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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还在下。不如说,从昨日开始就一直未曾离去。
断断续续的雨水,只要根源的yin云没有消失,鬼神的哭泣便不会停息。
雨势稍微放缓了一些,虽然还是很大,但在这样混乱的季节里,这或许就是出行的最佳时机。
但是,应该没有那个笨蛋会在这种时间里出行吧?
亲身体验过这场雨水的龙幽文,对此深有感触。
换做先前的十几分钟,狂风凶猛到就连雨伞也拿不住。
并且因为有风的关系,雨伞完全挡不住,随时变化方向的雨水。
除非穿上雨衣,否则无论如何都会浑身浸.透,风寒是注定签收的快递。
因此,还是呆在家里比较好。
“虽然是这么说,不过到家之前,假如迷路就不妙了。”
“这里究竟是哪里呢?”
或许是因为雨中的雾气太过浓重,淹没的景象让龙幽文失去方向。
高楼全部被灰雾吞噬,等到眼前晴朗一点,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出市区。
环顾四周,郊野的景象映入眼帘。
远处还能看见几座低矮的楼房,想来不会距离城市太远才对。
“——————!!”
本以为平静下来的天空,再度发出一道耀眼的闪电。
看样子天气又要变得糟糕了,赶紧离开这里比较好。
龙幽文还是比较幸运的。
没过多久,视野间就能看见公路的轮廓。
公路似乎是通往某个大型的场所,但是从远方看去却没有建筑。
是还没开始动工的建筑用地吗?
但是这种荒凉沉寂的地方,简直就是在极力排斥着人。
疑惑很快得到了解答。
接近那片靠近山林的野地,道路的一边竖立着一块牌子。
「距离公共墓地还有500米」
直白的说法。
牌子的箭头所指向的地方,正是那片大型的场地。
公墓吗?
居然来到这种不吉利的地方,难怪周围的环境亦是如此凄凉。
周遭的沟壑里长满了莪蒿,让人清楚意识到原来这也是一种杂草。
沾上雨露的绿色的长条形的叶子,在灰暗的色调下,更像是沾满鲜血的死神的镰刀。
不知不觉间,来到了墓园的门前。
空旷的园区内,毫无遮掩地放置着一块块深色的墓碑,享受着雨水冲洗。
逝者的乐土里,没有看见生者的踪迹。
这是当然的,不是悼亡的日子,又是这样恶劣的天气,没有人愿意前来。
于是便只剩下死寂的墓园,积蓄着雨水,无人打扫的环境充满死神的魅惑。
灰沉的天空。
一株株莪蒿绿得鲜艳,亮丽的翠绿显得妖媚。
正是在这样诡谲的凄惨世界里,龙幽文蓦然听见脚步声。
乐正者华、乐正龙牙、乐正绫,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不适合的地点。
他们并没有注意到这里。
不如说,他们的目光没有移情别恋的空余。
鲜红的玫瑰悉数在雨中凋零,洁白的百合染上死亡的毒素。
而乐正绫手里捧着的花束,却比任何时期的花朵都要绚彩。
是因为其中混杂着莪蒿吧?
乐正龙牙撑着伞,伞下方的乐正绫抱着花束。
三个人只有这种时候才会显得格外安静、尤为沉默。
乐正者华仍然是生硬的面色,乐正龙牙闭着眼睛,展现出无声的一面。
只有乐正绫,完全丧失了神情。
眼神非常空洞,似乎是笑容被生扯下来。
走到一块和其他相仿的墓碑的时候,他们停了下来。
注视着上方的被雨水腐蚀得模糊的文字。
似乎有说什么、又似乎没说什么。
不久之后,乐正绫将花束放在墓碑的面前,同样是放在雨里。
然而少女并不想离开,这样的场面僵持了五分钟,然后被无情打破。
乐正者华背身离开此处。
乐正龙牙似乎还想商讨些什么。
乐正者华停下一步,然后继续离开。
「不要管她」
似乎这样说道。
乐正龙牙为难地回头看了乐正绫一眼。
面色不忍地跟上父亲的步伐,撑着伞离开了。
而没有伞的少女,自然是将自己遗弃在原地,被雨水淋透。
“——————”
雨开始变大。
风的呼啸也越来越严重。
似乎完全没有感觉的、继续留在墓碑面前。
雨水从少女发梢滴下,溅落在花束里,播撒在墓碑上。
孤独演奏的悼亡序曲,无论如何都是没有观众的,龙幽文很明白。
那个家伙应该离开了。
然而就是觉得不去打扰比较好。
这样的乐正绫,让人觉得生疏。
让人不想靠近。
龙幽文也背过身想要离开。
但是……
置身在瓢泼的雨水里,风刮在脸上都如刀般锋利。
就在身体慢慢变得冷的时候,乐正绫突然感觉头顶的雨消失了。
是放晴了吗?
不对,只是被挡住了。
少女愣愣地仰头望去,龙幽文的伞正撑在自己上方。
“所以说。”
“你到底在做什么?”
对方这样无奈地问道。
“幽……文……”
“虽说你一直以来就是麻烦最多的那个,不过这回可是真的闹大了。”
“如果不想第二天一病不起的话,就赶紧离开吧。”
龙幽文这样说道。
“…………”
可是乐正绫并没有回应。
长时间沉默着,然后才发出细微的声音:
“够了……”
“这样就……够了……”
完全没有半点想离开的念头。
“把我放在这里就行了……”
声音十分冷漠,可能正处在不想见到任何人的状态。
或许正是认识到这一点,乐正者华才会把她留在这种地方。
龙幽文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
“如果你是这种回答,我会尊重你。”
“一个人呆多久都没关系,就算生病了,至少天依会陪你吧?”
