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崩坏的弥尘散尽,空中悬浮的沙砾陨落,世界又仿佛流水般回归平静。位于远天彼岸的另一端,天界的祭坛,初音未来停下歌唱,静静凝望。
她的眼前,映出了破败的会场,少了喧闹,转而是慌乱后的安静。
有谁想到,数十分钟前,这里曾怀着创造奇迹的梦想,可惜断壁残垣之间,如今只剩下再无平坦的舞台。
“好歹也是留有我的回忆的地方……没赶上吗。”
不、不只是及时与不及时的问题。
“所以、直到最后,我也再回不去这个地方了。”
初音未来怀着悲伤的笑容,而她的身后,执政官伫立于此。
面无表情看着这一切,但颂唱结束,自然没有了留在这里的理由。
“会不会做得太过火了?”
初音未来问道。
“瓢虫不会因为吸食树汁而感到愧疚,生存需要牺牲。”
“种族的延续,是任何生灵都无法抗拒的本能。”
说完这些,执政官顿了顿,转身离开。
而初音未来,最后从天镜中看一眼灵音市的景色,黯然低语:
“「歌声是带给所有人欢笑的艺术」、吗?”
“这样美丽的童话,究竟能憧憬到几岁呢?”
……
睁开眼睛,强烈的晨光涌入,和昨晚的黑暗印象不同,是崭新的清晨。
洁白的房间,窗台洒下一片金色的日屑,rou软的窗帘随风轻摆,奏出一首安宁的乐章。
洛天依从医院的牀榻上醒来,检查全身,都没有发现绷带和纱布。
洛天依没有受伤,被很好地保护了。
想从牀上下来,却发现手被什么人压住了。
向旁边看去,只见乐正绫紧紧握住自己的手,闭上眼睛,静静睡着。
“小绫……?”
“还是别叫醒她比较好。”
忽然间,旁门被悄悄推开,庶素冠走了进来。
“在你陷入昏迷的时候,她一直陪在你身边、一整个晚上。”
“现在好不容易睡着了,就让这孩子再休息一会吧。”
闻言,洛天依想要前行的手停在半空。
“为什么要为我做到这一步呢……”
“明明是这样没用的我,太浪费了不是吗?”
许久,才微笑着,温柔用手清理乐正绫的未曾梳理的头发。
“你很幸运,没有受伤,但昨晚一直神色紧张,冒着冷汗,像在做噩梦,精神状态始终不佳。”
“总而言之,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巡视的庶素冠离开了,他还有更多、更重要的病患要探望。
门完全关闭后,洛天依神情再次低落,ni喃着医生的祝福:
“幸运……”
“平安无事……吗?”
……
洛天依很快远离病房,完好无损的、健康的她,却没有半点开心。
走在安静的走廊间,她的眼瞳微微颤动,行动像是失了重心,时而摇晃。
洛天依的精神状态仍然没有好转。
路过半掩的房间,一位病人慵懒躺着,笑听医生的斥责:
「都说了、不想再去复健室,运动好辛苦的不是吗?」
「不锻炼就谈不上康复,你想躺着度过剩下的余生?」
「康复的希望很渺茫啊,要是努力过头却颗粒无收,我无法承受那样的痛苦」
「你在看演唱会时不是说过?要打起精神、早日康复的!」
「那是以前,现在我更喜欢在牀上吃零食呀~」
不愿承担风险,抛弃奋斗,甘于堕落,那是名为怠惰的癌症。
距此不远的病房,截然不同的暴怒传来:
「够了!痛苦的治疗,我已经受够了!」
「可不治疗的话,会丢掉性命!」
「那又怎样?要让我眼睁睁地看着头发一点点落光吗!?」
「你最喜欢的歌,再听一次好吗?平静下来、接受治疗好吗?」
「我不想听了啊啊!」
在绝望面前丧失理性,不安的情绪会传播,是更为可怕的传染病。
洛天依曾在其中听见自己的曲子,也看见自己的演唱录像,只是它们并没有发挥作用,励志的曲目,只是作为一般消遣,被等待的人聊以慰藉。
他们只是听着、看着,没有被打动,反而更加消沉、乏味。
他们的情感已经丧失———被强行抽去了,被剥夺了、由自己的手。
昨日的歌唱,收集到的情感、最后的火种,被天界接受,一点没有剩下。
「沙子的总量是固定的」
「天界将情感占为己有,被剥夺的人间界会怎样?」
洛天依,原本是想让大家欢笑才对。
现在却成为了帮凶,背叛了拥护她的人们。
无尽的哑然之间,通道走到尽头,洛天依来到某间病房前。
想推开门,身体却阻止着自己,挣扎着,迟迟不敢做出行动。
就在终于拿出勇气,转动把手的同时:
「这种时候还笑得出来,会不会太勉强了?」
「时刻保持活力……这可不是适合现在的你的格言」
龙幽文的声音从里传出,仿佛在背台本,自言自语着。
洛天依终于看见里面的光景,同样白洁的牀单上,是桃夭夭的身影,龙幽文就在旁边,如同乐正绫陪伴自己一样,守护着她。
“那……那个……”
「天依前辈?」
“还是来了吗?”
