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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不虞朝丹娘笑笑,起身道:“我去书房好好想一想接下来要怎么做。”几人都体贴的应好,没人跟上去打扰。
正是秋老虎厉害的时候,一走出门,热意扑面而来。
放眼望去,住了两年多的院子已经到处都是生活的痕迹,花多了,绿植也多了。
时不虞眯起眼睛看向前方的风雨廊,她最喜欢雨后坐在那里,倚着栏杆看这处处生机勃勃的院落。
这些年来,她去过很多地方,可除了三岁前住过的忠勇侯府,以及竹林里的家,这处院子是她停留最久的地方。
不知不觉间,那里已经从一个寻常的走廊变成了红梅居最独特的一角。
添了桌椅,摆了茶柜,还新增了一个储物柜,上边放着一个白色瓷瓶,里边插着一束花,颜色丰富,非常醒目。
宜生每日都会换新的,平时没有注意,今日时不虞却来了兴致,走上前去辩认。
红色的是南蛇藤,白中泛黄的是芦苇,绿色的叶子却不知是什么。
很秋天,又很热烈。
时不虞看着这束花笑了,宜生的内心,远没有他自己以为的那般阴暗。
轻抚着南蛇藤那一粒粒红色的果子,时不虞的眼神却落在那两支芦苇上。
芦苇,又名蒹葭。
一个看着,读着,念着,就心生缱绻的词。
她以前坐不住,其实是不爱诗词歌赋的。但三阿兄是个老学究,拿着戒尺往她脑子里强塞了不少他觉得好的诗词。
只是很可惜,她至今也没有如三阿兄所愿的长成一个‘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姑娘。
可那些背诵过的,明白其意的,平日里不知藏在身体哪个角落的诗词,这一刻争先恐后的出现在她脑海里。
前人真是伟大,有些难解的心情,几句诗几句词就表达得明明白白。
时不虞转头看向院墙上已经盛放得不那么热烈的三角梅,突然就理解了诗人的心情,情绪到了的时候根本不用多想,那诗,那词,自动就到了嘴边。
红梅将谢,君安否,可归矣。
一阵带着热意的风轻轻吹过,时不虞的眼神跟着一朵又一朵三角梅随风落地,乱了的心随之缓缓恢复如常。
计安不会有事,时不虞在心里告诉自己,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的知道,他身上背负着多少人的性命和前程。
回京这一路上,他的行踪全在皇帝掌控之中,这一失踪,就是从皇上视线中消失,反倒是彻底掌握了主动。
以一个皇子有限的人手,却能和掌着天下兵权的皇帝正面交锋到这个地步,不但没被猛虎营困住,还从猎豹营的围攻下脱身,已经足够证明他的本事。
眼下计安失踪,可能是受困,也可能是顺势而为。
将手里始终抓着的信封送到眼皮子底下,皱巴巴的信一如她此刻皱巴巴的心。
再如何开解自己,仍然担心。
两方对战,活下来已经是万幸,不伤,绝无可能。
最后再看了一眼三角梅,时不虞转身进了书房。
明亮的光线变得昏暗,视线内的一应事物变得模糊起来。
在满地的图纸前坐下,闭上眼睛片刻,再睁开时眼前一片明朗,舆图在眼里鲜活起来。
黑暗,从来都只是暂时的,因为天总会亮。
看着那随风轻轻摇曳的宣纸片刻,时不虞拆了信。
三页纸上词句简练的告知眼下的情况,更多笔墨落围绕计安失踪展开。
有了传令兵的口信,再加上这封信,时不虞更加坚信计安很可能是将计就计了,她要更相信他一些。
可是,这并不妨碍她火冒三丈。
了解她的人,谁不知道她护短护得六亲不认!
连着写下数封信,时不虞扬声道:“言则。”
“小的在。”言则等这一声等得都快幻听了,反应都慢了半拍。
时不虞抬头看向他:“最后这两个点上埋伏了多少人?”
“加起来两百人。”
“派人去传话,不必埋伏了,全部去接应计安。”
言则应是。
时不虞手掌按在京城的舆图上,眼里全是狠劲:“派人看住路口,从此刻起,不论是皇帝还是章相国派出去的人,全部就地格杀。”
言则惊讶之余,这一声应得格外响亮。
他们都特别服气时姑娘,但也不无担心,怕她到了关键时刻会心慈手软,那将会成为时姑娘致命的弱点。
可从这一句命令里,他就知道不必担忧了,该杀伐果断的时候,时姑娘并不会优柔寡断。
“把这四封信送出去。另外,你把这张名帖送到永亲王府,带着回帖回来。”
“是。”
时不虞许久未出门了,撩起帘子一角看着外边熙熙攘攘的人流有些出神。
皇室争得头破血流,世家活得战战兢兢,可这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和平日里并无不同,开心占据主导。
从近来的消息来看,计安的名望已经高到小老百姓也人尽皆知的地步。
他们并不在意皇位上坐着谁,也不在意谁得势谁失势,只要日子能过,不会饿着,不会冻着,那对他们来说便是值得高兴的好年景。
计安给了他们这个盼头。
马车直接驶进了王府前院,时不虞穿一身圆领袍直接被领进了主院正堂。
不止永亲王在,计晖也在。
“正好来向皇叔禀事,得知你过来,便留下了。”计晖看着对面的人笑道:“你无事不登三宝殿,我能听否?”
“少卿大人听一听正好,不然王爷也得寻您前来,让您跑腿办事。”
永亲王看她一眼,越加觉得她行事说话和那老家伙像得很。
“我今日过来,其实就是知会一声。”时不虞迎向永亲王的视线:“我要动手了。”
向谁动手,怎么个动手法,三人都心知肚明。
计晖闭紧了嘴巴,等着皇叔的态度。
而永亲王却想得更多,不说多了解时不虞,但也知道她埋了许多先手未动,分明是在等计安回来,借他之手推动那些事,将他的名望再推高一层。
可她现在却说要动手了。
“出了何事?”
时不虞半句不提计安失踪,只是道:“时间不多,等不到计安回来再动了。”
永亲王深深的看时不虞一眼,最后却也没多问:“需要本王做什么?”
“顺势而为即可。还请王爷继续按住皇室中人,别让他们参与进来,我不想京城见太多血。”
时不虞笑了笑,因穿着圆领袍,也就未行福礼,起身后抱拳倾身全了礼节:“是不想,不是不敢,希望他们明白这其中的区别。踩着尸山血海坐上那个位置对我来说,反倒是最容易的事。”
永亲王看着转身就走的人心下了然,她来一趟的真正目的,恐怕正是为了警告这一句。
等人一走,计晖立刻问:“皇叔,她这是……”
“听她的,把人都看得更紧一些。”永亲王起身走到门口:“如果有人偏要在此时弄什么幺蛾子,杀!”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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