“那么,等到想通以后再回去好了。”
龙幽文把自己的伞放在乐正绫身边,一个人准备离去。
正是这个时候,被叫住了。
“等等。”
“把它交给我……你怎么办?”
“你是指这把伞吗?”
“我就不用担心了,反正衣服在先前就被淋透,撑不撑都没有区别。”
“…………”
乐正绫并没有说话。
至于这家伙此时在想什么,并没有考虑的必要。
继续重复着离开的动作,可是手臂却突然被拉住了。
“不行……”
“绝对不能什么都不带……下雨天……”
低着头的少女这样说道,与其说是提醒倒不如说是要求。
甚至于是……恳求。
意外得在这种地方很固执呢。
归根到底,龙幽文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现在的乐正绫。
只是,内心总有种想法:觉得当作什么都没有看到是不行的。
然而,具体想做什么完全却没有考虑。
那么有谁能告诉自己。
现在又是何种情况呢?
“我明白了。”
这样不明状况地回答着。
结果,演变成自己在绫的身边,两个人像雕塑一般站立的状况。
“——————”
暴雨的舞台降临,天空的落殇飘零。
仿佛又回到了先前的气象,水如同从盆里被倒下的光景。
把绫劝回去的想法是天真的。
不过。
绫并没有再抗拒自己的出现。
接受了身边有碍事的人的事实。
雨水是冰冷的。
被这样寒冷的大雨冲洗,再昏热的头脑也应该开始冷静了吧?
“…………”
少女的眼里慢慢浮现出些许光亮。
看向眼前的墓碑,视线垂落,放在自己带来的花束中。
其他花都被雨浪撕扯残破,只有莪蒿依旧色彩鲜艳,宛如永恒的记忆。
在脑袋里清晰地呼吸着。
“你什么都不想问吗?”
“我没有那种恶趣味。”
“不过,在这样的环境已经呆上半个小时了。”
“做着这样无意义的举动,我已经累了。”
龙幽文无所谓地回答着。
虽然在zui里说着抱怨的话语,但是或许还在等待着下个半小时。
“说实话,我反倒更想回到温暖的房间里。”
乐正绫的神色似乎有了些许变化。
“半小时吗……”
“不知不觉原来过了那么久。”
“果然,像这样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呢。”
“我说、你是认真的?”
“不要把扫墓的事和打电玩、听音乐之类的归为一类啊。”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吐糟。
犹如日常般的声音,让少女微微一愣。
“不知道呢。”
“因为每年一直都是这样度过的。”
这样平淡的台词,完全没有把现在的自己看成一个怪人。
简直就像自己现在还在乐队部室,吵闹着做着青春的美梦。
就像前面的时光,开心得忘乎所以。
这在冰冷的世界里,显得非常温暖。
“明明就连老哥也没能等上那么长时间。”
“你真的……是个奇怪的人呢……”
“我从不否认。”
龙幽文耸了耸肩膀。
乐正绫痛苦的面容增添了一丝暖意。
转身看向那块不算旧的墓碑,抹去上方的雨垢。
天色带着些许诡谲的光亮,但凭这些光芒却可以看清上方的字。
“这是……”
“嗯,这是母亲的墓。”
“因为是比任何人都要温柔的母亲,所以触碰石碑也不觉得冷。”
少女轻轻一笑。
“母亲呢,是非常伟大的人哦。”
“在老爸事业繁忙的时候,一个人抚养小时候的我和老哥。”
“日夜操劳、夙兴夜寐,这样形容一点都不夸张。”
“我们能平平安安地成长,全部都是母亲的功劳。”
“所以……”
“在她离世的日子,在这样悲伤的雨季里。”
“无论有多么忙碌,有多么困难,我都会执意过来。”
“每过一年,让她看看心爱的女儿成长到什么样的地步。”
“这也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吧?”
“天堂的母亲,肯定会微笑吧?”
少女倾诉着这样的心声。
双手放在心口,是被这样的话勾起了疼痛吗?
“因为是这样……”
“因为是这样……”
“所以……”
乐正绫的眼角泛出泪光。
正如同这片yin郁的云霾一般,积攒的痛苦达到顶点,就会落雨。
“——————”
闪电再度袭来,刺眼的光芒照耀天宇。
也正是在这个瞬间,少女抱住了龙幽文。
不。
准确来说,是将即将流泪的脸,埋到龙幽文的身上。
想借助这样的方法,藏住自己眼泪、盖住自己的痛苦。
“抱歉……”
“明明我知道的……明明不应该这样的……”
“但是……”
“如果一旦哭出来的话、就什么也无法抓住了……”
因为那是象征着懦弱的泪水。
因为只要变成那样的话,就是对于命运的妥协。
而这个,是乐正绫所不能容忍的。
所以少女必须忍耐。
至少在母亲的面前,不能这样不堪。
“——————”
“——————”
连续的雷鸣奏响,宣示着雷雨的高峰。
紫黑色的天空,散发出幽蓝的色彩,如同地狱之门在天际开启。
真正的、巨大的、全部的雨水,就在这个时刻,冲破枷锁,倾斜大地。
而雨伞已经不需要了。
龙幽文松开手,无用的道具立即被风抢走。
比台风更为尤甚的暴虐的雨天里,龙幽文的双手腾出空隙,抱住了乐正绫。
那是一种安慰的动作,一种能让人安心的做法。
“不用忍耐也没关系。”
“放心吧,我是看不见。”
“所以,把眼泪释放出来也没有关系。”
“那只是雨水而已。”
在少女的耳边轻声说道。
对方似乎回应了什么,不知是答应还是拒绝。
雨声太过巨大,吞没了一切不明显的沙哑声音。
雨水顺着乐正绫的脸落下。
落到莪蒿的上面、落到墓碑的上面。
那是雨水。
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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