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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家在得知兰姬和月氏的真实出身后,并未表现出与以往不同的反应。宝嫣当时还在清河,苏巍山等人在上京,第一感想倒不是月氏作为胡人王姬有多了不得,而是她到底怀着什么心,能在苏家隐藏什么这么多年。
是怕有人要害她,所以不肯坦露身份?
还是她另有所图?她与苏石清这么多年同床共榻的关系,都不信任他,将底细告知给他吗。
对此,苏家的感受是:异类。
少不了要防范在后宅多年的月氏,苏石清也去信给在金麟的罗氏,要她留一些月氏的动静,看她到底想做什么。
至于兰姬那边,闹出幺蛾子,竟要与宝嫣争夺妻室之位。
若宝嫣不让位,那便要做晏子渊的平妻。
这么伤感情的事,苏家岂能允许她打破与宝嫣之间的平衡。
本是看在她有一半胡人的血统,想着将她送到清河,能与宝嫣做个伴,她通宵胡语,万一晏家与胡人往来,需要宴请或是交际,她也能做宝嫣的帮手,招待那些人。
结果,在家里时她表露乖巧,说是愿意辅佐宝嫣,姐妹相伴,能知冷暖。
去了清河后,就撕破了伪装。
不仅联合起外人欺负自家人,还如此贪心。
苏家自然知道她这么做不对,不期望兰姬一意孤行,继续错下去,也是为了维护宝嫣的利益,这才没有答应平妻的提议。
而作为二人的生父,苏石清还曾写信回金麟,让月氏也传信给兰姬,劝劝她,亲生姐妹之间,不必要闹得你死我活。
家中又不是亏待了兰姬,出嫁前的名分是早就定下的。
为何到后来要出尔反尔,纵使是想往高处爬,抢自家人的东西却是怎么回事,有本事为何不去外头去争。
若实在想嫁高门为妻,可以让兰姬恢复未嫁时的身份。
不必非要晏子渊不可,另嫁他人也行。
信送回去后,南地一直没有回信,倒是罗氏传消息来,告诉苏石清,月氏并未表态,看态度,应是支持兰姬那么做的。
此事过去不久,苏凤磷便到了北地。
再接到消息时,苏家人只知,晏家已经让兰姬和晏子渊举行一场平妻的婚宴了,再接着就是宝嫣主动退出,要与晏子渊和离。
之后,便是得知宝嫣与太子的关系。
太子命晏子渊与兰姬婚约作废的事,他们也知情,对此倒没有真打算对兰姬不管不顾。
想着等京中局势稳定下来,便想陆道莲求情,再让兰姬从晏家那回来,说到底是苏家的血脉,并没有无情到对她置之不理的程度。
等兰姬回来,就将她安置在别处,她若是想嫁人,那就再为她寻个好夫家。
她若不想,就买座宅子给她,与宝嫣井水不犯河水,与苏家维持平平淡淡的往来就是了。
苏家是这般打算的。
然而宝嫣同兰姬这边刚结束纷争,不想金麟那边又闹了起来。
月氏苦心经营多年,忍辱负重,就是因为她知道自己是似密国的公主,她不比罗氏身份地位低,是以在苏家,姿态也没表现得卑微到哪去。
不想一个苏宝嫣,叫她计划失败了。
她本是为了逃婚,才混进了走商的队伍里,随同他们一起来到南地的。
月氏当年的兄长为了继承王位,要把她嫁给交好的势力做妻子,她不喜欢,那是个大了她二十岁的将军,儿子都与她一个的年纪了。
月氏便逃了。
她到了南地,知道一个汉人贵族的势力,不输于他们胡人的一个部落,于是便打起了要挑一个名门望族的汉人郎子做她夫婿的主意。
但她忘了。
她以为汉人跟他们胡部一样,一个郎子可以有好几位妻子。
却不知道,汉家儿郎的后宅可以有很多女子,但妻子始终只有一位。
她挑上苏石清,就是看他帮过她,在汉人里生的也是仪表堂堂的模样,比她见过的汉人舒服得多。
所以她想让他做自己的丈夫,哪怕他家里已经有了夫人。
胡人对看上的东西,向来奉行一个理念就是抢。
月氏不仅将苏石清看做自己的所有物,乃至整个苏家都是,她要抢过来。
但是听说罗氏家里也是豪族,月氏孤家寡人,又在南地备受欺负,只有先委屈自己先做苏石清的妾室。
等似密国那头她兄长的怒气消了,等她恢复身份,月氏要让苏家和似密国交好,还要让苏石清看在似密国王室的份上,认可她也是他的妻子。
不是妾。
计划中一切都顺利。
就是在快要成功的时候,她和女儿兰姬的努力,被罗氏的女儿给毁了。
