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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 乙 415 第 4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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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

    钟离辞带着钟离山行礼,青阳皇招手笑道:“来来来,人都到齐了。"

    他示意这两人落座,钟离辞走去对面前,朝旁边三位圣者眼神示意了一下,钟离山则看向乌怀薇,垂首致意。

    虞岁看着钟离父子坐在对面,大将军还是和从前一样,喜怒难辨,钟离山则半只手都缠着白色药布,在父亲身旁正襟危坐。

    “钟离将军,你儿子和南宫家的二小姐,同在太乙学院修行,应该早就知晓她是乌院长徒弟一事,怎么也不早些告诉孤?”青阳皇朝钟离辞笑问。

    钟离辞开口道:“臣也是刚刚才知晓。”

    钟离山说:“陛下,就算在太乙学院,也没人知晓这事。”

    太子冷哼声:“你们同在一个学院修行试炼,怎么会不知道?”

    虞岁接话道:“陛下,是我告诉乌院长,如果我没能学会逆星之术,就算不得是她的徒弟,免得说出去给人丢脸。”

    “好!”青阳皇很是赞扬地扫了眼虞岁,“你如此争气,王爷倒是糊涂。”

    他叹气,说起南宫明来:“今早我问王爷,他才说出了真相,对王爷来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孤也能理解王爷的难处。”

    虞岁见状,也露出苦恼难过的模样,低垂着脑袋,闷声说:“我在太乙勤学苦练,也是不想让父亲失望,可父亲既然做出如此决定,便自有他的道理。”

    两人都在打哑谜,没有说清楚究竟是在谈息壤,还是王府继承人的位置。

    青阳皇摇摇头,道:“今时不同往日,王爷的想法也该变了。孤今日问起继承人这事,王爷对你也表达了担忧,说起你与梅良玉的关系,也许这才是王爷生气的原因。”

    虞岁就知道他会提起这事,南宫明有没有说过这事都存疑,但青阳皇肯定要找借口问。

    “当年王爷和将军前往燕国六州,一举拿下六州高原和出云城,是两家合作的一大功绩。”青阳皇朝钟离辞看去,赞叹道,“若是没有王爷的计谋和大将军的带兵能力,这事都没法成。”

    虞岁不动声色地看向对面的钟离辞。

    当年南宫明带人围杀燕国长公主,拿下燕国六州,钟离一族多多少少都是出了力的,甚至可以说是两族合作共同完成的。

    钟离山低垂着头,看不出是何表情。

    “但谁能想到,梅良玉竟然是长公主的孩子,还被常艮圣者收养,如今梅良玉得知真相,便与常艮圣者决裂,回了燕国。”青阳皇接着叹气,看向乌怀薇,“乌院长,你是太乙的圣者,可知道这事?”

    乌怀薇答:“确有此事。”

    青阳皇的神色看上去有些可惜,他给自己倒了杯酒,酒水声不轻不重地在宴台上响起:“岁岁,听王爷说,你十分爱慕梅良玉,甚至不惜与王爷翻脸,王爷这才气急,更改了继承人。”

    “如今你知晓梅良玉的真实身份,心意还是不变吗?”

    青阳皇的问话不含半分威压,甚至语气和蔼,像是长辈关心小辈一般,可随着他问话结束,宴台上霎时变得寂静无比。

    人们都朝虞岁看去,等着她的回答。

    太子带着审视和幸灾乐祸之意,可谓是情绪意图表露最明显的。

    虞岁见状,露出委屈的神色,起身对青阳皇道:“陛下,我喜欢师兄之前,并不知道他的身世,我师尊常艮圣者也从未与我提起过这些。”

    “当时事情发生的突然,我不愿意相信,师兄毁掉鬼道圣堂时,我也未曾亲眼见过,所以我仍旧不相信那些事都是我师兄做的。”

    虞岁似乎鼓起勇气抬起头,朝青阳皇望去,少女满脸坚定,谈话中更是表露出自己的一片痴心不改:“师兄只是一时间无法接受这莫名的身世,他在太乙生活了十多年,不一定会接受从前的记忆,还请陛下给我一个说服师兄的机会,我一定会让师兄忘记过去的一切,只活在当下。"

