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汀清湾，傅寒江回了医院，和傅寒川一起，在病房外守着。

    傅明珠不愿意见他，但他却不能不守孝道。

    对他而言，从他进了傅家门，跪在傅明珠面前给她磕头、叫她‘奶奶’的那一刻，她就永远是他的祖母。

    病房门口，傅寒川和傅寒江并肩而坐。

    “刚才，乐怡和相思来过了。”

    “嗯。”傅寒江颔首。

    傅寒川看一眼弟弟，想起件事，“这事，我已经告诉乐怡了，相思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没跟她提。”

    当年，他们俩和姚乐怡一起死里逃生，从他们踏入傅家的那一刻，这个秘密就烂在了他们的肚子里……

    哪里知道，秘密终究还是被揭开了……

    傅寒江眸色沉沉，默然不语。

    “相思那里……”傅寒川轻叹道，“你自己斟酌。”

    有关他的身世，三两句说不清楚，即便要说，也该是他亲口对相思说。

    …

    第二天一早，和往常一样的时间，傅寒江到了和煦苑。

    盛相思来开的门，看到他下眼睑上敷着层浓重的青色，有些吃惊。

    “昨晚没合眼？”

    “嗯。”傅寒江颔首，“担心奶奶。”

    为什么？

    盛相思心道，医生不是说，奶奶没有大碍？她也去医院看过了，大哥不是也说让她放心？

    至于他愁的一夜没合眼？

    怕是，因为姚乐怡吧。

    “相思。”

    傅寒江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握住她的手，神色微微复杂，犹豫着难以启齿。

    “我有话要跟你说。”

    盛相思怔然，他要说什么？提分手吗？他终于要和姚乐怡在一起了？

    点了点头，“好，你说。”

    “奶奶病了，我们结婚的事……恐怕得推迟。”

    闻言，盛相思心头微微一跳。

    姚乐怡昨晚说的话，今天就应验了。

    【你等着瞧！寒江不会和你结婚的！他会顾着我的！】

    不过，居然不是分手，而是推迟结婚？

    “这样啊……”盛相思低低笑出声，“我知道了，那就推迟吧。”

    不知道为什么，她分明是笑着的模样，傅寒江却觉得很不安。

    握着她的手捏了捏，“等奶奶身体好点了，我再跟她提我们的婚事。”

    拿傅明珠的身体说事？借口未免太拙劣！

    傅明珠的身体，根本没有那么严重不说，以她老人家的性子，如果听说他们要结婚，只怕病都会好的快点。

    他为什么拖着不肯说分手？

    【因为姚乐怡。】

    这几个字，很难说出口？

    盛相思也不拆穿他，他们之间，从来也由不得她做主，既然他要拖着，那也只能由着他。

    等着吧。

    就看姚乐怡的了，她不是信心满满？

    盛相思想，她什么都不用做，只要静静的等着，等着姚乐怡成功上位，他们修成正果就好。

    到那时，她自然就解脱了。

    姚乐怡，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傅寒江抱着她，内心同样是思绪万千，翻滚着不停。

    傅明珠已经知道他的身世，他在傅家……还能继续待下去吗？

    还有……

    傅寒江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人，这事，相思还不知道。

    他该怎么告诉她？

    他根本不是傅家二少……她会介意吗？

    如果她介意，他又该怎么办？

    他在相思这里，原本就是负分。会不会因为身世，她更加嫌弃他？更加看不上他？

    …

    医院。

    医生查完房出来，对上傅家两兄弟忧心忡忡的两张脸。

    “两位傅总，傅老太太没什么大碍，现在精神挺不错，她请二位进去说话。”

    “多谢。”

    “不客气。”

    送走医生，傅寒川和傅寒江对视一眼，奶奶终于愿意见他们了。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病房，一左一右在病床边站好。

    “奶奶。”

    “奶奶。”

    兄弟俩都不敢多说话，生怕惹得老太太不高兴，只等着她老人家发话。

    傅明珠面色冷而静，抬眸看向傅寒江。开口道，“你走吧。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该明白吧？”

    “奶奶……”傅寒川大惊，看向弟弟。

    傅寒江脸色灰败，整个人骤然绷紧，如深渊般的黑眸仿佛失了焦距。

    薄唇抿成条直线，站着一动不动。

    “哼。”

    傅明珠极淡的冷笑，“你不是我的寒江，我不想再看见你。但你好歹叫了我这么些年‘奶奶’，我也不想闹得太难看，你走吧，彼此都留份体面。”

    “奶奶！你别这样！”

    傅寒川听不下去了，深锁着眉头，“寒江虽不是傅家亲生，可是，这么些年，他孝顺你，承欢您膝下，又我和一起打理傅家，他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

    “那又怎么样？”

    傅明珠陡然拔高了音量，怒视着大孙子。

    “比起他在傅家得到的，他做的这些，又算的了什么？”

    “奶奶……”

    傅寒川惊异，而傅寒江的脸色，已经惨白的毫无血色，浑身的血液都好似冻住了，动一动，寒颤不止，嘎吱作响。

    “寒川！”

    傅明珠却还没有停止，她质问着大孙子，“你要气死我吗？我的寒江没了，却要我天天面对这个冒牌货吗？”

    “奶奶！”

    傅寒川看一眼弟弟，他的弟弟……要碎了！

    “大哥。”

    傅寒江微笑着看着傅寒川，眸底却是冰冷的，空洞的，荒芜的。

    “奶奶身体不好，别跟奶奶顶嘴。”

    “寒江……”傅寒川眉目深寂，左右为难，束手无策。

    “奶奶。”

    傅寒江垂眸，看向傅明珠，眼底是浓浓的自责与不舍，“您别生气，我这就走……”

    “寒江！”

    “大哥。”傅寒江笑笑，黑沉的眼底泛着血色，“我走了，你好好照顾奶奶，你对我的恩情，我永生不会忘。”

    说着，退后一步。

    双膝一弯，跪在了地上，对着傅明珠的磕了下去。

    “奶奶，谢谢您把我养大，以后，我不能孝顺您，逗您开心了，您要保重。”

    傅明珠静静的看着，眼底涌上股巨大的湿意，倏地，她紧紧闭上了眼。

    抬手挥了挥，“快走吧！”

    “是。”

    傅寒江站起身，最后看了傅明珠、傅寒川，转身离去。

    “寒江！”

    “站住！”

    傅寒川想要追，被傅明珠给喝止住了。

    傅明珠老泪纵横，“不许追！他只是个冒牌货，他不是你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