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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岁和薛木石谈完便出门去鬼道圣堂,她去的时候发现梅良玉拖着椅子到圣堂殿外,不在大殿里边待。“师兄,你这是做什么?”虞岁站在台阶前纳闷地看他。
梅良玉往椅子上一躺,再给自己拉上毯子一盖,懒声道:“吹风。”
虞岁往圣堂里边看了眼,师尊也是在的,看师兄这态度,像是师徒两个人在闹别扭。
这种事虞岁还是第一次见。
她走到椅子边,弯腰凑近梅良玉轻声问道:“你和师尊吵架了吗?”
梅良玉抬抬眼皮,示意她凑近些,虞岁便又低了低头,发尖落在梅良玉脸颊,冰凉发痒,熟悉的气息靠近,让梅良玉不自觉放缓了呼吸。
师妹身上有香味,程度刚刚好,不浓不淡,只有距离十分近的时候才能闻到,给他感觉偏暖,像是冬日里看见的橘,也像是夏日里偶然抬头窥见窗外的树影,奇怪,明明是气味,却让人直接想到一些零碎的画面。
梅良玉眼珠子动了动,视线往上,与虞岁耐心乖巧等候他下文的目光相撞,呼吸猝然加重,一手拉过被子盖住头,淡声道:“我睡了。"
毯子忽然扇过来的风让虞岁愣了愣,贴着黑发的金钗步摇轻轻晃动,伶仃作响。
“师兄。”虞岁这次换了问法,小小声道,“你生气啦?”
梅良玉没答。
虞岁也不着急进去见师尊了,守在椅子旁边看梅良玉,耐心问道:“是生师尊的气还是生我的气?”
梅良玉掀开盖头的毯子,眉头微蹙,神色狐疑地望着虞岁:“你偷偷做了什么让我生气的事?”
虞岁摇头:“没有。”
梅良玉道:“你敢这么说那就是有。”
虞岁举手做发誓状:“真没有。”
梅良玉盯了她一会,又重新掀起毯子盖回去,声音从毯子下传出,听起来较为沉闷:“去找你的师尊。”
虞岁伸手在毯子上点了点,梅良玉没理,他双手枕在脑后,闭着眼。
“师兄。”虞岁试探性地叫了声,见他没动静,动作轻轻地掀开毯子,在梅良玉睁开眼前,温热的指腹点在他眉心,将皱起的眉头松开,轻声道,“睡吧。”
虞岁又贴心地将毯子给他盖回去盖头的薄毯遮住了梅良玉的视线,睁开眼瞧见的也是一片黑暗,他却能由眉心残留的余温想到虞岁的模样,不由轻扯下嘴角。
虞岁走进大殿中,抬头朝画像看去:“师尊。”
“师兄这是怎么了?”
尽管谁都没跟虞岁说过具体发生了什么,到底怎么回事,可虞岁已经想到了,在师兄失去的记忆里,师尊于他而言,绝对不是什么温暖善良的存在。
反而是会带去痛苦和仇恨的存在。
可梅良玉什么都没说,虞岁也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常艮圣者答:“无需理他。”
师徒两个在这怄气。
虞岁陪常艮圣者态度好好地聊了一会,安抚了常艮圣者被叛逆大徒弟阴阳怪气伤透的心。
在虞岁要走时,常艮圣者却道:“你境界提升了。"
虞岁一怔,点点头道:“是的,我也不知怎么的,跟那位释家前辈动手过后没多久,境界就提升了,不知道是不是释家有什么特别的手段导致的。”
她就是在等师尊察觉点出,再看看师尊要怎么看待这事。
探测他人修为境界并非任何人都能做到,但人们能明显察觉出五行光核和神魂光核境界的不同,也就是说十三境之流便能察觉到他人的大概境界。
再往上就是圣者,会比十三境之流探测的更加准确。
常艮圣者许久之后才答:“你体内的五行之气在变化,变化却难以被占卜或是观测,不知是好是坏。”
虞岁听他这么说,便知师尊也看不出她的秘密,心中悄悄松了口气。
“既然能提升境界,那应该是好事吧。”虞岁弯着眉眼,神色单纯的笑道。
常艮圣者道:“确实,你的修行之路总算能变得顺利。”
是吗?
