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我者师兄也,不过师兄,我也没想到您真能这么放心啊…”程青川心里有些不安,他奇怪自己竟会担心那个野小子的安危,也许是因为他被自己连累过意不去吧,毕竟雨萱失踪他的责任不可推卸。“师兄见到老崔了嘛,他怎么说,小萱萱和小川都还好吧?”

    “不是老崔。原来那只是她司机的号码,谁给她当司机谁用那个手机。”陆千帆叹了口气,“不过听那人的意思,两个孩子现在都是安全的。她把儿子带走去了美国,打算暂时避避风头,雨萱是那小子临走前安顿好的,说是交给了很信任的朋友照顾。至于具体是谁在哪里,臭小子没说出来。”

    “有线索就好,我在那边有能办事的朋友,一定尽快找到小萱萱。”程青川又替陆川开脱着,“我这就联系小川,一定让他把事情来龙去脉都给师兄说清楚。”

    “既然孩子都安全就没那么着急,那些事情我会自己安排人手去办。趁着现在家里安静,我觉得应该先把你犯的事都说清楚。”陆千帆目光如炬,紧紧盯着程青川,像是要将人掰开揉碎了看得透透的,“喝了多少酒,能不省人事?都不省人事了,该给的线索信息分毫不差,让陆诚堵到我房间去?”

    “没,没多少”程青川脊背发凉,感觉事情不妙,“他要吃火锅,我就喝点冰啤酒凉快凉快。”

    “你要是嫌命长就找点容易牺牲奉献的工作,说不定还有机会当英雄。”陆千帆一想到这父子俩在家合伙糟践着身体气就不打一处来,看来这孩子脾气的人必须得用管孩子的方法好好收拾,否则年纪渐长出息不长,今天不如儿子明天就不如孙子。

    “早知道好心没好报,师兄你是不是越来越看我不顺眼反正我活着一个人,死了一把土,谁会惦记”程青川又打算故技重施地装可怜。

    掌嘴。”陆千帆严厉道。

    “师兄”程青川骇然,师兄这次好像是认真的?

    “不听,就滚。”陆千帆的声音没有一点儿情绪,却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听…”程青川想到师兄会生气,却不知这人怎么前一秒还开着玩笑,转脸就毫不留情。虽然心中信服,可是很久没有这样自罚的经历,还真有点下不去手。

    “你磨磨蹭蹭的是在等我给你找个趁手的家伙事儿?”陆千帆怒意更盛。

    “不是”程青川极不情愿地抬手,打在脸上的巴掌却毫不含糊。

    啪!啪!啪!

    连着实打实的三下,让程青川原本白皙的俊脸立时通红。这个在卓老爷子面前都上下跳脚的小徒儿,红着眼眶按大师兄的要求自罚尽管他并不觉得自己做的多么过分,只是他很清楚地感觉到,时隔多年,今天的大师兄同样很生气。

    “师兄别生气,是我错,我认罚别赶我走,我没地方去”程青川期期艾艾地讨好着,眼泪很配合地吧嗒落在陆千帆眼前。他有许多大豪宅,可是除了师兄在的地方,他没有家。那些空旷的房子里,从来没有家人等他。

    “哪里做错了,一样一样说。”陆千帆自认对陆诚还算了解,这次在韩国再见,他总觉得这儿子有哪里跟以前不一样了,也正因如此,才决定先回国来审一审程青川。虽然早有预感八成是他说了不该说的话,可是真见到师弟的眼泪他也依然跟着心软,还是忍不住宽慰,“眼泪省省,今天你想走也走不了,"

    “就是那天喝多了点,可能,说了师兄的行程”程青川停下手来,信誓旦旦地保证,“不过小萱萱的事情我可一句没说,这点儿底线我还是有的!”

