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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子渊的阿耶,宝嫣的亲公公,与人在筵席上把酒言欢时,突然中风了。就在今日隅中过后,被从其他地方抬了回来,现已被安置在后宅卧房内,由大夫医治。
这位君侯是晏家的嫡次子。
原本上面还有一位长兄,可惜十多年前长子便因病逝世了。
长子不在,君侯的头衔便落到了次子身上。
其是个武将之才,平日看着也是身强体健的模样,不想居然会突发疾病。
“这到底是怎么了?我晏家向来都是风调雨顺、太太平平地过好自己的日子,为何近来像是犯了老天忌讳,家中郎君连接出事?这是想要我的老命啊!”
“老夫人息怒,君侯吉人自有天相,定会没事的……”
宝嫣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屋内传来怨声控诉的声音,晏家辈分最年长的老夫人为次子的事感到万分痛心,哭诉之余眼泪纵横。
她还看到了她的婆母,那位对她颇有不满的贤宁长公主,如今正失神地坐在一旁。
她好像也还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短短一个多月间,嫡子和夫婿就争先抢后地发生意外。
直到她目光落在从门口进来的宝嫣身上。
贤宁若有所思地问:“是不是你?”
当时宝嫣刚刚走到她跟前,想安慰她几句,就听到婆母的指责,“是你,就是你,你这扫把星,你不仅克我阿渊,还克我夫婿。”
宝嫣防不胜防,被冷不丁抓住臂弯,只觉得婆母抓得她骨头都在作痛。
她惊恐而茫然地回应,“阿母,你在说什么?不是我,我什么都没做。阿耶他……”
“住嘴!”
“为何不能是你?就是你福气不好带来的灾祸。”贤宁气到失去理智道:“没嫁进晏家前,整个府上祥云罩顶,自打你来以后,阿渊在新婚之夜遇刺,这才多久,连他阿耶也出事了。不是你这灾星还能是谁?”
越说便觉越有可能,贤宁仿若找到了罪魁祸首,不肯相信自个儿夫婿是因为意外中风,而是受了新妇带来的厄运,才倒了大霉。
只有这么想,她心里似乎才能痛快些,为此她趁人不注意,将宝嫣一把推倒在地,“来人,叫阿渊来,我要让他休了你,这门亲事作罢,我们晏家供不起你这尊‘大佛’!”
此话一出,方才还处于愣怔状态的晏家其他人,纷纷反应过来。
老夫人:“这是在闹什么?长公主正在气头上,说胡话了,可别听她的,还不快将少夫人扶起来。”
贤宁的火来得猝不及防,宝嫣被推倒后碰到了小观,为了护住她,小观垫底做了缓冲,这才没让宝嫣彻底成为笑话。
可有了刚刚这一出,她在这里的存在,变得奇怪又尴尬。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这位少夫人似乎很不得婆母的喜欢,她虽然无辜瞧上去甚是可怜,但在都在为君侯担忧的关头。
即使再委屈,她也只能自个儿认了。
“少夫人,请喝茶。”
下人在吩咐下给宝嫣上了杯热茶,因着刚刚贤宁冲着她大怒一场,又要守着还在房里医治的公公,为了不让这对婆媳在生出龃龉。
于是在老夫人安排下,宝嫣被请到了隔壁的空房坐等消息。
紧跟着,还有一道身影随着她进来这里。
许久未见,新婚之夜后便在房里好好养伤的兰姬,顶着一副精神焕发的气色出现在宝嫣面前。
她怜悯地笑看着宝嫣,幸灾乐祸道:“阿嫣,真是不巧,你这是撞到长公主霉头上了啊。”
宝嫣没注意到她也在,显然刚才发生的一切,连兰姬都看到了。
她还特意说了出来,“阿妹脚程真快,我听见消息,本还想着先来你院里,邀你一道探望君侯,没想到……”
还好比宝嫣慢了一步,不然哪能看到这么一出好戏?
宝嫣在经历了最尴尬的时刻,所遭受到的难堪已经被她忽略过去了,她不是对婆母的不讲道理没有怨言。
但她知道,即使有怨,她讲出来也没人会站在她这边。
大家都在关注公公,婆母焦急万分,这种情势下做出来的任何过激反应,都会被理解为情有可原,她只能吃下这个闷亏,并且体谅大度。
可是,兰姬这是在做什么?
宝嫣定定地看向她,一对乌黑眼珠纯粹得没有一丝杂质,淡淡又安静地注视着小人模样的兰姬,“阿姐的伤,全都恢复了?”
“自然。”兰姬抬起下巴,傲然得意。
宝嫣:“那下回,婆母再发火时,我带阿姐一起来请安。”
兰姬怔住,“什么意思?你想我替你承受怒火?阿嫣,是你不讨长公主满意,可不是我。”她笑笑:“就算我去了,看在我救了晏郎一命的份上,她真会朝我发火么。”
她觉得自己和宝嫣是不一样。
她可是晏家的恩人,若不是她,君侯和长公主这一脉岂不是要绝后了?
她永远是那么自私。
为了保住性命,她能在危险关头将她推出去。同样,为了争宠,她甚至忘了自己和她来自同一个家族。
宝嫣终于忍不住反讥回去,“阿姐还在痴人做梦吗,同为苏家人,长公主凭何越过我高看你一眼,就因为你救了夫君?阿姐难道忘了,夫君出事时是谁差些连累了他?长公主没与你计较,不过是想拿你制约我罢了。”
“我只想让你想想清楚,你在笑话我时,同时也是在笑话你自己。你我明明同出一脉,姓苏,江南道金麟人。你是侧夫人,我是少夫人,更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在外看来,你我就是一体。”
“我若过得不好,在这的苏家人都会不好。到那时,你觉着,婆母还会对你另眼相待吗?”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兰姬为什么还不懂这个道理?
这话宝嫣早就想说了,只是挪到今日才有机会。
本以为兰姬会听进心里去。
然而,“阿嫣,你不是因为嫉妒我,才会对我危言耸听吧。”
似是想到什么,兰姬转移了话题,道:“差些忘了,我听人说,前段日子阿嫣你在晏郎那里受了好大的委屈,是因为晏郎不愿和你回新房住?”
提起这个,兰姬便讥笑道:“我还以为,妹妹你不着急得夫君宠爱呢,原来也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晏郎伤还没好多久呢,你就这般迫不及待了。”
这是宝嫣最不愿回想的事。
她因这事几乎伤及自尊,经过这么长时日,已经快化作尘土消散,不想又重新被兰姬提及。
同样,她还觉得自以为是的兰姬是真的没救了。
“算了,你爱怎么想便怎么想吧……”
既然兰姬这么油盐不进,喜欢看她的好戏,那就看吧。
宝嫣:“不过有一事我想阿姐应该明白,身为主母,若我与夫君圆不了房,那阿姐你,也只能陪我独守空房一辈子。”
子嗣方面的事,兰姬根本越不过她去,宝嫣说完,不理兰姬被激怒的样子,缓缓将头摆到一边,正好朝着窗外路径的方向遥望过去,视线在看到某处时微微一愣。
路上,来了一行来探望公公情况的人。
以晏家现任的家主,老君侯为首。其次是她的夫婿晏子渊,以及一些在筵席上见过的,与晏家有亲缘关系的宾客。
还有一个人,宝嫣是不经意瞥到的,她被勾起好奇心,多看了两眼。
他好奇怪,穿着一袭素色僧衣,戴着一顶缀着玉珠,压实了的帷帽,走在人群最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仿佛游离在尘世外。
孑孓独行又鹤立鸡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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