对面的两人有些意外,可是没有不满,如往常般迎接自己。
洛天依能看见,桃夭夭的头上正缠着厚厚的纱布,严实地裹起来。
洛天依也明白,那是为了保护她,而被直落的聚光灯砸中受的伤。
“伤势……很重吗?”
一时语塞,道歉的话、道谢的话,全都被遗忘,只留下深深的担心。
“嘛,从高空坠物、头部受伤来说,还算轻的。”
「医生小题大做了,其实原本还担心会不会留疤什么的」
桃夭夭保持着甜甜的微笑,翻过一页纸,不熟练地写道:
「结果能松一口气真是太好了」
得到回复,洛天依重重松了口气。
然而很快,这份释然就再也没有容身之地了。
洛天依用手指着桃夭夭手里的纸和笔:
“那个是……”
「没错,是小已的纸笔哦,借来用的」
“不是这个……你……为什么?”
问出这个问题,桃夭夭终于不能故作轻松了。
桃夭夭和龙幽文对视一眼,后者低眼点了点头,她才指了指头部,写道:
「这里,因为撞击,似乎出了点问题」
「脑功能有些受损,看样子是发不出声音了」
略显苦涩的笑容。
但是很快,连忙补充道:
「这只是暂时的,会逐渐好转的,还请放心」
“好转……期限……是……?”
“半年左右。”
龙幽文解释道:
“当然,据说如果治疗情况良好,也会有期限缩短的可能。”
“只是,即便奇迹降临,恐怕没有两个月也不能正常说话吧?”
……
低着头,从病房走出,关上门。
桃夭夭直到最后都没有露出悲伤,故作笑容,似乎是不想让别人担心。
然而,这份宽恕下,洛天依得到的不是救赎感,而是更多的罪恶感。
那个开朗的后辈,总是乐于开些玩笑,活跃氛围。
失声……单单无法歌唱就很痛苦了,假如连说话都不被允许的话……
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
洛天依又剥夺了一个人的希望。
要是没有选择歌唱,就不会有那场演唱会,她也不会因此受伤。
其实,原本这一切都是可以避免的不是吗?
选择歌唱,只会让人受伤,无法给人带来任何东西,却会带走他们的一切。
既然如此,不去歌唱不就可以了吗?
“没有歌唱的话……就太好了。”
“没有歌唱的话……”
……
乐正绫从混沌的梦中醒来。
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身上披着毯子,手边放着枕头。
平整的牀上,她所一直守护的人,先行一步醒来,先行一步离开了。
“真是不让人省心的家伙……”
乐正绫轻笑着,看着那张为自己披上的毯子。
整理好一切,走出病房,忽然发现,原来自己对这里已经很熟悉了。
「笨蛋是不会生病的,但笨蛋的朋友不会」
「永远年轻的笨蛋,只会看着别人老去,却无法理解他们的烦恼」
「当某一天,笨蛋理解了这份心情,她不再永葆青春,也老去、死去了」
童话故事的最后,真的是个好结局吗?