    太子听后,不客气地嗤笑出声,看虞岁的目光像是在看傻子。

    这下父皇可不会再想让他娶南宫岁了吧。

    青阳皇像是被虞岁这番话惊讶到了,拎着酒壶缓缓坐回椅子上,王后侧过身子,轻声在他耳畔低语。

    王静姝则是拧了拧眉头,目光审视地朝虞岁打量。秦善笑而不语,垂首喝茶,唐庆则神色微怔,似乎想到了自己,余光转而扫向乌怀薇。

    乌怀薇和钟离山算半个知情人,两人对虞岁这番话都感到惊讶不已,投向虞岁的目光在惊讶中还带着几分复杂。

    这丫头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这是要昭告全天下你喜欢梅良玉呢?

    你还要让青阳皇给你们机会,你能说服梅良玉吗?

    钟离山还是第一次听虞岁承认她喜欢梅良玉,心中还有些疑惑这两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要说梅良玉喜欢南宫岁,那钟离山不会否认,可要说南宫岁喜欢梅良玉真的假的?

    她说这番话是认真的?

    “你倒是坦诚。”青阳皇忽然笑起来,举起酒杯投向钟离辞那边,“钟离山,听说你在太乙那些年与梅良玉情同手足,你认为,梅良玉有可能被她说服吗?”

    虞岁才去太乙一年不到,可钟离山已经在太乙学院修行好些年了,论对梅良玉的了解,确实是钟离山更有说服力。

    钟离山闻言起身,神色是一贯的沉稳坚毅。

    “如果是旁人,那他一定不会听,但如果是南宫岁的话,说不定有用。”钟离山开始睁眼说瞎话。

    乌怀薇听了都想笑。

    就梅良玉那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臭脾气,她敢打赌,就算是虞岁开口,那小子也不会听。

    “你为何如此笃定?”青阳皇再问。

    钟离山顺着虞岁的话答道:“梅良玉对她向来特殊,两人又是同出一门的师兄妹关系,比旁人都要亲近。如果连南宫岁都不能说服梅良玉,那就没有人可以了。"

    “你的意思是,梅良玉也很喜欢她?”青阳皇话里的笑意让人捉摸不透。

    钟离山垂首答道:“是。”

    青阳皇十分满意地点点头,大笑道:“原来这梅良玉是个见色忘义之人,以岁岁的姿色,定能说到做到,那孤就信你一回!”

    虞岁好像完全不懂青阳皇的言下之意,脸上露出欣然之色,脆声道谢。

    太子见她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心中连骂蠢货,收回视线懒得再看。

    “你就喜欢这种货色?”太子扬首喝酒时,嘴上还不忘损一损身旁的段风宁。

    段风宁心中想笑,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才让太子觉得他喜欢南宫岁。

    他当作没听见,不想在今晚的宴会上节外生枝。

    宴会散场前,王后对虞岁柔声道:“你如此懂事,王爷心中应该也有些后悔,我也好些年没见过你母亲,听说她最近身体病弱,我也很是担心,改日我便与你一同前往王府看望。”

    “我替母亲谢过娘娘。”虞岁垂首道。

    随后没一会王后便起身和青阳皇一起离开,段风宁收敛神色,跟上青阳皇等人。

    太子瞧他着急的样子就觉得好笑,却又怕他真能绝地翻盘,做出什么事来入了父皇的眼,于是也跟了上去。

    另一边,秦善率先起身离去,青阳皇一走,唐庆也懒得再管其他,扭头对乌怀薇说:“你是要再去外边转转,还是在我殿内歇息下?”

