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欣然一下子愣住了,陆千帆回来后一系列的安排让她目瞪口呆。陆家大宅里好像一下子热闹起来,佣人们忙着泡茶送到陆千帆书房,厨房里一下子有了人烟,就连院子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挂上了过年才用的灯笼。

    记得第一次来陆家过年的时候,晚上吃完饭雨萱就拿着个类似的小灯笼,在院子里跑来跑去,闹着喊哥哥你来抓我呀陆诚每次给雨萱点好了烟花炮仗,也总会第一时间跑到她身边将她抱起来或是捂上她的耳朵。他嘴里念叨的,永远都是萱萱冷不冷、饿不饿?萱萱好看吗?萱萱不怕哥抱着你赵欣然自嘲愚钝,陆诚对雨萱的爱那么直白明显,她怎么就一直都看不出来呢。

    安淮南突然出现在赵欣然身后,礼貌而不容拒绝的来了一句,“赵小姐请自便吧,我送您下去。”

    浴室里的水声不断,陆诚说话仍含混不清,不时传来陆千帆拍打在他脸上的巴掌声。赵欣然得了这逐客令只能悻悻离开,她仿佛有一种预感,这陆家大宅此生她是再难进来了。

    “爸,萱萱呢您知道是不是?”陆诚扶着盥洗台勉强站着,不顾自己身上衬衫已经湿透了,拼命抓着陆千帆的西装下摆,“爸,萱萱去哪了呀”

    陆千帆看着衣服上的水渍皱了皱眉,这小子真是糊涂了,还敢在这时候弄脏他的衣服。他在儿子脸上又是两巴掌帮他清醒,打得他瘦削的脸庞已红肿起来。“这话该是我问你的吧?!臭小子,我把女儿交给你的时候怎么说的?上次离开前我说过,离家出走这种事情必须要教训她一顿,你怎么答应我的,又是怎么做的?”

    “爸,我错了,我以后一定都听您的,萱萱没有死是不是,求求您让萱萱回来吧”陆诚毒瘾发作,又开始浑身发抖冒着冷汗。

    “回来了看你这不人不鬼的样子么?”陆千帆手上一松,陆诚又在浴室跌倒了。看着自己一手栽培的儿子成了现在这副模样,陆千帆也觉得刻骨心痛。“那是什么东西,你也敢碰?哪怕你可以放弃事业,碰了这个,你以为自己还有命能等她回来?你自己照照镜子,有脸去见我女儿吗?”

    尽在陆诚爬到陆千帆脚下,紧紧抓着他的裤腿哀求道,“爸,我戒,我可以戒我没沾上几天,没几天.

    我很快会好的,求你让我见见萱萱,看一眼就行,求求您了”

    “等你真戒得了再说吧,我不可能把女儿嫁给一个瘾君子。赶紧收拾干净了到我书房里来。”陆千帆狠了狠心,还是严词厉色地对着陆诚。

    这时候陆千帆必须做个严父,逼着陆诚自己站起来。为了让这件事永远成为秘密,陆千帆是不可能送陆诚去戒毒所的,所以要戒毒必须全靠陆诚自己的意志。如果雨萱是他坚强活下去的唯一希望,那陆千帆现在就要看看他为了这希望努力的诚意。

    卓陆律所里,谭思琦正在陆千帆专门留给赵一平的办公室里跟赵维谈判。

    “小维,你心里再不高兴也要顾及陆师兄的面子,怎么能在你同门师兄背后捅刀子呢?”

    “师父的面子?是啊,陆家的男人只在乎自己的面子,如果他肯多听雨萱说几句,也不会到今天这一步了。”赵维数落起陆诚的罪行依旧是义愤填膺,“我也没有在他背后捅刀子,那是他大白天自己开车去蔚蓝吧里买的,我说过,再看见他一定会替雨萱出口气”

    “既然你跟踪他知道他去做什么,为什么不拦着?”谭思琦对陆诚自见面就有一份亲近感,是以同样是师兄的孩子,陆师兄的儿子就比赵一平的儿子得她偏爱。

    “拦他干什么?他跟别的女人去逛街,我拦得住么?”赵维仍是气愤。

    谭思琦听了赵维的话更生气了,“陆诚不喜欢你姐姐那是没有缘分,他愿意跟谁逛街跟谁吃饭甚至跟谁上床那都是他的自由,别人无权干涉。但那东西不是小事,你就真想看着陆诚一步跌下去,再也站不起来了吗?也许他会死的"

    “可是雨萱已经被他害死了。”赵维还是不依不饶。

    谭思琦啪地拍了一下桌子,一双凤眼紧盯着赵维,“你张嘴闭嘴就说雨萱被他害死了,证据呢?要不咱们现在去警察局问问,尸体找到了没有?就算有,那也是雨萱不懂事,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就算受了委屈也不能说死就死啊,难道没想过家里爱她的人会有多难受么?”

    赵维愣了一下,早听说谭思琦这女人泼辣果敢,没想到来了陆家的地方,竟然也会这么强势。

    谭思琦见赵维态度软了下来,更坚信了自己的猜测,转而好言劝他道,“小维你听我说,雨萱是他唯一的妹妹,她出事了陆诚难道不比你更难受么?也许这次是他管得严厉了些,兄妹俩闹了矛盾,可是一个小姑娘去那种地方,家长担心一时控制不了情绪也很正常。你还年轻,不会懂得为人父母的心情,陆诚从小一直带着雨萱长大,发生这种事情他心里有多疼你不会明白的。”

    “我不懂你懂吗?再说雨萱不是他亲妹妹。”赵维反带了几分戏谑的口吻,“要是亲妹妹,怎么舍得那么打她,怎么舍得眼睁睁看着她好几天不吃饭也置之不理?”

