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千帆蹲下身来轻轻拍着雨萱的后背,待她哭声小了些时直接将她抱着站起来,难得温柔地向雨萱道歉,“乖女儿,是爸爸不好让你受委屈了,以后爸爸妈妈都在你身边陪着你,不让你一个人了好不好?哥哥最疼你了,他不是故意打你的,生气时候说的话也不算数,知道吗?不过这次是哥哥做错了,他没问清楚情况就误会雨萱,一会儿爸爸也打哥哥”

    陆诚不解地看着陆千帆,只见父亲冲他使了下眼色,又摊开掌心让他看了一眼那金属小人,依旧是在透明的小匣子里跳跃旋转不停,看得人心神不宁。

    异象催眠术!

    陆诚想起父亲提过,这种透明匣子里的金属小人是从泰国传过来的,有些香港律师在庭下与证人说话时就会随身带着,使对方的心神在不知情的时候完全被这小人吸引,就会不经意间说出内心深处最忧虑和恐惧的秘密。

    陆千帆一边哄劝着女儿,一边给她讲起了陆诚的身世。不管雨萱如何震惊,她只知道父亲向来一言九鼎,更加不会骗她。陆千帆又是何等的好口才,不消多时就让雨萱接受了这个事实。

    这个优秀的男人真的是她的爸爸呀!

    雨萱心里的幸福和意外不亚于陆诚第一次跟着陆千帆回家,她在陆千帆的怀里渐渐安稳下来,倦极倚在陆千帆身上小声地哭,瘦弱的身子更像是一株无根的小草,要是一阵大风来了都要吹得她飘摇欲坠。

    可是这样,哥哥的爸爸妈妈呢?他没有自己的家吗?

    雨萱仍不忘在陆千帆耳边替陆诚求情,让爸爸不要打哥哥。

    陆诚心如刀绞,他何德何能可以得到雨萱如此掏心掏肺的真爱,在她刚刚回忆了自己毫不留情的暴行之后,面对父亲的责罚仍会替他求情。此生除了情有独钟的倾情守护,他不知如何回报这份深情。

    “哥哥打了你几下?”陆千帆拍了拍雨萱的手,一副打算替女儿撑腰的样子。

    “我不记得了”雨萱止住了哭声,她要是说哥哥打了很久,打了许多下,怕是爸爸要更生气吧。

    陆千帆看着陆诚的眼光似刀,好像在说‘要不是你打的太多她怎么会不记得呢’,又问雨萱道,“那爸爸打哥哥十下,你能原谅他吗?”

    “不不用那么多…”雨萱心里从来没有怪过陆诚,她只是害怕,怕自己不够好,不配得到哥哥的爱。当然也怕爸爸妈妈不接受她不喜欢她。今天陆千帆的话像是给雨萱吃了一颗定心丸,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如此幸运,可以拥有这一切,哪还需要爸爸去替她打回来呢。

    陆千帆心里暗笑女儿天真,难道他对陆诚还能像哄孩子一般,打个三五下了事么。“那就二十下,这样够了吗?”

    雨萱再顾不上掉眼泪,还以为爸爸没听清楚,急忙解释着,“不是不是,爸爸我是说不用那么多二十下太多了,皮带很痛"

    殊不知陆诚心中此刻更痛,三年了,是什么样的伤害能让雨萱心有余悸?他怎么可以这般残忍,让她那么多天独自面对伤痛?

    其实雨萱心里惦记的,还有陆诚时不时发作的头疼病。要不是哥哥早嘱咐过不让她告诉别人,现在她真要对爸爸脱口而出了。

    “还不行?那就三十下!”陆千帆瞪了陆诚一眼,好像在告诉他看我女儿多心疼你,你用皮带打她的时候怎么下得了手呢。

    雨萱看着陆千帆,抿着小嘴儿再不敢说话了。陆诚一言不发,爱怜地看着这个小姑娘。她对他的爱,比他想象的更深。

    “雨萱说话,三十下行不行?爸爸打完了,你能不能原谅哥哥?”看雨萱默认了,陆千帆把她拉到自己身后,又提出要求,“雨萱你听好了,爸爸打哥哥的时候你要是开口求情或者过来挡着,惩罚就翻倍,你求一句三十下就变成六十下,你挡一下六十就变成一百二,听明白了吗?”