    “歇了吧。”乌怀薇起身,目光却看向虞岁,“你随我一起。”

    乌怀薇对青阳皇最后的话颇为不满,什么叫做见色忘义,颇有姿色,说些话来让人觉得恶心。

    她斜了眼若无其事跟在自己身侧的小姑娘,装,继续装。

    原来青阳帝都的人都还拿她当傻子看。

    唐庆居住的朝月殿在北边,和秦善的观星殿隔着两道宫墙御路的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

    因为唐庆常年不在朝月殿内,导致殿内冷清的不行,一些小角落里都有了蜘蛛网。

    唐庆跟乌怀薇说:“我不在这住,其他人也不敢进来,无人打扫,所以才显得到处都灰扑扑的。”

    话音刚落,他屏息御气,金色的五行之气自他周身散开,发出微小的声响,砰的一声,灰尘尽散,整座宫殿犹如被大雨冲刷,洗去尘灰焕然一新。

    虞岁站在屋前望见这一幕,瞥眼看向之前还有蛛网的柜子角落,如今已是干干净净,连刚进屋的潮湿霉味都消失不见。

    唐庆这控气的能力,在虞岁认识的圣者当中能排前三。

    “你看,这就干净了。”唐庆朝乌怀薇笑道。

    乌怀薇对此没太大的反应,她看向站在屋门前的虞岁说:“你要休息了吗?”

    虞岁点点头说:“今天有些累了。"

    “那就歇着吧。”乌怀薇一抬下巴,转身往外走,唐庆紧随其后。

    虞岁等两人走远后才关上门往里走去:“山灵。”

    没有回答。

    朝月殿也在断音结界里,虞岁在桌边坐下,拿出听风尺点开,她得想办法解决这个结界。

    虞岁在宫中参宴的时候,其他人在外面也没有闲着。

    黑胡子好不容易回来青阳帝都,还没过两天好日子,就听说郡主被王爷收回南宫姓氏的消息,顿时眼前一黑,心中焦灼。夫人得知后也是跟他一起发愁,问他这下怎么办。

    郡主可是给了他们不少好处,可如今王府和南宫一族还是王爷在当家做主啊。

    若是让王爷得知他收了郡主的钱也不行,王爷肯定会将他认作是郡主的人,说不定会把他一起除掉。

    黑胡子正发愁时,一块听风尺从天而降,他吓得一个激灵,起身警觉:“谁?!”

    却不见人影。

    韩子阳受虞岁所托,给他扔完东西就走了,黑胡子半点都没有察觉到。

    落在桌上的听风尺传来虞岁的声音:“黑掌柜。”

    “郡主?!”黑胡子又被吓一跳,来到桌前,“您在王府如何?我可有什么办法能帮到您?”

    “接下来我父亲一定会唤你过去,再次盘问我在太乙的事情,到时候你如实回答就行。”

    “如实回答吗?”黑胡子有些惊讶。

    虞岁说:“你就从我在太乙海边被农家术士追杀,师兄救了我开始说起。”

    “您是指您与梅良玉之间的事如实回答吗?”黑胡子似乎听明白了。

    虞岁笑道:“是呀,比起别的琐事,我父亲更想听这些。”

    这话无形间减少了黑胡子的压力,他仔细回想一番,发现确实有不少能说的。

    “我答应过你的事就一定会做到,就算我不再是王府的郡主。”

    黑胡子听完虞岁的交代,这才稳下心来,等着王府召见。

    这天晚上,黑胡子被叫去王府,进屋后才发现不止自己一个人,袁锡比他早到,站在边上摸着自己的脖子,苦兮兮地跟南宫明说:“王爷,我在太乙的时候和郡主,不对,是和二小姐都没什么交集,知道的也不多,更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偷学了阴阳家的九流术。”

    “你当真什么都不知道?”南宫明坐在屋中主位,神色冷漠地看着他。

    袁锡转而摸着脑袋说:“有一些,当时看着没问题,但仔细想想,说不定有二小姐的一份。”

    “就拿张相云来说,有天他在学院里身受重伤,却没说是被谁打的。”

    袁锡说了一个不负责的猜测:“张相云因为洛伏的裁决,认为二小姐没有尽全力,所以去找二小姐,反而被二小姐打了一顿,反正后来我也没见张相云再去找二小姐麻烦。”

