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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 乙 232 第 2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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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城,东风海,兽骨船。

    这边是荒海,海潮不知多少年前就已经退走,只剩下大片龟裂的地面,和数不清的废弃船只。

    以前在东风海沉海的巨船数不胜数,如今海潮褪去,让百年前消失在这里的巨船们得以重见天日。船身高如城墙,在萤光照耀下,于地面投下阴影。

    有被海浪拦腰折断的巨船,从船身中间开裂破碎,首尾分离,翘起的船首部分使得桅杆比旁边的海船还要高出许多。

    船帆早已破烂不堪,只剩些许残渣还附在桅杆上,凌乱又阴森。

    东风海有一种特别的萤虫,名叫海萤。它白日沉睡在龟裂的地面裂缝中,夜晚苏醒,在古船残骸内寻找食物。

    海萤体型与寻常萤虫无异,散发的光芒却并非普通萤虫的幽幽绿光,而是熠熠红光,宛如飞溅的火星子,在夜里起伏作舞。

    古船残骸内因为潮湿,会有绿植滋生。有的绿植茂盛,从残骸内来到外面,攀上桅杆,装点了阴森的巨船,大片攀附的绿藤点缀出静谧幽深之意。

    在大片巨船残骸中,东风海的最深处,有一艘用森白兽骨打造而成的巨船。

    兽骨船的船首是一颗巨大的虎头,猛虎仰天长啸,露出阴森獠牙。船身似海中鲸骨,坚硬无比,此刻也能看见不少岁月留下的痕迹,让它变得斑驳。

    海萤因为兽骨船散发出的无形威慑,不敢靠近,只敢在附近盘旋。大片星火飞溅,起起落落,忽然之间,虎头中空洞的眼窝亮起猛烈的火光。

    有人从兽骨船内部点燃了火光,烈火似要直冲天际。

    被绑在船舱底部的燕小川,因黑暗中突然亮起的火光而别过脸去,眯着眼适应。

    他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又被抽了衣带,导致外衣松松垮垮搭在身上,一副饱受摧残的模样。

    燕小川逐渐适应眼前的环境,看清被火光照亮略显潮湿的船舱,随着前方身影的动作,还能窥见空气中飘着的浮尘。

    他身上的伤在隐隐作痛,燕小川忍不住回想一个时辰前发生的事:

    同院的师妹说在外城遇到有人找麻烦,被困在外城没法回学院,求他帮忙,燕小川当然是答应了,和其他名家弟子过去救场。

    结果他刚到外城,还没进城中官道,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从人群中击飞了出去。那瞬间燕小川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移位,直接摔晕过去,余光只来得及瞥见一抹陌生的黑色身影。

    竟然搞偷袭,简直是卑鄙无耻下流。

    燕小川回过神来,脑子里的晕眩感缓和不少。他晃了晃脑袋,因为痛楚皱紧眉头,朝站在前方的白色长衫男人看去。

    男人光秃又反光的脑袋十分惹眼,燕小川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瞧。

    对方转过身来,燕小川漆黑的眼瞳中倒映出闻人胥猩红的眼尾。本是带笑的面容,却让燕小川看得心中一震,危机感悄然而来,让他下意识地绷紧神经。

    燕小川看见闻人胥的第一眼,脑子里就蹦出两个字:妖怪。

    似人非人,浑身都透着一股诡异。

    这里是兽骨船的地牢,有的隔间栅栏已经损坏,断裂后无法再关人,唯有这一间是完好的。

    闻人胥笑眯着眼打量燕小川:“醒了?”

    “感觉还不是很清醒。”燕小川绷着脸,略带恼怒道,“这是哪里?你又是谁?为什么偷袭绑架我?”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散开的衣服,更加恼了,凶神恶煞道:“还扒我衣服,属实变态!”