    “哼,所以说程总有水平,总能这么精确地把握自己醉到什么程度,连醉话要说几句都一点不差。

    接着打,不准停!”陆千帆毫不意外地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我就是心急,又不能自己去帮你”程青川继续,手下的力度没有一点儿放水。“他本来就是吃这碗饭的,我不过是督促他敬业一点,这次休息够久了”

    “你没挨打也够久了。”陆千帆对他已经忍了很久,一是觉得年纪大了再这么没脸没皮的挨打实在难为情,二来也是真的心疼他,大差不差的小毛病也就一笑了之。

    “师兄,我”程青川愈加委屈。

    “你要是又牙疼就长点儿记性,辣火锅和冰啤酒别一起入口。”陆千帆没再给他撒娇耍赖的机会。

    陆千帆早发现程青川做事情对人不对事特别情绪化的臭毛病,他在乎的人和事拼了命也要无条件维护,可是他看不到眼里的人,是死是活他是真的一点儿都不在乎。以前陆千帆总是心疼他小时候吃了苦受了委屈,舍不得为了这个过多重罚,时至今日他方才醒悟,这个在家耍惯了脾气的三少爷跟从小在孤儿院连吃饱穿暖都是奢望的小陆诚相比又能苦到哪里去呢?再由着他折腾陆诚,给他当儿子才真叫可怜呢。

    “继续。”陆千帆训人的时候向来言辞简明,受罚之人只能继续说,也继续打。

    程青川几乎把这几天两人的相处重播一遍给陆千帆听,‘叔侄’俩基本算是相处融洽,可师兄对他的坦白仍不满意。万般无奈之下,程青川只好迫不得已说起了他跟陆诚的一次小冲突程青川和陆诚两人在家的时候气氛诡异。为了避免家里的佣人多嘴乱问,程青川到陆家后就给所有人都放了假,只留了管家以备不时之需,连赵维也被他一顿臭骂赶回自己家去了。作为陆家曾经的常客,程青川基本不把自己当客人,可是陆千帆的卧室和雨萱的卧室他是避嫌不会进去的。当程青川闲来无事晃着晃着就到了陆诚房间门口,大侄子也只能热情招呼‘师叔’进屋坐坐。

    环顾一周,程青川首先对一柜子的证书奖状表示不屑,这东西有什么了不起,需要专门摆出来炫耀?他读书的时候想拿第一就没拿过第二,有人嫉妒说是从小有高级私教陪伴成长的结果,可更重要的原因还是一人家小川子就是天资聪颖,你们几个呀,都比不了。

    这是卓奕铭的原话。

    旁边的书柜里清一色是法律方面的专业书,程青川不禁在心里有点儿同情陆诚,虽然被师兄收养吃喝不愁前途无忧,可是他自己的房间里却看不到有什么偏爱的玩意儿。

    “你这儿,就没有点儿好玩的?”程青川问。

    陆诚一愣,他的成长争分夺秒,好像没时间关注什么‘好玩儿的’。这位‘师叔’一看就是挺会玩的,什么样的好东西能入得了他的眼呢?于是谦虚地摇摇头。

    “你不会连抽屉柜子里也像师兄那样归置的整整齐齐吧,介不介意我观摩学习一下?”程青川实在是闲得难受,也想看看陆诚是不是表里如一。

    “您随便看。”陆诚无奈,父亲对这个师弟果然是很娇惯的,连雨萱小时候都被父亲教育过,出门不许随便乱翻人家的东西,更别说这么直白地问能不能打开抽屉柜子看看。他来陆家这么多年,父亲没有明确允准的地方,他一步不敢踏入,不让动的东西,他连看也不会多看一眼。

    程青川看陆诚欣然答应,顿时失去了探索的快乐,却是无心插柳地瞥见了柜子角落里的电贝斯。

    明明是今年新出的合作款,却被放在这无人问津的角落里珠玉蒙尘,实在是不识货。

    “这个,你的?”程青川眼中掠过一丝兴奋。他最喜欢什么限量款、合作款之类的,每次都被这样的营销噱头打动,抱着一大堆没用的东西回家,可这个电贝斯他是真的喜欢,见陆诚并不在意便随手拨弄了几下,而后自顾坐下来,通了电源弹起自己最爱的小曲儿。“喜欢玩儿乐队?”如果陆诚这时候坦诚相对给个肯定的答案,或许他在程青川心里的地位会有所提升。可他偏不。