她破坏了兰姬与晏子渊的婚宴,不许她做晏子渊的妻子,还杀了她兄长的儿子密兹岸。
胡人内部本就不安定,这么多年月氏与似密国通信,都是在用苏家作为利益钓着那边的人,她许诺若是汉室对胡部征战起来,一定帮助似密国说服苏氏,向大汉求和,似密王室那边才不断与她有接触。
这么多年,通过往来她也积攒了不少财物,通通都被她藏在秘密的地方。
一朝梦醒,兰姬那头失败了。
月氏也深受打击。
在与兰姬通信下,得知宝嫣攀上汉室的太子,去往上京。
与她们的处境相反的是,罗氏的女儿跟人去京城享福去了,她在家,每日也是喜笑颜开地为她亲女准备外孙降世后要穿的新衣物。
如此对比下,月氏终于忍无可忍,拿出积攒的财物,一部分用来买通下人,一部分用来作为逃往的准备,在罗氏不知情的情况下给她下了毒药。
她运气极好,得手以后便立马离开了苏家。
如今人已消失在南地。
而罗氏,本该一命呜呼,却因为那天长女来家里探望她,发现她晕倒在地后,当即带人把她送去了医馆。
也因被月氏买通的下人见到她谋害的是自家主母,怕事后被主家追究,于是不打自招将月氏准备毒药的事供了出来。
这才得知月氏在背后对罗氏怀恨已久,而毒药需在半个时辰内发作,恰巧苏家长女来得及时,这才没酿成大错。
罗氏的命虽救了回来,毒却始终没解清,一直昏迷不醒。
苏家长女这才写信过来,将在南地发生的事告知他们,宝嫣人在宫里,比苏家其他人知道的要晚几个时辰。
苏凤磷借了陆道莲的光,到了长乐宫,把信交给妹妹。
之后便是眼前宝嫣手抖,连握都握不住的样子,一手拿信,一手抓紧太子的衣袖,哽咽地说要出宫,“我,我阿母出事了,我要回金麟”
远嫁之后,思念最深的便是生母。
宝嫣将近一年未见罗氏,本打算的是等尘埃落定后,要么她回去一趟,要么将罗氏接到京中来团聚。
结果还未实现,生母便先出了事。
生死未卜。
宝嫣孕期情绪本就不稳,脆弱敏感,如今一想到月氏是因为自己而报复罗氏,愧疚感如山洪暴发,泪珠如掉线般不断往下落。
她若是会凝泪成珠的鲛人,陆道莲掌心连接都接不完。
他毫无顾忌地用华贵的衣袍袖口为宝嫣沾泪,又担心料子不够柔软,用手背轻轻擦拭,“好,你阿母病了,你回去探望她是应该的,没有人会阻你。但你先别哭,你哭成这样,眼睛不用要了。”
宝嫣抽噎不停,陆道莲余光朝苏凤磷示意,苏凤磷从怔忪间回神,抹了把一夜未睡好的疲倦脸色,温声劝道:“是啊阿嫣,你先冷静下来。阿姐不是说,医馆大夫将阿母救了回来,只要彻底解了毒,就没性命之忧了。”
整一年从和晏家定亲,月氏为兰姬求了个陪媵的名分起,家里到现在都不得安宁,频繁出事。
苏凤磷手暗自攥成拳头,对谋害了自己母亲的月氏起了杀心,他忍下翻涌的怒气,先顾着有孕的妹妹,牵强地笑道:“早知害你这样落泪,我该同意阿兄的话,再晚几日告诉你的。”
宝嫣都快愁断肠了,整张脸都是心慌害怕的哀怨之色。
陆道莲将她搂到怀里,一直轻抚她的腰背,等到苏凤磷不小心又将宝嫣惹得快掉泪时,他不悦地扫了他一眼。
随后带着宝嫣到殿里头去。
听动静,应该是独自到卧榻处安慰宝嫣去了,让她坐下来歇会。
苏凤磷等了一阵,渐渐地不怎么听得到里头的啜泣后,就看到太子一人走出来的身影。
“我阿妹她”
“孤哄她先歇息下了。”@陆道莲盯着苏凤磷的视线,略有些责备和不满,他当然应该听苏赋安的话,再晚些天告诉宝嫣的。
但一想到出事的是眼前苏凤磷和宝嫣的生母,薄情惯了的陆道莲,打小没尝过母爱的滋味儿,更没期待过舐犊之情。
虽无所谓,到底还是咽下了不该说的话。
陆道莲:“几时出发。”
苏凤磷微微愣住,他还年少,刚被对方眼底的冷意震慑住,从中挣脱,听了陆道莲的话,老实道:“马车就在外头,等出了宫,我便启程回金麟。”
就是说,苏凤磷只是来宫里给宝嫣传个信就走。
上京离金麟山高路远的,赶回去麻烦,他做儿郎的没关系,年轻力壮,哪里都去得,但是宝嫣不行。
她肚子大了,万一在路上就生了,那就是件极其危险的事了。
没有人手,哪怕提前带上稳婆和乳母,做足准备,苏凤磷也没那个胆子带上她,不想拿她性命去赌。
算他知晓轻重,陆道莲对苏凤磷的不悦减淡少许,“还有谁去?”