    “那时候她才几境的修为?”南宫明问。

    “那是在百家夜行之前,也是二小姐一夜升八境前,这么一想,说不定那会二小姐就已经在藏拙了,否则怎么会一夜生八境?”袁锡力求自己的猜测听起来十分合理,“她在太乙和梅良玉走得最近,张相云又老是说梅良玉是二小姐的狗,什么都愿意为她做,在修行上肯定给了二小姐很多帮助,才让她突飞猛进。”

    袁锡又道:“但是在洛伏裁决前,梅良玉和二小姐大吵一架,洛伏兰毒发作可以算是梅良玉设计的,他想让洛伏死,二小姐却要去参加法家裁决救人,二人肯定有了分歧。”

    南宫明淡声道:“是么?”

    按照袁锡的猜测,是梅良玉和岁岁吵架做戏给旁人看的可能性更大。

    黑胡子在旁边听得心中猛猛鼓掌,好!多说点和梅良玉有关的,我看王爷就爱听这个!

    到时候他再开口,就证明了梅良玉与郡主的关系确实好,转移王爷的注意力。

    “王爷,这些都是我的猜测啊,我也没有证据。”袁锡给自己找了补丁,“张相云是被梅良玉打得也很有可能,后来有段时间,二小姐在医馆药浴的时候,遇见品行不良的弟子试图偷窥不成,反而伤了一只眼睛。”

    南宫明问:“她做的?”

    袁锡摊手叹道:“没有证据,也没人敢说是二小姐做的,毕竟他们隔着那么远的距离,那弟子是用的瞳术·三重目,很难发现,只是刚巧他偷窥二小姐前就被人伤了眼睛。”

    “在那之后不久,二小姐就是学院里一夜连升八境的鬼道家天才弟子了!"

    听到这,南宫明可以肯定虞岁是在藏拙了。

    可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却又不得而知。是在去太乙前,还是在太乙后?

    如果是去太乙之前呢?

    南宫明思及此,眸光一寸寸冷下去。

    不可能,如果是去太乙之前,过去十多年里,她曾许多次命悬一线,难道她每一次都能忍到被人救?

    不是去太乙之前,那就是去太乙之后,她得到常艮圣者的帮助,这才得以修行。

    如果袁锡说的是真的,那岁岁如今回来表现得狂妄自满,就并非是她真实的想法,这仍旧是“藏拙”的表现。

    袁锡想了想说:“二小姐刚来太乙的时候十分勤奋,每一家的课都去听,与兵家的李金霜关系也不错,听说李金霜为了二小姐还穿回了女装,在学院里引起不小的风波。”

    黑胡子适时开口道:“确有此事,郡主,不对,李金霜的衣服都是二小姐亲自挑选的。”

    南宫明这才抬眼看向黑胡子,神色难以捉摸:“岁岁出入外城的频率如何?”

    “郡主…

    …”黑胡子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继续道,“二小姐只有刚来太乙的时候,来外城频繁些,大都是亲自挑选衣服首饰,不仅是给李金霜买,还常给顾少爷和梅良玉买。”

    南宫明听到这沉默片刻。

    给顾乾买还能理解,给梅良玉买?

    黑胡子在南宫明的沉默中继续道:“当时二小姐来外城,遇上农家术士追杀,命悬一线时被梅良玉救下,二小姐对此很是感激,常常给梅良玉买东西,从吃的到穿的都有。”

    还经常买。

    南宫明神色冷淡。

    黑胡子说:“有一次梅良玉在外城受伤,还是二小姐带他回去的。”

    “你说这事我可就想起来了!”袁锡一拍手掌道,“是顾乾和魏坤带人在城外截杀梅良玉的时候吧?

    听说梅良玉是被二小姐在路上救走的。”

    袁锡又开始猜想了:“王爷,现在想来,说不定二小姐就是故意等在那里救梅良玉!”

    黑胡子也跟着起哄道:“二小姐对梅良玉一开始就很有好感,也曾叫我打听过梅良玉的身世,但我只能查出他在太乙的事迹。”

    “当时外城帮派混战,其中一家要杀梅良玉,二小姐听说后,也是亲自来到外城帮忙解围镇压。”

    “年秋雁也在,他知道的比我更清楚!”