    “看起来年纪虽小,脾气却不小,罢了罢了,告诉你也无妨。”闻人胥瞧着并未被激怒,笑眯着眼十分好脾气地对燕小川说,“绑你不过是为了引另一个人过来,算算时间,他应该也差不多要到了。"

    燕小川听完这话,第一个想到的是自家师尊穆永安。

    被反绑在身后的双手悄悄紧握成拳,燕小川的心思几转,面上仍旧是恼怒的模样。

    燕小川骂道:“要想引我师尊出来,光明正大下战帖就好了,竟然用这种卑鄙的方式,简直令人不齿!”

    “你师尊?”闻人胥摸了摸下巴,背靠桌子饶有趣味地盯着燕小川瞧,语气耐人寻味。

    “确实,若是想要找你师尊,光明正大地去太乙学院找就行了。"

    不是师尊?

    燕小川脑子快速转动,想到了梅良玉,心里咯噔声,面对眼前人的警惕又多了几分。

    “难道你”燕小川刚开口,就见闻人胥竖起食指压在唇上,“嘘。”

    他一笑,红艳的眼尾也随之动起来,显得更加妖冶诡谲。

    闻人胥示意他转头:“来了。"

    燕小川下意识地顺着他的方向看去,船舱侧面破了一个大洞,洞口早已布满青绿的苔藓,从洞口往外看,他发现自己在离地面约有两层楼高的位置。

    火光耀眼,在熠熠生辉的光芒中,虽然隔着较远的距离,但燕小川还是认出走在地面的身影,是梅良玉。

    远处海萤成群游动,宛如一簇簇会飞的火球,驱散了部分黑暗,可青年却从暗处走出,躲过了海萤群的光芒,行走在地面,不慌不忙地朝着最大的一艘兽骨船靠近。

    兽骨船虎头口中喷出大量火球,伴随着火星炸裂的声响,巨大的火球们纷纷飞往兽骨船上方,宛如夜里的太阳,照亮整个兽骨船,也暴露了立在桅杆上的秦崇学。

    火风吹出无数火星,点点滴滴落在桅杆船帆上,将残存的船帆点燃,火焰烧到顶端时,秦崇学才御风术闪身离开,来到虎头之上。

    秦崇学微眯着眼朝下方梅良玉看去。

    青年身体颀长,着红衣白袍。白衣外袍宽大,衣料极佳,不系结披散的垂坠感随着夜风晃动,配合青年身姿,遥遥一看便是白衣仙。

    白袍下红衣猎猎,暗金色缠腰带花纹繁复,靠左边腰际系着几根玛瑙珠串,颜色鲜艳,光泽莹润,非凡品。

    夜色火光之中,青年似有所觉,一手虚搭在腰侧剑柄,衣袖往后滑去,露出一截白皙劲瘦有力的手臂。

    漆黑的眼瞳中倒映出远处跳跃的火光,目光捕捉到站立在虎头上的秦崇学,不躲不避地望过去。

    站在地面的青年剑眉星目,看见秦崇学,挑眉的瞬间鲜活的少年意气扑面而来,眉眼中的沉静却能知他深藏不露。

    虽然是被信物威胁而来,却不见半点惊慌恼怒。

    秦崇学打量下方青年,与画像上的人有七八分相似的面容,和跃出画像之外的相同气息,让他确定这就是今晚要解决的目标。

    四周静悄悄地,不见其他身影。

    一个人来的?

    秦崇学盯着梅良玉,反手握住了别在腰后的短刀。

    梅良玉挂在腰间的听风尺闪烁光芒,他拎起来看了眼,收回衣内。

    “消息放出去了。”壬癸,“我不擅长打架,这会就不去了,你自己保重。”

    梅良玉抬头朝虎头上的人看去,高声喊道:“你要找的人已经来了,还不把那没用的小子放了。"

    以气发声,声声震天,覆盖整个兽骨船。

    船舱地牢里的燕小川听见这话,内心复杂,没想到梅良玉真的会来。

    他虽然没看见外边的秦崇学,可单看眼前的闻人胥,就能猜到今晚在这埋伏等候的,肯定都是十三境大师。

    这帮十三境是要下杀手啊。

    “年轻人,力气就是足。”闻人胥假装捂着耳朵摇头感叹。

    燕小川抬头恶狠狠地看他:“既然听见了还不快按照我师兄说的做?”

