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猜错，真的是丧乐。一行人穿着素服，不断往空中撒冥纸。被风一吹，满地胡乱飞去。一口大棺材被人抬着，棺材旁一衣着朴实的中年妇女哭的肝肠寸断。“儿啊，你怎么就这么去了？丢下为娘一个人。你爹走了，你也走......老天爷，这做的什么孽。把儿子还给我，把儿子还给我。”

    哭声交织着唢呐的声音，暮汐忽的觉出一丝难过，呆呆的望着一行人远去的方向。

    “师父，她哭的好伤心。”眼神空洞迷离，她喃喃道。

    “嗯。”

    收回目光，她幽幽望向无忧，“师父，听她悲伤绝望的哭声，你会不会觉得难过？哪怕是心里有一点小小的起伏？徒儿一听到她哭，就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漠然望她一眼，他背过身朝前走去，“生老病死，古之长情，又何必过于执着。人生匆匆百年，总会有逝去的一天，何来悲伤一说？”

    看着他孤寂冷漠的背影，仿佛早已跳出红尘，她突然很想知道这世上有没有什么是他会在意的。他从来都没笑过，仿佛任何的事情都不会激起他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师父难道没有感情？

    “可是相处久了就会有感情。何况血浓于水，怎么可能不悲伤？”她一字一句道，心底隐隐泛起一丝疼。

    “无情无心方能长存，感情只是负累。执念太深，只能永堕轮回罢了。”他漫不经心的开口，却不知这些话有多伤暮汐的心。

    眼底闪过一丝不甘，她满是倔强，“若有一天，若有一天师父不在了，徒儿一定会很伤心很伤心很伤心的。师父，难道我死了，师父就不会伤心？”

    “不知道。”他没有回头，只是信步而走，声音一如往常般清冷淡漠。不是不知，而是早在三百年前，他的心便已经死了。在菩提树下枯坐百年，人世间的生生死死，悲欢离合，他还有什么看不透？哀莫大于心死，身处红尘，心都死了，怎么会再伤心。只是毕竟又相处了五年，不忍打破她眼里的希冀，所以才说不知道。

    “这世上，就没有什么是师父所关心的？”眼眶渐渐变得湿润，她不相信师父会是一个无情之人。

    回身，他静静的望着她，仿佛过了几百年那样漫长。“不再有战乱，不再有死伤，这便是师父关心的。”这是他的承诺，亦是他唯一生存下去的理由。他永远都无法忘记，沉睡千年间那个唯一的声音。她的愿望，便是他今生所有的追求。

    呵呵，呵呵。原来师父心系苍生，那她又算什么东西？她不过是苍生里的一滴水，对于师父来说，有没有她都一样。可她不信，她不信。

    眼睛瞥见身旁卖剑的铺子，她想也未想，上前抽出宝剑就砍向自己。只听的剑落，无忧手指一动就将她的剑打落在地。再一挥，剑已经回了原处。那铺子的老板看呆了，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师父......”咬着下唇，她紧盯着他。他却是连眉都没皱一下 。“玩够了，就随师父回去。”说完顾自己向前走去。许久，她仍是呆立着，一动不动。

    “师父，我不想回去了，我想留在这里。这里人多，我总会遇见真正关心我，待我好的人。” 她说的很小声，平静淡然。可是她的心却在止不住的颤抖，她知道她是在赌气，她只是想知道师父对她是否特别。可她也怕，怕师父不要她，随了她的心愿。

    无忧只是静静的看着，这样的平静让她心慌。这样无所谓的眼神让她无措。

    许久，他终于开口，“你还太小，辨不清是是非非。”

    又是这么不带感情的话语，即使是想她留下来，也依旧这么无所谓吗？“不劳师父费心，弟子已经长大了，可以一个人生存下去。我......”她话还未说完，忽的就被无忧揽住抱到一边。一柄飞剑从她刚刚站立的地方呼啸而过。

    暮汐呆了，心有余悸的连拍着胸脯。无忧的眸子似染上了一层冰霜，冷冷注视着不远处正斗作一团的两个身影。拂袖，剑立马从地上飞起，横掠过两人之间。

    街上的人见此情景似乎见怪不怪，都自动的站在两侧，一副看好戏的模样。那两个打斗的恶霸在这镇上可是出了名的，谁敢惹他们啊。拉着惊魂未定的暮汐，无忧欲离开。

    “站住！”刚刚还在打斗的两名汉子不约而同的大喝一声，怒气冲冲的拦在他们面前。正比武比的兴起呢，居然有人敢打断他们。

    无忧平静的扫了他们二人一眼，语气淡漠，却如同在冰水中泡过一般，冷到彻骨。“让。”

    那两名汉子在见到无忧的天人之姿，眼里闪过惊慌之色，但很快就平复下来，大声道，“给你爷爷我磕个头，再将这小妞留下，爷爷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给你条生路走走。”

    两旁的人闻言都哈哈大笑起来，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暮汐皱眉，明显能感觉到师父的身子愈发的冷，尤其是在听到将这小妞留下的时候，更是颤了一下。这是不是说明师父是在意她的？心情忽的觉得大好，她打趣的望着无忧的侧脸。

    终于只缓缓的吐出几个字，他淡然道：“赢得了我，再说这句话不迟。”

    被无忧身上的气势所摄，两名汉子一怔，不约而同的向他攻去。本以为师父会用他行云流水的剑招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却没想到连看都未看清他是怎么出的手，他们已经倒在地上惨叫连连。

    围看的人群不由的发出一阵阵的抽气声，一个人的武功究竟要多高，才可以几乎只是弹指间，就将这镇上有名的两个恶霸瞬间击的爬不起来。

    暮汐也愣了，还从未见过师父打架。没有想象中的惊为天人，甚至连身子都懒得动一下。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已被无忧拖着离开了人群。

    这一趟还是有收获的，虽然从未见师父对自己流露出过多的关心，但师父向来不喜欢惹麻烦，这次却会为了他动手打人。看来自己在师父心中还是有一定分量的。知道这些已经足够了，她从来就不敢奢望自己会是师父心中最重要的人。至少她是与众不同的，她还有什么不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