    南宫明朝边上的曹岩看去,曹岩低声说:“年秋雁还没有找到。”

    “年秋雁肯定有问题,他隐瞒了二小姐在冥湖,导致夫人不知道无相蛇转移的事,还有玄魁一事,他莫名其妙地把银河水藏起来拖延时间,让欧如双被发现。”

    袁锡准备将所有奇怪的事都推给年秋雁和虞岁,尽管什么证据都没有,嘴上却越来越强硬坚定:

    “年秋雁和梅良玉等人交情很深,他不敢被梅良玉发现自己玄魁的身份,只能和二小姐商量,年秋雁还能避占,所以我们才都没有察觉到。”

    楚锦早就对年秋雁有所怀疑,也曾和南宫明说过,但南宫明未曾想到年秋雁会和小女儿有合作。

    “王爷,二小姐暴露自己一夜升八境,还是为了在百家夜行中帮受伤的梅良玉,可见二小姐用情至深呐!”

    “他们还一起去了无间山渊。”袁锡唏嘘道,“年秋雁知道的细节肯定比我们还多,王爷,得赶紧把年秋雁抓回来才行!”

    南宫明听得面无表情,太乙教习和圣者们传消息回来还需要一点时间,但是袁锡和黑胡子说的也是实话,前者使劲说虞岁和梅良玉在学院的互动多么高调,并甩锅给年秋雁,黑胡子使劲说虞岁给梅良玉买了什么,强调这二人有多么的情深。

    一晚上谈下来,袁锡的猜测全对,自己却浑然不知,黑胡子负责搅混水,南宫明越听越沉默,最后反而怀疑岁岁喜欢梅良玉的事情是真是假。

    从前都是虞岁在揣摩南宫明的心思,从现在开始,轮到南宫明猜测自己小女儿的想法了。

    可当他真的在意,认真揣测虞岁的想法时,才发现捉摸不透,真假难辨。

    虞岁是阴阳家圣者乌怀薇的徒弟,并且入住王宫朝月殿的消息传得很快。

    青阳帝都的人们都在对南宫王府最近发生的事情议论纷纷,也有人想要见虞岁,但虞岁在朝月殿待着不出去,乌怀薇来问她,虞岁就答自己在静坐炼气。

    倒是乌怀薇隔日又去了一趟南宫王府,去找燕小川,却没找到人。

    盛罪说燕小川已经离开了帝都,如果她要找人,那就去城外找。

    乌怀薇问他燕小川去哪了,盛罪说他也不知道。

    无论怎么问,盛罪都说不知道,乌怀薇这脾气也不会忍,还真的去了城外找人。

    她要去,唐庆自然是跟着的。

    于是朝月殿就只剩下了虞岁一个人。

    公孙乞还在盯着御兰司的动静,等着人来救庚汉复;韩子阳专心找人,大家各有各的事情做,除非出现与异火有关的情况,他们才会彼此联系。

    虞岁白天被王后传唤,叫去闲聊了一上午,说的都是些在太乙修行的事,还问起了尚阳公主。

    下午她回朝月殿的路上,看见秦善居住的观星殿,从外边看,观星殿森严宏大,殿外无人值守,一般人却无法轻易入内。

    那里面应该也和朝月殿一样,没人伺候。

    刚这么想,就见殿门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两名提着食盒的宫女。虞岁:“”

    两名宫女见到虞岁,似乎有些惊讶。

    “我是住在朝月殿的客人。”虞岁轻声说,“秦尊者在里面吗?”

    宫女们这才反应过来她是谁,俯身行礼后答:“尊者正在用膳。”

    虞岁说:“若我想进去见尊者,能请你们通报一声吗?”

    宫女摇摇头,目露为难之色:“二小姐,我们也只是被尊者叫来送膳的,平日里没有尊者的传唤,谁也进不去。”

    “尊者每日都会叫你们送膳吗?”虞岁又问。

    宫女说:“只有今日。”

    另一名宫女唯恐说太多卷入是非,低着头行礼后便拉着同伴离去。

    只有今日?今日有什么特别的吗?