    他被反绑身后的手扭了又扭,心里气急败坏地骂着,这帮人施术封了他的五行之气,让他没法使用九流术,又把他绑的结结实实,半点活动空间都不给。

    “既然年轻,就要多多磨炼耐性,急什么?”闻人胥笑着朝燕小川看去,伸手往洞口指了指,“你师兄若是赢了,我自然就放你走,若是输了,那可就走不了了。"

    燕小川:“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闻人胥伸出去的手转而收回摸了摸自己的脸:“脸皮这种东西要常换才好,若是保持同一张脸的时间太久,就会被他人看穿弱点。”

    燕小川的思绪忍不住被这话牵引:“莫非你这是易容换脸了?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卑鄙小人!”

    闻人胥却被他的话逗笑了,迈步朝燕小川走去,燕小川立马警惕地往后缩:“你想干嘛?”

    快要走近他的时候,洞口忽然出现一道身影。闻人胥脚步顿住,侧目看去。

    庚汉复站在火光中抬手捋着自己的黑胡子,目光带笑地看着前方两人:“愚人不教,老胥,这小子看起来就是一副愚笨模样,你教他这些,他也是学不会的。”

    闻人胥笑道:“我好为人师,教两句又何妨。”

    庚汉复侧过身,朝前边看去,示意闻人胥过来:“百寇想除掉的那小子已经来了,瞧着像是一个人来的,勇气可嘉。”

    闻人胥朝他走去,边走边说:“自视甚高,过于自大有时候会害了他自己。”

    两人站在洞口打量下边的梅良玉。

    秦崇学仍旧站在虎头上没动,他反手握着短刀,冷眸中有光亮一闪,他也学梅良玉以气发声,低沉沙哑的声音响彻整个兽骨船:

    “你若是在此地自裁,我就放了他。”

    梅良玉还没说什么,地牢里的燕小川听后先翻了一个白眼,恨声道:“你多大脸啊,拿我这么威胁他,也不看我配不配!”

    闻人胥:“……”

    庚汉复:……”

    果然,下边的梅良玉脸上隐约露出嫌弃之意,道:“你也太看得起他了。"

    秦崇学并不知道梅良玉和燕小川之间的隐秘关系,只知道这是他最近比较关照的名家师弟。

    前有梅良玉为一位小师弟杀魏坤的事,便觉得抓燕小川来引梅良玉出学院也不会有问题。他们只需要让梅良玉来外城就行。

    秦崇学问道:“那我此刻当着你的面杀了他也可以?”

    梅良玉仍旧不慌不忙:“你把人带出来,当着我的面杀他试试。”

    秦崇学盯着他,似在思考梅良玉是真的不在意,还是强装无所谓。

    梅良玉却没有给他过多思考的时间,迈步往前走去,道:“怎么,就你一个十三境在这?偌大的玄魁,却连三五个十三境大师都凑不到吗?”

    秦崇学微微眯眼。

    这小子“他知道?”庚汉复惊讶梅良玉知晓他们是玄魁的人这件事。

    闻人胥答:“聪明人就能猜到。”@梅良玉盯着站在虎头上的秦崇学,懒声笑道:“不如全都一起上,我赶时间。”

    “杀你何须要两人。”秦崇学淡声道。

    话音刚落,他周身围绕的五行之气高速运转,肉眼隐约可见几股旋转的气风突然爆开。秦崇学虚影一晃,以比御风术更快的速度来到地面,肉眼根本无法捕捉到他的身影从哪个方向攻来。