让乐正绫来选择,她更喜欢做个整天开朗、不会为任何事烦恼的笨蛋。
因为他们的脑子虽然空空的,却都有一个相同的愿望:希望世界和平,能和大家重复着一成不变的日常,开心平静地生活下去。
……
乐正绫也来到桃夭夭的病房,她很清楚,洛天依就在这里。
只是,刚走到门前,却不由看到这样的一幕:
洛天依,正紧紧握着桃夭夭的手,抿住的脣齿,发丝遮掩的面容之下,是隐隐的泪光。
洛天依,什么都没有说,直到离开为止,都是低着头的样子。
而乐正绫,也只是贴着门框,静静等候着,良久,摇头离开。
乐正绫从未看过洛天依露出那样的神情。
她知道挚友正在承受着难以忍受的痛苦。
但只要洛天依不愿坦白,大家都不会知道她的难处。
乐正绫正是无法理解这一点。
烦恼,正是因为不必要,所以才被叫做烦恼不是吗?
既然如此,为什么大家都抓着烦恼不放手,默默承受它的苦楚呢?
为什么就不能有一个充满欢声笑语、所有人都能相互理解的地方呢?
……
随意走动,来到复健室门前也是一样。
明明有那么多伤者,愿意前来的人却是少之又少。
乐观和拼搏的态度,明明自己已经重复千百遍,可是终究没有得到成效。
大家都有在听吗?
自己的宣言,真的有那么刺耳吗?
现在想想也是,很多时候,也只有自己一个人在笑而已。
无论怎么重复,告诉他们消极的多余;人生太短,要做的事太多,根本没有沉默的盈余才对,可是……
真的有人听进去了吗?
又到食堂,乐正绫没有心情吃饭,只是呆呆看着电视上的新闻:
「昨日,本市遭受不明飓风影响,市区多处意外停电」
「市中心的演唱会被迫暂停,场地也遭受影响,需要很长的修复期」
「对此,墓门记者,您的看法是?」
主持人将时间交到特约嘉宾手上,墓门棘不假思索地说道:
「和众多的说法一样,恐怕很难再有下一场音乐活动了」
「这样的说法,会不会过于武断?」
主持人问道。
「我不会说是天意,然而演唱会的筹备终究太过急功近利」
「如今场地损毁,就算有保险,但损失依旧十分巨大,流失的客源也很多」
「乐正集团和殷氏集团撤资,筹备委员会已经解散,身为首席负责人的离佩秋先生,也因为处理不当而被革职,背水一战失败了」
「那么,墓门记者,您觉得造成这种结果的原因是?」
「具体原因数不胜数,究其根本,是音乐已经不适合时代了」
「即便是千年礼乐古都的灵音市?」
「在人们的选择下,历史的底蕴没有任何意义」
这就是新闻的全部内容,能这样说,就证明大多数人是这么想的。
“是吗……”
“演唱会……失败了啊……”
乐正绫离开了食堂。
……
转眼间,已是夜晚,为什么时间消失得那么快呢?
乐正绫回到飞行器降落的地点,仿佛看见当初回来的、满怀希冀的自己。
此时,天空并不晴朗,不过还依稀能看见星月交辉的光景。
乐正绫将手shen向天空。
想要触到月亮,然而月亮的轮廓,很快被yin云遮掩,漆黑了。
看向星星,星星的光辉也越来越淡,直至消失在夜空,看不见了。
那并不是如流星般,有着划破天际的璀璨痕迹。
而就像慢慢消失,忽然,没有任何留念,就这样没掉了。
结果,没有任何事物回应乐正绫的请求。
如果说,第一天,只有一个人在笑,她有可能是会改变什么的梦想家。
然而,过了一年,却还只有她一个人在笑,那才是真正的白痴,白费功夫。
乐正绫,大概就是这样的心情吧?
她这才有了自知之明:自己无法感染任何人。
辛苦微笑着,无奈走远:
“乐队活动……先暂停吧。”
“嗯……暂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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