    虞岁观察过,北边的断音结界,都是以圣者居住的宫殿为中心往外扩散,这结界阵眼很有可能就在朝月殿和观星殿内。

    但她在朝月殿内没有发现,也许唐庆长年不在宫内,所以放置阵眼不安全,还是选择有秦善坐镇的观星殿更合适。

    正巧今天唐庆和乌怀薇都不在,虞岁打算晚些时候潜入朝观星殿内看看。

    等到日落时分,虞岁才穿上黑风袍来到观星殿的宫墙下,开启天目观察笼罩整个观星殿的结界。

    虽然她现在没法从异火中诞生新的光核,但仍旧能使用兵家、名家、道家和阴阳家的九流术。虞岁猜测,不靠光核也能使用这几家的术,可能与她之前频繁使用这几家的九流术有关,也可能是她本身就拥有这几家的天赋。

    利用天目看破这观星殿的结界走势后,虞岁掐诀寻出破绽,御风术翻墙进去,她来到宫墙内,闪身隐入廊道树影之中。

    虞岁还记着“灭世者最好远离方技家术士”的话,何况这里住着的还是方技家圣者,所以她也没有想其他,只顾着找出断音结界的阵眼。

    因为断音结界干扰,所以山灵没有测出观星殿的地图,虞岁此时拿着听风尺,正好亲自测量绘制。

    观星殿内布局精致,让人感觉殿内的每一处山石花草,都在它们应该在的位置一样舒适。普通人眼中看见的是精致的山石林道,虞岁看见的却是天地倒悬的星阵,地面星辰流动,走错一步的话就可能被困在其中。

    @她寻着断音结界来到西南角,看见一座金碧辉煌的大楼,写着谷风楼,此地五行之气充盈,地面星辰固定不变,应该是有什么东西在这里吸纳天地之气。

    虞岁在外边转了一圈后,御风术从天窗潜伏,来到谷风楼的最高层,屋内挂着许多画像,都是星图。一开始她还以为这些星图有什么玄机,是什么古籍孤本,走近之后才发现,这些都是秦善制作记录的星图。

    画纸右下角有写着每一张星图的时间,最早的是在十六年前。秦善夜里观星后,记录了一些有趣的,或者有疑点的星象图。

    虞岁的目光从一张张星图画像看过去,转而去了下一层,屋中仍旧是秦善记录的星图画像,铺满了整个墙壁,屋中用画架排列。

    她停在其中一张星图前,垂眸看去,在右下角的日期旁边,还写着一行小字:兑虎,岁中凶神,鬼道,兵解?

    这星图记录,当晚西方七宿大亮后渐灭,白虎凶神显威,带来了某种灾厄或者劫难,应劫之人是鬼道家的某位术士,兵解,肉身损坏,神魂分离,也许已经死了。

    可如果写的是兵解,又是鬼道家,那更像是鬼道化神。

    有人在这一年到达鬼道化神境?

    从秦善写兵解二字的笔迹可知,他也有所犹豫和不确定,此人究竟是直接死了,还是完成了鬼道化神。

    如果是鬼道化神,那这人是谁?

    这世界上还有除了师尊以外的人到达鬼道化神境界吗?

    虞岁又确认了一眼时间,是在十年前。

    她正惊讶着,忽听下边传来脚步声,伴随着秦善温和的说话声:“谷风楼是我收藏星图记录的地方,每天晚上的星象都有记载。观星知象,意为星辰在天成象,在地成形。等你眼睛恢复后,可以先从记录星象开始。”

    虞岁闪身隐入墙角画架之后,借着黑风袍和瞬隐符融入黑暗之中,目露讶色。

    他在和谁说话?

    秦善的身影从门口走过,窗外日落辉芒挥洒,光影将门框切割成两半,身着鹅黄长裙的少女走进耀眼辉光之中,停驻在门口,蒙着白纱的双目朝屋中望去。

    虽然受伤的双目只能感受到浓稠的黑暗,什么也看不见,但钟离雀却能感觉到屋中堆积了许多东西。

    “我从没画过星星。”钟离雀说。

    虞岁听到这声音愣住。

    雀雀?