    “不是他亲妹妹?怎么可能…”谭思琦心中疑惑,卓尔跟她见面的时候几次都带着雨萱,对这个女儿宝贝得不得了,十几岁的孩子了还恨不得捧在手心里,怎么可能不是亲生的呢。再说他们夫妻已经有了那么优秀的儿子,两个人工作又那么忙,完全没必要再领养一个女儿回来呀。

    不过一想到卓陆律所常年与孤儿院的联系,也许因为这个小女孩特别可爱所以就带回家来了?谭思琦最近也一直在跟本地的孤儿院打交道,本来她还想找陆诚帮忙,现在看来还要再等等了。

    “不管是不是亲生的,我见到的陆家人都对雨萱很好,你不要一厢情愿地去判断别人家里的事情。

    现在陆师兄应该快到家了,你把手里的证据都交给我,然后去陆家把事情说清楚。”

    卓尔带雨萱在身边时那份耐心和疼爱,陆诚说起妹妹时眼神里的温暖和柔情,甚至陆千帆打趣自己女儿总也长不大像个小孩子似的慈父情怀,都在谭思琦脑海中经久难忘。无论雨萱是不是陆家亲生的,她都毫不怀疑陆家对这个小女儿的宠爱和在乎。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赵维不屑地笑笑,“谭阿姨,你不会也是因为喜欢我师父,才这么多年不结婚的吧?”

    “臭小子,没大没小。陆师兄现在真是年纪大了脾气好了,给你们惯得没了规矩,还敢这样内斗,看他回来了怎么收拾你们。”谭思琦在赵维身上捶了一下,陆诚那孩子看起来少年老成可内心却有些单纯执着的地方让人心疼。一平的儿子看起来玩世不恭好像没长大的样子,可倔起来真跟他爸爸一样执迷不悟。

    “你要是愿意嫁给我爸给我当后妈,我可以考虑听你几句。否则嘛,免谈。”赵维说完起身要走,却被谭思琦一把抓住了手腕。

    “赵维,你别把我当成一般的软弱女人来糊弄。大家都是站在法庭上吃饭的,我跟你好说好商量是念在你是朋友的孩子、故交的徒弟。不过你给我听清楚,卓尔是我最好的朋友,现在她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不能看着不管。雨萱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对陆家的每一个人来说都是不可弥补的伤害。如果这时候陆诚再有事儿,你让他们怎么面对?哪怕是现在这样,他们家这个年也没法过了”谭思琦与卓尔自同学聚会后再恢复联系,关系比上学时更加亲密。

    “你放手。他们家过不过年跟我有什么关系。”赵维听谭思琦的意思话里话外都帮着陆诚,认定了她的想法也是陆家的儿子比女儿重要,心里更替雨萱不值。

    “如果他们家过不好,你们家也别想好。要是陆诚有什么事,你姐姐做过的事情就是明天的新闻头条。”谭思琦的声音不大,却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我姐姐?她不是走了么?她怎么了?”赵维一脸茫然。

    谭思琦把手机递给赵维,“你看看这些资料再做决定。”

    赵维匆匆看了一遍,不可置信的看着谭思琦。看她坦然坚决的态度,想来这些录像和证据也不会是假的。他怎么也不敢相信,一步步推着雨萱走向这无底深渊的,竟是自己的亲姐姐.

    陆家大宅。@陆诚浑身上下都湿漉漉的,好像一个在沙漠中濒死的小兽突然看见了远处的一眼清泉,他不去想那是不是海市蜃楼,只要还有一点点希望,他就要勉强站起来。

    刚才那一剂针药已经发挥了作用,陆诚渐渐有了些精神。他回自己房里洗了澡换了衣服,手上虽然抖的厉害也还是勉强刮了胡子,又来雨萱屋里把所有从蔚蓝吧里带回来的东西都收拾利索,一并带到了陆千帆的书房里。

    “就这些?没有了?”陆千帆认真的点着数,连空瓶在内果然一个不差。

    “就这些,听他们说,这些都用了,人也就”陆诚不敢抬头看陆千帆的脸。

    “你还真是铁了心不想活了?”陆千帆心里后怕。要是这孩子真寻了短见,他以后如何再见青川呢。

    “爸,我错了…”陆诚知道这样的道歉跟自己的过失相比微不足道,可他此刻再也没有别的话可以跟陆千帆说。

    “去,到那边跪下,好好想想。”陆千帆把东西锁在了保险柜里,又恨恨地看了陆诚一眼,“你要是再敢碰一下,我就打折你的腿,再把你赶出去。到时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辈子你都别想再看见雨萱。”陆千帆一想到陆诚没有看好雨萱让她自己跑出去了,心里气血翻涌,要是女儿真有个三长两短只怕妻子也活不下去了吧。

    “真的没有了,爸,雨萱在哪儿啊,我打了她,还害她生病了,求求您让我看她一眼吧,远远看着就行…”陆诚尽力跪着,雨萱不见了之后他没怎么吃过饭,此刻清醒了血糖太低,身上轻飘飘的没力气。

    “糊涂东西,让你管着的时候你纵着她胡闹带她出去玩儿,那些事情她不懂,你就不知道多问两句?在你心里,她会做那些事?真是长本事了你,用皮带?对着雨萱,你怎么下得了手?我知道你只是吓唬一下,可问题是,你想吓死她么!”陆千帆见陆诚已经泪流满面,仍觉心中有气难消,上前在他屁股上狠狠踢了一脚,“跟谁学的这臭毛病,哭起来没完了?跪直了,再动一下我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