苏凤磷:“阿翁阿耶在朝堂脱不开身,阿妹又有身孕,阿嫂要照顾孩儿,自然只得我和兄长回去,不过还有族里几位兄弟一位长伯随我同行。”
加上仆从,也不算少了。
苏赋安是今日就去告了假的,苏凤磷入宫也是等他。
不知道太子打听这个是做什么是好在阿妹问起时,也好有个交代吗?
对上苏凤磷澄澈而无知的眼神。
陆道莲就知他忘了一个人:“孤让贾闲与你们同去。”
那个正骨非常高明的药郎,苏凤磷终于想起。陆道莲:“他是施毒的好手,对毒药方面颇有研究,让他去替苏夫人诊治,也许有救。”
“这”
“孤不想再看苏氏女哭了。”
都是为了阿妹,苏凤磷领悟过来,抱着一线希望,不再犹豫,“多谢殿下,这份大恩,我一定铭记在心,以便来日报答殿下。”
陆道莲面色不改,“不必了,以后离你阿妹远一点就行了。"
@苏凤磷弯腰惊讶抬头,从陆道莲眼中窥探出浓厚的独占欲,以及对他的不满,苏凤磷如醍醐灌顶,登时明白。
太子这是,不希望他来见阿妹。
可他这还是第一回进宫,太子未免太霸道了些,想独占他阿妹不让任何看见她,这么做和圈地的猛兽有何不同?
苏凤磷跃跃欲试,眼中流露出抗议的目光。
陆道莲面无表情冷视着他,直到将他无声的反对一点一点压落回去。
苏凤磷敢怒不敢言,最终选择向眼前的霸主强权妥协,语气低了几分,虚声应道:“远就远点。”
等过了这段时日,他再写信向阿妹告状!
苏凤磷朝屋内瞄了瞄:“那我走了,阿妹那里”
宝嫣可是要闹着回金麟的,若是发现他们不带她就走了,不知道会不会又要难过了。
苏凤磷面色犯难。
陆道莲冷冷道:“孤会照看她,顺便帮你们传话。”
苏凤磷一惊,接着微微松了口气,“那就有劳殿下了。”有太子哄着,总不会叫阿妹太难受,也就不会怪他不告而别吧?
善人啊,还是不写信给阿妹告状了。
苏凤磷蹑手蹑脚悄悄出了长乐宫,陆道莲转身负手朝室内走去,没几步停下,眼睛微眨,在一处如人身量般高的花瓶后面,看到了偷听他和苏凤磷讲话的宝嫣。
宝嫣泪痕残留,小脸楚楚可怜。
答应替苏凤磷传话的陆道莲:“”
她什么时候下榻的,他耳目灵敏,竟然没留意到脚步的动静,是根本没有在意,还是彻底对她放下了戒心?
宝嫣:“我阿兄”
陆道莲:“他走了。”
宝嫣眼尾一红,“那我呢”
陆道莲眉心微抽,背负的双手头一回在握成拳头的情况下,摩挲指腹,稍许冒汗,他顶着那双盛满一泓秋水的眸子,不紧不慢道:“他们怕你路上出事,不愿带你,就走了。”
他话音一转,“但你放心,我让贾闲跟着他们,去金麟为你阿母解毒,等苏夫人平安无事.”
陆道莲:“他们不带你,我亲自带你回去见她。”
他都这么说了,宝嫣虽然没哭,小嘴瘪下去的弧度小了,却还是一副高兴不起来的样子,苏凤磷走了,她现在追不出去。
宝嫣幽怨哀哀地轻扫陆道莲一眼,答应替她阿兄传话,还要背地里踩她阿兄一脚。
宝嫣轻声的,“小人。”
她扭头,回身重新躺去榻上歇息。
陆道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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