让师尊这么点出来,虞岁反而有点不敢相信。
常艮圣者道:“你父亲若是知晓,定会十分高兴。”
虞岁心脏嘭地一声巨响在她脑海中炸开,面上露出犹豫地神色,低声道:“师尊…可不可以先不要告诉我爹,我想等我回青阳以后再告诉他,给他一个惊喜。”
她绞尽脑汁地思考该怎么说服常艮圣者,使出了惯用的手段,装柔弱可怜。
“我爹一直都因为我是平术之人无法修炼而遗憾,我小时候也因为这些事受过不少苦,所以我想亲口告诉他,我成长到何种地步了。"
虞岁抬起水汪汪的眼眸,望向那张画像恳切道。
常艮圣者道:“他既然送你来了太乙,就是对你还抱有希望,若是早些知晓,对你修炼也有更多的帮助。”
躺在椅子上的梅良玉听不下去了,掀开毯子冷笑道:“师尊,你什么时候这么爱管别人的家事了?"
常艮圣者:“事关你师妹的修行。”
梅良玉坐起身,朝大殿内看去:“是因为师妹的修行前途,还是因为您与南宫王爷的交易?”
常艮圣者:“我与南宫明有何交易?”
虞岁在梅良玉开口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成了师尊用来试探师兄的引子,她忙回头朝梅良玉看去:“师兄!”
她可怜巴巴地说:“你不要跟师尊吵架。”
梅良玉冷笑声,视线越过虞岁,朝殿内的画像看去,漆黑的眼中看不出深浅。
他虽还是冷脸嘲讽的神色,却没有再出声。
虞岁说:“师尊,您若是觉得告诉父亲比较好,那就这么做吧。是我之前和师兄提过合作的事,因为父亲之前送来的那份信,师兄还在气头上,所以才跟您顶嘴。”
她满脸失落,看似妥协了,后背却隐隐有冷汗生出。
此时圣堂大殿内外的气氛都变得微妙起来,好似有什么一触即发,只需要一句话、或是一个眼神的暴露。
最终打破平静的是常艮圣者。
他道:“你师兄很爱惜你,既然如此,就按照你说的来办。”
徒弟们相亲相爱,自然是好事。
只要大徒弟永远留在太乙,永远不会想起。
见常艮圣者松口,虞岁更加肯定刚才并非师尊本意,而是借她的事来试探梅良玉,关键点就是南宫明。
常艮圣者根本不在意虞岁的秘密,也不在意她的五行之气有何奇怪,他从始至终在意的只有梅良玉的事。
虞岁开始聊点别的缓和气氛,梅良玉却听不下去,直接掀开毯子起身,朝大殿里的虞岁喊道:“走了。"
虞岁小声跟师尊道别,和梅良玉往外走的路上又假模假样地劝师兄别生气了。
到外边后虞岁才问:“师兄,要回舍馆吗?”
梅良玉头也没回道:“你想去哪?”
虞岁答:“舍馆。”
两人一起朝舍馆走着,等虞岁小跑两步,和自己肩并肩走着时,梅良玉才瞥眼看她:“你六境了?"
虞岁点头:“在海下机关城晋升的。”
顿了顿她又补充:“之前机关岛太好玩了,我就一直忘了说。”
她也没有给梅良玉说话的机会,便转移话题道:“师尊今天是真的生气了吗?”
“你看他像是生气的样子吗?”梅良玉面无表情道。虞岁为难道:“这也没东西能看呀。”
梅良玉:“”
虽知不合时宜,但梅良玉还是没忍住被她这话给逗笑了。
虞岁见他脸色破冰,也不由弯了弯眼眸。
梅良玉知道虞岁之前在鬼道圣堂对自己的提醒,但他并没有告诉虞岁自己和师尊之间的矛盾。
也许以师妹的聪明程度,她早就猜到一二了。
等回到舍馆,两人才各自分开。
梅良玉去找了燕小川,把睡梦中的燕小川叫醒,并问他你这个修为境界是怎么睡得着觉的?