    双方还未接刃,就已燃起护体之气。

    梅良玉拔剑的速度比秦崇学快,白光一闪,雪刃霜寒,横剑身前格挡,与闪身瞬影到眼前的秦崇学刀剑相撞。

    两人皆以右手握刀,虎口对着刀首,名曰阴手刀。此握刀势十分考验使用兵器的技法,若是两方对招时,有一方的技力处于劣势,便极有可能被击落武器斩手。

    长剑与短刀相撞的瞬间发出刺耳的声响,寒刃闪光,两人都将气聚于上身发力,握刀的手能感觉到反震回来的力,让刀剑发出低沉的嗡鸣。

    梅良玉轻撩眼皮,望进秦崇学波澜不惊的眼里。

    只对一招,便知对手都是兵家的练刀高手。

    秦崇学的剑气凝形,化作一股股锋利的小旋风击打在剑身,排山倒海的重力倾注剑身。梅良玉反应极快,不退反进,卡着短刀刃边佯攻,顺势借力挑飞两人的兵器。

    长剑与短刀再次发出嗡鸣,兵器脱手的瞬间让两人都因回弹力往后退了半步。

    两边都反应神速,在刀剑滞空的时间里没有片刻停顿,立马再次出手。

    秦崇学五指屈爪锁喉,被梅良玉反手控腕拦下,同时曲肘下砸。凝聚上身全数力量的曲肘一砸若是中了,这只手也就废了。

    两人的体术博弈,力量与速度都充满压迫感,秦崇学俯身下潜避开这一击,梅良玉见他敢压下身,当机立断一个扫腿。

    藏在衣摆下的长腿蓄满了力量,肌肉紧绷,游刃有余地将身体重心从上半身调转至下半身。若是被这带着剑气的一记扫腿命中,秦崇学怕是会当场身首分离。

    秦崇学右手曲臂格挡,顺势变挡为抓,聚气在五指抓住敌人充满力量的扫腿,不做停顿即刻变招,侧身闪避的瞬间,就以同样的招式劈肘反压,准备断梅良玉一条腿。

    梅良玉扫腿腾空中被抓住,便等于被秦崇学抓住了命门,可他不见慌乱,几乎是在发生变故的瞬息就给出了反应。

    他在被抓住的瞬间就转腰变势,腰腿发力,再借着被秦崇学抓住的力腾空转身,换腿扫击,蹬在秦崇学劈肘的手臂外侧,肘击因此错位,而梅良玉也顺利脱身。

    被挑飞的刀剑坠落,雪刃映照出远处火光,两人各自闪身夺回武器。

    秦崇学握住短刀,目光冷沉地盯着对面的青年。

    他知道梅良玉这个人,都是从他人口中听说,来时也没有轻敌,光是能学百家九流术这点,就不会让人放松警惕。

    如今亲自与之交手一番,才觉只“听说”还不够,远远不够。

    刚才被他抓住的那瞬间,少有人可以如此快速地作出反应,并且成功脱手。

    至少秦崇学认为这不该是一个太乙十境学生能给出的反应。

    青年反应神速,沉着冷静,没有丝毫的慌乱,也不存在任何侥幸,只能说明他战斗经验丰富,对自己的力量运用熟练,并对局势发展有着绝对的自信。

    梅良玉此刻也比往常要认真许多,面对十三境的敌手,他自然也不会松懈,更不是在学院中与人比试切磋的态度。

    此刻胜负与生死对等。

    船舱地牢洞口前的闻人胥与庚汉复看完下方两人的交手,神色各异。

    “刚才那个年轻人的应变能力你看到了?”庚汉复捋着胡子,话里听不出喜怒,“速度、经验、力量,缺一不可,方才但凡有半点差错,他那条腿就废了。”

    @闻人胥勾着眼尾,笑意耐人寻味:“早听说他修百家九流术,虽然师承鬼道家,可如今看来,这兵家实力也不差。”

    洞口被他俩挡住,梅良玉又朝虎头那边走去,燕小川看不见外边的情况,急得抻长脖子,竖起耳朵听两人的对话。

    听到他们说梅良玉差点就废了条腿时,恨不得立刻出去把秦崇学给乱刀砍死。

    庚汉复说:“梅良玉兵家实力虽不差,但却听说他无法召唤兵家剑灵,对上咱们老秦,胜率也就三七开。”

    闻人胥摆摆手:“见到真人后,倒是觉得我们仨一起上有些太过欺负人了,就先看看他跟老秦打的如何,就算侥幸赢了,这人也是强弩之末,必会五行逆乱,我俩还不至于连个五行逆乱的十境学生都对付不了吧?”

