吃的菜都被别人吃完了。"
多年以后,苏芩想起过往,或多或少的觉得,自己对陆云岸异乎寻常的爱里面,也许是包含了迷恋、崇拜和一点点恋父情节的,可是,不管这爱起源是什么,成分多么不同于别人,比如鱼珞和叶子期那种单纯的爱情,于她而言,仍然放不下。
苏芩十六岁那年,陆云岸到底还是恋爱了。
这对苏芩来说,是个很沉重的打击。
她一下子就沉默了下来。
也许是因为高一这个阶段作业很多,他也只以为她是忙着功课,并没有怎么在意。
她也没有说。
陆云岸那个女朋友,是艺术学院大三的学生,长得妩媚却不艳俗,气质很好,唱歌也特别好听。
苏芩对着镜子看着自己漂亮却偏向清冷的脸蛋叹气,原来他喜欢那样妩媚可人的女孩子。
只不过,据说搞艺术的女孩子很多都比较虚荣,希望他的她是个例外。
这时候的苏芩,已经开始慢慢学着把爱和占有两种情感区别开,她告诉自己,我爱他,我只要他快乐。
可是陆云岸的初恋还是遭遇了滑铁卢。
那个妩媚的女孩子被一个从天而降的机会砸中,几乎没怎么犹豫,就投入了另一个男人的怀抱。
从此,电视上出现了她的脸。
苏芩每每看见,都觉得这女孩将来肯定后悔,那些虚无的东西,无论是钱,还是名气,怎么抵得过这么好的陆云岸的一颗真心呢?
当时,失恋了的陆云岸没表现出什么情绪,甚至根本没有提起。
如果不是过了几天他突然发起高烧,说了些胡话,苏芩也许永远不会知道。
她照顾了他一整夜,不停的用冰毛巾擦拭他的额头和手心脚心,在他难受的呓语的时候把他抱在自己怀里。
第二天早上,他退烧了,情绪似乎也平复下来。
他没有问她自己说了什么,也没有提起夜里那个柔软的怀抱。
她也装作若无其事,只是给他煮好了粥,逼着他一口口吃完。
没过几个月,她的父母回国了,而他,选择了出国深造。
一家人送他到机场的时候,苏芩的眼泪几次都快涌出来,又生生逼回去,而他静静的看了她几眼,眼里有什么情绪涌起,最终又归于平静。
每年暑假,他会回来一次,住上一个多月,无论是读研究生的时候,还是后来留校任教。
他每次都会给她带礼物回来,直到,她大学毕业那年,他带回来了一个女人,他介绍说,这是他的女朋友。
苏芩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笑话。
在自己拼命长大,长成一个美丽的女人,祈望着和他年貌相当的时候,他早已经心有所属。
更可笑的是,她申请了他所在学校的研究生,而且,已经接到了录取通知书。
很久以后,他知道这件事,问她当时为什么会放弃去读,她只是浅淡的笑笑,“突然觉得没了目标,不想去了。"
不知道他有没有听懂。
知道他终于成为别人的丈夫的时候,苏芩刚好在出差归来的路上。
本来以为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可是,看到她妈妈转来的他的婚纱照,她还是忍不住崩溃了。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多眼泪,甚至,忘记了自己流了眼泪,只是当看到一个年轻帅气的男人错愕的看着自己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有多狼狈。
后来,她知道那个男人叫叶子期。
一个月后,他成了她的男朋友。
她打电话给陆云岸,“小舅舅,我有男朋友了”然后发了两人的大头贴过去。
他顿了顿,而后只是平静的说,“小伙子看着不错,好好相处吧。”
苏芩的心,灰成了一片。
又经过很久,或许也不算太久,一个人的日子无所谓快慢,只是叶子期已经成了别人的丈夫,一个牙牙学语的小奶娃的爸爸,父母开始着急她的婚事。
说这些事情的时候,他也在,而他的妻子,两年前已经独自一人回了美国。
她听说过,两夫妻,一个要回国定居,一个却铁了心定居帝国主义,说来说去,就成了这样。
她静静的看着他的眼睛,话却是对着妈妈说的,“妈妈,有的人的爱情,在于得到,有的人的爱情,只在于守候。我觉得这样很好。”
他的脸色变了变,最终没说话。
夜里,苏芩站在阳台上看星星,听到身后有脚步声。
然后他说,“芩儿,我有个礼物送给你,但是,不知道你会不会觉得算是一个礼物。”
她没回头,只轻声说,“姑且看看。”
他递过来一个红本本,上面写着“离婚证”。苏芩接过,翻了翻时间,已经是三个月以前。
她笑笑,“这个礼物我收下了。"
“会很难,你妈妈还有其他人…”陆云岸的声音有些艰涩。
苏芩还是笑着,“两个人的事儿,你说那些不相干的干什么?”
身边的男人笑了,很久才说,“我竟然不如你勇敢,真是惭愧。”
于是,苏芩勾起唇角,低下头,任由他把她的手包在手心,温暖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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