燕小川揉着眼睛一脸懵逼,随后被梅良玉带去兵家练刀剑体术。
@虞岁坐在床边,通过五行光核看见这幕,神色若有所思。
她拿着听风尺,思虑过后,给燕老发传文,要他帮忙查林承海与胡桂二人。
虞岁说:“若是我没猜错的话,他们应该是燕国人。”
@而师兄,想必也是燕国人。
南宫明威名在外,怕他、恨他的人根本数不清,但最讨厌他的,非燕国人莫属。
林承海说,是南宫明害得燕国变作其它五国的俎上鱼肉,还要将息壤带回去给燕国圣者燕满风。
虞岁遇到过很多燕国农家术士,他们要杀自己夺息壤,运气好的,能活久一点多说几句话,他们都称燕满风为燕圣,带着对他的尊敬与崇拜,是燕满风的追随者。
林承海直呼其名,看样子更像是燕满风的好友。
每次提起燕国,农家圣者和农家息壤的字眼就会往虞岁脑子里钻。
六国争斗,燕国最先倒霉。
虞岁知道南宫明一直针对燕国,但她却不清楚南宫明在燕国的具体行动,因为无法离开青阳帝都,她只能通过数山监控帝都范围内的消息。
南宫明的行踪、计划,这些无疑是青阳的最高机密,根本不会出现在听风尺通信中,虞岁难以探知。
那时她也不敢放光核靠近十三境术士,会被察觉。
偶尔也有人传燕国又死了什么大人物,但虞岁并不感兴趣,有的消息就算传回青阳帝都,也是由十三境术士带进宫亲自交给青阳皇。
青阳帝都宫内还有圣者坐镇,虞岁有几次在宫里使用五行光核都得全神贯注,小心翼翼。
最重要的是,虞岁对燕国的遭遇并不感兴趣,也没有想法,她自己都有一堆问题要忙。
虞岁也不觉得自己是“青阳人”,她都不喜欢这个玄古大陆,更别提玄古中的六国。
她打从心底讨厌这个世界。
如果师兄是燕国人,也能解释他对自己隐瞒的态度。
他的记忆里,南宫明绝对不是正面形象的好人,或者说,南宫明是他的敌人。
思及此,虞岁面色稍显古怪。
在旁人看来,她是南宫明的女儿,是南宫明亲选的继承人,得知虞岁在王府的遭遇,也许会觉得她可怜,但绝不会认为她会讨厌自己的父亲。
在这世上,只有燕老一个人知道她对南宫明的敌意。
既然是燕国人,说不定燕老会知道些什么。
虞岁想起第一次见到燕老的时候。
她对燕老的过去一无所知,也没怎么过问,只知道他是燕国人,偶尔兴趣来了,好奇问燕老和燕国有关的事,他老人家也只当做没听见。
久而久之,虞岁也不问了,比起燕国,她更好奇别的事情。
深夜的青阳帝都,仍旧可见灯火熠熠。
雨亭旁的枣树已经在结果了,满树都是,密密麻麻的,坐在雨亭中的青年即使双眼被挖,只剩下黑漆漆的孔洞,却还是准确地面向枣树的方向,神色悠然。
桌面上放着的神木签在发光的卦阵中心,山海、丛林、荒漠、雪原之象将其围绕。
在青年对面坐着的燕老正低头看手中听风尺。
山容温声问:“她这次想要什么?”
“她要查燕国的消息,燕国的人去太乙了。”燕老盯着听风尺,眼珠不动,声音沙哑,“是林承海。”
山容笑道:“灵傀的生意已经谈好了,这次涉及燕国,你要帮她查吗?”
“既然林承海去了太乙,说明他们要想办法带人走了。”燕老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视线从听风尺上转走,落在对面的卦阵中,“燕满风快死了,在太乙的人要赶在燕满风死前回去才有用,时机将至,她知道了也无所谓。”
山容轻声叹息:“可惜周先生选择了素夫人,否则燕圣也不至于此。”
“他作为燕国圣者,来青阳受不战誓约影响,无法施展全部力量为素星医治,素星也不会回燕国。”
燕老语气平淡道,“看样子他是想培养青葵为医家圣者,再让她医治素星。”
山容笑道:“周先生倒是对素夫人情根深种,可素夫人是绝不会放弃息壤的,治愈的最佳手段,只有拿回另一半息壤。”
燕老说:“她拿不回去。”
山容含笑略一点头,伸手去拿桌上的神木签:“我开卦了。"
他翻转卦阵中的神木签,动作像是在翻一块厚重的砖头,指尖微微泛白,花了点时间才成功翻开。
由神木签中飞出去的一缕五行之气在卦阵中的各处坐标点飞舞,最终停在了东方丛林中。
“果然,他并不在参亥州内。”山容手指轻轻摩挲着神木签,卦阵中的丛林附近出现一圈圈咒纹,他沉吟道,“那边是周燕两国交界,法家之地,韩氏宗族领地。”
“法家有可定乾坤之术,法之韩氏,继承法家‘天罚’血脉者,拥有可以改变世间规则的力量”燕老盯着卦阵说,“韩氏已经几百年没有出过拥有‘天罚’的继承者,但南宫明既然在这个时间赶去法家之地,说明这个继承者出现了。”
山容屈指轻弹卦阵中的咒纹,金色的咒纹散开,化作一排更加深奥难懂的符文。
燕老询问:“如何?”
“韩氏嫁女,却在新婚之夜满门被屠。”山容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那一排符文,“杀人者带走了韩氏女,韩莲,而他本人也姓韩,韩子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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