    他笑眯着眼看向庚汉复,看似邀请,却已经定好规则,不容拒绝。

    庚汉复笑呵呵道:“我看老秦一个人就够了,咱们就先偷会懒。”

    两人重新看回下方。

    海萤群也在远处观望,似乎想寻找机会进入兽骨船觅食。

    梅良玉余光扫视四周,玩世不恭道:“兵家有言,将者,国之辅也。”

    他漆黑的眼瞳静静地打量秦崇学,张口说出的话却堪比锋利的刀子飞出:“听说你曾是滨州国的武将,辅佐过君王的大将军,怎么也算得上是一方人物,该知晓在战场之上使用兰毒是多么卑劣的手段。”

    “怎么滨州国亡后,你这曾经的滨州大将军,竟跑去当了兰毒组织的走狗?”

    “有此‘良将’辅国,滨州亡得倒也不亏。”

    最后一句话满是嘲讽。

    秦崇学知道梅良玉是想借言语乱他心神,而他并未受到丝毫影响,这些嘲讽的话也并非第一次听见,每一个曾在他面前高高在上批判他的人,最终都死在了他手里。

    听完梅良玉的话,秦崇学反而放下攻势,变得随意起来,他问:“你可知当年前来镇压滨州国的是何人?”

    梅良玉眯了下眼:“青阳的兵家战神?”

    钟离大将军,钟离辞。

    “正是。”秦崇学淡声道,“像你这样的学院弟子,此生到目前为止,也只在兵甲阵中见过沙场,看见的、杀戮的、破坏的也都是些兵阵傀儡。”

    “兵甲阵再如何还原,也比不得你亲身经历的时候。”

    秦崇学低头看握刀的手掌,神色不变,嗓音低沉,视线从掌心缓缓抬起望向对面的青年:“兵书所言,纸上寥寥数行几个字,却是你们这些什么都没有经历过的兵家弟子,最爱挂在嘴上抱怨指责他人的工具。”

    将者,国之辅也。

    可有再好的良言计策,国君不听,不信,不用,为将者又能如何?

    梅良玉却笑道:“论沙场点兵,我与你比自然是不及,论进出兵甲阵,我去的次数可要比你多得多。”

    “你认为我拿兵书的话嘲讽你,是年轻不懂事,我倒是怀疑您老是不是被兰毒毒傻了,我说的是为兵者沦落到当兰尸,而不是问你已经领兵打仗多少年。”青年那张本就偏冷冽刻薄的俊颜,似笑非笑时,攻击性也随之变强,“你这种人能败在钟离将军手里,都是你三世修来的福气。”

    “因为你未曾经历真正的沙场,所以不能理解被钟离辞在战场上施压的感觉。”秦崇学摊开的手掌重新握住短刀,眼中锋芒冷厉,“正是因为钟离辞,我才能活到现在。”

    哪怕成为曾经最不齿的那一类人也要活下去。

    梅良玉有点意外:“你想杀他?”

    秦崇学:“天下谁不想杀他钟离辞?”

    梅良玉说:“我可不想。”

    秦崇学似沉默片刻,忽地轻扯嘴角,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无妨,你也没有机会,因为你今晚话还未说完,忽听船尾那边传来一声巨响,秦崇学压着眉头以余光扫去,就算如此也没有放松警惕盯着梅良玉的动作。

    他的余光捕捉到一条冰霜巨蟒俯身往下急冲的一幕,目标正是地牢洞口,寒冰之息迅速蔓延,闻人胥御风术浮空,闪身躲避冰霜巨蟒从地面仰冲而起的追击。

    船舱地牢里的燕小川仰着头,眼里倒映着从屋顶裂缝里挂丝坠落的蜘蛛们,尖叫已经到了嘴边,直到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确定这是己方的农家蜘蛛才收起嚎叫,改为一声大吼:“苍师兄!我怕蜘蛛!”

    秦崇学眉头紧皱,站在对面的青年却哦了声,懒声道:“你可没说要我一个人来,所以我多叫了两个人一起,你不介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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