    雨萱马上捂着自己的嘴,眼睁睁地看着陆千帆拎着皮带走向了伏在桌上的陆诚。

    “陆家把你养大不是让你来伤害我的女儿的,这次打你三十下只是给你提个醒,要是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别怪我翻脸不认人。”陆千帆神色决绝,转对女儿道,“雨萱你记着,以后这臭小子再欺负你就来告诉爸爸,看我不好好收拾他。”

    陆千帆像是发了狠心,三十下皮带抡起来每一次都带着血印,打在陆诚瘦弱单薄的脊背上。面对这样的鞭挞与疼痛,陆诚还像从前那样一声不吭,他不躲也不求饶,甚至连眉毛都不皱一下。他只小声地数着,像程青川那次要求的规矩一样。雨萱又心疼又害怕,却是不敢劝也不敢动。

    三十下皮带而已,陆诚又不是没挨过。

    三十下皮带而已,陆诚又不是忍不住。

    可是听见父亲口口声声维护雨萱时,陆诚的心,还是不可抑制地痛了一下。他反复告诉自己说,父亲只是安抚雨萱的情绪,并不是故意为难冷落或是让他难堪。可是皮带一次次随风而下,那尖锐的疼痛快要在他背后撕裂开一道道口子,好像真的比每一次犯错时打得都重上许多。

    在陆诚的印象里,陆千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故意表现得偏心又不可理喻。他甚至想起了当年雨萱偷糖吃,他第一次打了她小屁股之后的忐忑不安。可那时候的父亲义正严辞地跟他说,只问对错,不管亲疏。父亲还鼓励他说,妹妹交给他带着,父母都会很放心。

    这一次,是他触及到父亲的底线了么?

    陆诚心里五味陈杂,他后悔自己对雨萱动手,不仅是三年的相思之苦,更是让父母误会了自己对雨萱的一片真情。当他拿着皮带打雨萱的时候,他自己心里又何尝不是痛得滴血呢。可现在他没法开口解释,那好像是在替受罚的自己开脱一般。

    挨打之后的上药又是一番煎熬。陆千帆可没有耐心会一点点的让他适应药物的刺激,他的动作极快,不管是涂的抹的还是清洗伤口都一气呵成,没有一丝拖沓。

    饶是陆诚忍痛的能力再强,也不过是血肉之躯,此刻身子也有些微微发抖。

    “谢谢爸,您辛苦了…儿子不孝,让您和妈妈担心、让雨萱受苦,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再犯。”陆诚眼巴巴地看着陆千帆,父亲今天心情不大好么,好像没有往日惩罚之后的释然?

    “这样的事情再有一次,你也不用回来了。”陆千帆话说的很重,只这一句就远远胜过之前所有的痛楚。

    “是爸我知道错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陆诚哽咽着,不知如何才能将自己的一颗心捧到陆千帆面前让他看看。

    “知道就好,穿上衣服回去吧。”陆千帆说罢离开。

    他不知道自己做得够不够,只是希望这两个孩子能在今后的人生之路上更加亲密地依偎着彼此,不离不弃。要是能让陆诚从此起了找寻自己亲生父母的念头,那便事半功倍。

    雨萱看着陆诚血肉斑驳的后背已经哭得泣不成声,更惊讶他若无其事的穿上衬衫,强撑着回到自己房间,才又重重的趴在床上。

    她这才明白陆诚打她的时候用的力度有多轻除了第一下破了点皮,别的伤痕都只是有些红肿,三四天的功夫已经快要看不出痕迹。而眼前这皮开肉绽的伤痕,才是皮带打人时真正的威力吧。