    他不想让程青川发现一丁点儿自己跟他相似的蛛丝马迹。

    “不喜欢,我五音不全。程叔喜欢就送给你吧。”陆诚在这人面前向来乖顺,按着父亲的训示要让着这位‘有点任性’的长辈,现在还送他东西哄他开心真算是不负父亲嘱托。

    程青川也不客气,大约是在师兄这里看好什么就拿走已经习惯了,象征性地道了声谢谢就乐颠颠拿回自己房间。再回来时陆诚没在房间,他便去浴室找人,谁知在洗手台上看见了陆千帆留下的药盒。几颗胶囊已经打开,里面的粉末所剩无几。@“陆诚!臭小子你跑哪儿去了!”程青川后悔自己一时不察,戒毒的人一旦复吸,再次离毒的难度更大。

    “程叔,我去雨萱屋里给你拿几张绝版的光盘是朋友送的,你喜欢就一起带走吧。”陆诚说不上为什么,看见程青川刚才兴高采烈的样子他心里也很开心。

    “你背着师兄偷着藏了这个?你的良心是不是让狗吃了,你对得起师兄么!”程青川指着台子上药盒里的空胶囊质问。

    “那个不是…”陆诚想否认,可是看程青川气急败坏的样子,也许他早知道胶囊里是什么吧,“这个是爸留给我的,我没吃,只是把里面的东西倒出去了。我答应过爸会听他的话,死都不会再碰。”

    程青川拎着陆诚的领子按在墙上,“既然不会再碰,为什么不连胶囊一起扔了,在家里留下这种证据,万一有人不知好歹又要去投诉报警,你想害死师兄么!”@“是爸给我的,我想留着”陆诚确实忽略了这一点,胶囊上是很容易沾指纹的,里面的东西他也未必倒的干净。“程叔你相信我好么,我真的一点点都没碰,你这样说爸会伤心的”

    “怎么,现在怕我告状了?当初自己作死的时候想什么呢,那时候就不怕师兄伤心?”程青川冷哼了一声,“你今天精神状态好像特别好?别以为我像师兄那样什么都不懂,这东西,你要是不想死就别再碰。”

    陆诚无言。既然程青川不信他,再多解释也是越描越黑。更何况他现在的状态确实不是自然恢复能够做到的,个中缘由又真的不能告诉程青川。

    程青川将热水开到最高温度,将几个胶囊丢入水中,眼看着它们渐渐不成形状才算放心。“我才不会像你这个没心肝的东西总让师兄操心,这件事我暂时替你保密。也不知道你给师兄灌了什么迷魂汤,放着自己的亲儿子不要为你劳心劳力。这几个,他要是问起你就说我没收了,听到没?我不管你是不是真的没吃,要是再让我看到你跟这东西在一处出现,我就替师兄打断你的腿。”

    “听到了…

    谢谢程叔。”陆诚眉头紧皱,好在最终忍住了眼泪。

    那天之后,陆诚对程青川的态度好像更加恭敬有礼,他的身体也恢复的更加神速。当陆诚提出要请程青川吃火锅喝啤酒的时候他也没当回事,还以为只是这小子感激他不去告状。

    “你这张嘴,自己管不住是不是?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还要我一句句教你吗?”陆千帆从公文包里抽出了陆诚带去的戒尺,在风中嗖嗖挥舞着比划,最终站定在程青川面前。

    “师兄,你”程青川惊讶。不过是对小辈说了几句重话而已,就算是冤枉了他,回头说明了就是,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怎么就说不得碰不得!

    “家规,程总还记得吗?”

    “师兄,您别这么叫我”

    “我承诺过给你一个家,你也答应过从此要守我的规矩。我说不许你再欺负陆诚,你偏要在他面前耍威风。既然不服管”陆千帆看着一路护着长大的师弟,突然对自己很失望,都怪自己总是心软没有原则才会让他如此任性妄为。

    “师兄,师兄不要!”程青川突然跪在陆千帆面前,搂着他的小腿涕泪横流,“师兄不要赶我走,我只有你一个师兄要打要罚我都受着,二十下好不好?三十五十!我不躲,你用打儿子屁股的戒尺打我我也不躲求你,别赶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