    秦善停下脚步,回头朝少女看去:“我看过你的画作,十分精妙。”

    钟离雀有些不好意思:“那只是我闲暇时自娱自乐。”

    “你常年作画,点墨落笔时,亦是引气具象的修炼,在你不知觉间,这项修炼已经进行了十多年。”

    秦善的语气始终温和,“若我没猜错,你作画这事,是你父亲教的。”

    钟离雀被他说得愣住。

    本想反驳,却在话涌上喉头时顿住,因为他说得没错,最开始学作画,是父亲教她的。

    有时候父亲教兄长泰阿剑术的时候,她因为无法修行,不能学剑,只能在旁作画消磨时间,年幼的钟离雀不知,许多时候,她的画都伴随着泰阿神剑术的气。

    女孩眼中所记录的剑术走势,都化作了点墨落笔时的黑白走线。

    “我我也很喜欢作画。”钟离雀低下头去,闷声说道。

    “大将军用心良苦,至少现在还无人能发现。”秦善笑道。

    钟离雀心说你不就知道了吗?

    秦善说:“我知道也不会告诉他人,所以等于不知道。”

    “哪有这种说法尊者,可不可以不要对我施展观心阵了?”钟离雀露出苦恼的神色,“您这样,我很怕我心中乱想,说一些惹您生气动怒的话来。”

    比如骂你。

    秦善说:“好。”

    钟离雀刚要摸索着往前跟上他,秦善却道:“你在门口时,可有感受到什么?”

    “这里面似乎有很多东西。”钟离雀说,她静心感受,“堆积的很满,有淡淡的墨香。”

    秦善说:“不要靠你的五官去判断,而是去感受五行之气给你带来的信息。”

    钟离雀屏息照做。

    “往前走。”秦善来到钟离雀身后,轻声说,“感受四周五行之气的变化,去回应它们,或者,去驯服它们,让它们告诉你,前方有什么,你又该如何走过去。”

    钟离雀在黑暗之中迈步,一开始还会与画架磕碰,渐渐地,便能完全避开所有遮挡物。

    “木架。”

    少女轻声说道,缓缓伸出手,准确朝着画架的位置摸去。

    “没错。”秦善笑道。

    钟离雀见自己说对了,也有些高兴,继续游走在画架之中。

    虞岁看着逐渐走近的少女,之前模糊的音色也变得清晰,她望见了熟悉的面庞。

    她的眼睛怎么受伤了?

    秦善为何会教她修行?

    钟离辞知道吗?不,只有得到了钟离辞的允许后,秦善才能把人带走。

    秦善对她的能力知道多少?是因为察觉到预占的能力了吗?

    他教雀雀修行,又想得到什么?钟离辞为什么允许秦善对雀雀教学?

    虞岁无声凝视着走近的少女。@钟离雀说:“画纸,两张?”

    秦善说:“少了。"

    “四张?”

    “没错。”

    “这边是窗户?”

    “对。”

    钟离雀走过去,伸手推窗,天边最后一缕日落霞光来不及照进屋中就消失了,黑夜降临,整座王宫的夜灯在这瞬间齐齐点亮。

    “这里是桌台,往前是石墙,挂满了画,前面有许多木架…还有人?”钟离雀的声音从最开始的笃定到最后变得迟疑。

    而在她话音刚落的瞬间,秦善和虞岁同时出手。

    晚风从钟离雀身旁的窗户流泻而进,虞岁燃起护体之气,瞬影来到窗口欲要离开,秦善却抢先一步布下卦阵,无数金色的箭矢从窗口飞射而进,几乎与虞岁贴脸的距离,避无可避。

    钟离雀听见砰的一声巨响,黑暗之中,她能感受到五行之气的涌动与碰撞,和鲜血喷洒的声响和气味。

    血花在钟离雀身旁炸开,箭矢破除虞岁的护体之气,穿透她的肩膀,撞倒数排画架,将她钉回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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