    哥哥从爸爸书房回到自己房间这几步路,已经牵动了伤口又有血丝渗出。

    “傻丫头,我都没哭,你哭什么啊?”陆诚勉强抬起手来想替雨萱擦干眼泪。

    “哥哥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爸爸才生气打你的”雨萱握着陆诚的手,跪在床边跟他的脑门贴在一起,都能感受到他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是不是很疼啊,你要是受不了就哭吧,我不会笑话你的…

    …”

    “有一点儿疼,不过还好萱萱不许哭了知道吗,你要是再哭让爸爸看见了可会更生气的,到时候真把哥扫地出门,你可就再也看不见我了。”陆诚再开这样的玩笑不免心酸,他很怕自己再做错事惹父亲生气,被赶走这种惩罚对他来说无异于‘死刑’。

    雨萱极力忍住哭声,泪水还在眼眶里打转儿,“哥哥,你恨爸爸吗?”

    陆诚反问,“那哥打你的时候,你恨我吗?”

    雨萱赶忙摇头。

    “萱萱都懂的道理,哥哥怎么会不明白呢。爱之深责之切,这点皮肉之苦算不了什么,哥哥从小到大最怕的,就是爸不让我跟你在一起。”陆诚看着眼前梨花带泪的小人,既感动又心疼。

    “哥,真的吗?我小时候你也喜欢我?”雨萱的大眼睛里又重现孩童的喜悦。

    “真的,哥喜欢萱萱哥爱萱萱。”陆诚拉着雨萱的小手让她一起到自己的床上,又从枕头底下拿出一个首饰盒来。“乖,打开看看。”

    “这是”雨萱看着熟悉的logo,怎么也不敢相信她还没说出口的生日愿望,竟然被哥哥猜中了。这项链她原来的漂亮多了,两个字母上都镶满了钻石。

    萱萱,你愿意嫁给哥哥吗?”看着雨萱惊喜的神色,陆诚惨白的脸也浮现了温暖的笑容。

    雨萱忙不迭地点头,泪水又一次倾泻而下。@陆诚见雨萱像小鸡啄米般一点儿也没有故作骄矜,内心止不住的欢喜,“那你过来,哥帮你戴上。”

    一直以来,陆诚以为是自己在给雨萱创造幸福无忧的世界,可他现在才明白,他在这世界所遇见的美好,一点一滴都是雨萱带给他的。

    萱萱,现在你知道了哥哥是个孤儿,所以在这个世界上,你是哥哥最亲近最重要的人。这是三年前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现在就当作是订婚礼。你现在这么瘦哥哥很心疼,穿婚纱也不合身,戴戒指也不好看。你要多吃一点长胖一点,永远健康快乐的陪在哥哥身边,知道吗?”

    “嗯知道我以前,真怕哥哥不喜欢我”雨萱摩挲着颈间的项链坠子又哭又笑,像是哥哥在她身上留下了印记—一从此以后,陆雨萱要做陆诚的新娘子,两个人永远都不分开。

    “萱萱可不许掉眼泪,眼泪落在伤口上才会疼呢。”陆诚拍拍雨萱,让她起来去照照镜子。金屋藏娇这些年,他的小美人终于长大了。

    “嗯,我很开心,我不哭!”雨萱用手背抹了两把眼泪,在陆诚的伤口上小心翼翼地呵着气,“我给哥哥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陆诚慢慢闭上了眼睛,任由那熟悉的气息在自己周身环绕。他身上很疼,心里很累,很想好好睡一觉。

    @耳边,雨萱说起很想念跟他两个人在韩国的日子,没有人认识也没有人管着很自在时,陆诚猛然惊觉,父亲这般冷漠无情,难道还是因为他在韩国私自改名换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