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诚和赵维到海边的时候警戒已经撤除了,赵维说警察找到尸体会跟家属联系,让陆诚做好准备。陆诚好像还是不能相信这个噩耗,先在海边疯跑了一阵,找遍了每一处能藏人的角落,最终绝望地跪坐在沙滩上,面朝大海,久久不动。

    “你是知道雨萱喜欢你,才故意这样折磨她欺负她的是不是?你根本不喜欢我姐姐,逼得她没有脸面再留在这个城市,快过年了自己跑到欧洲去,转眼又用她做挡箭牌糊弄雨萱,你到底什么居心?再说我们家什么时候要过聘礼,我没记错的话,我爸说的是只要你娶我姐姐,赵氏一半的股份都是我姐姐的嫁妆,没错吧?”赵维一字一句地逼视陆诚,心中的怒火不亚于在酒吧里看见雨萱时的陆诚。

    “雨萱喜欢我吗?是她跟你说的她喜欢我吗?”陆诚绝望的眼神中有了些微光彩。

    “当年不是你自己跟我说的么。陆大师兄,你不是一直都很自信么,怎么现在这副模样?你的鳄鱼眼泪只有雨萱那傻丫头才会相信,她可以把自己拥有的全部都给你,却不会在离开的时候才说爱你,免得你心中愧疚难过你的心,真的是千年冰川做的吗?”

    “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陆诚的身子瘫软下来,失魂落魄的在黑夜中呼喊,“萱萱!萱萱你在哪啊,你回来好不好哥哥错了,你跟哥哥回家吧…”

    雨萱好像就这样一下子从陆诚的生命里消失了,就像他手中拼命抓住的细沙,最终却还是从指尖流走。

    “雨萱让我帮她照顾你,可你需要吗?你不是最强大最优秀吗,把雨萱显得一无是处你很开心很有成就感?我从来不觉得你有什么了不起,除了让雨萱爱上你可惜她这一辈子爱错了人,你从来都不懂她的心也不珍惜她。”赵维走上前去拖起陆诚来拽到车上,“我答应了雨萱就不能不管你,现在送你回家,等师父回来我就从卓陆律所辞职。以后再让我看见你,我一定替雨萱出口气。”

    陆诚回去时家里的佣人们正哭作一团,刚才大家听见了赵维的话,可谁都不敢相信活泼可爱的小姐会突然自杀,再也回不来了。陆诚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了房间,赵维的话像是晴天霹雳,已经打碎了他的全部希望。

    没有了雨萱,他在这个世界上又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陆诚突然想起来那对袖扣,疯了似的趴在地上东翻西找,他仔细地检查了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那对亮晶晶的袖扣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就像他再也等不到雨萱扑闪着大眼睛,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刘妈拿着两件叠好的衬衫走进来,脸上也是擦不干的泪痕。她泣不成声地跟陆诚说,“少爷,这是小姐下午临走前给你熨的衬衫有几处烫得皱了,求您千万别扔,留着做个纪念吧”说罢又捂着脸呜呜哭起来。

    “萱萱哪会熨衬衫灬她手上的水泡”陆诚恍然,上次擦皮鞋没有弄好,这小丫头又心血来潮地给他熨衬衫做什么呢。难道雨萱就是想替他做点事情手指烫到的时候,她是不是很疼?

    陆诚把那两件衬衫抱在怀里,贪恋地闻着那上面雨萱留下的味道。

    他的萱萱,真的回不来了么?

    陆诚不信,他抱着被子到了雨萱屋里,在她床边的地上熟练地铺好了躺下。

    “萱萱啊,哥哥坏,那天打了你没有来陪你,没给你揉揉也没问问你还疼不疼了你是不是做噩梦害怕了?还是疼得睡不着了呢那天晚上哥也睡不着,满脑子想的都是你穿那身衣服进来的样子。哥真的是气糊涂了,我的萱萱那么乖,怎么会你是生哥哥气就自己跑出去玩了是不是?快过年了,你玩够了就早点回来,哥哥给你包了个大红包,等着你拜年呢只要你回来,以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哥再也不对你凶了,你要什么哥都给你,你想去哪哥都陪你,只要你能回来萱萱,你真的喜欢哥哥吗?哥哥也喜欢你,哥哥爱你,爱了你好多好多年等你长大了,哥哥娶你做老婆好不好?我们生很多小娃娃,一定都像你小时候那么乖巧可爱,我们跟爸妈永远生活在一起,好不好?”陆诚一夜无眠,絮絮叨叨地跟雨萱说了很多话。他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有时候像对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子,有时候又像是对相恋多年的女朋友。

    白天刘妈给陆诚端饭来,听他问起那对袖扣,忍不住又泪流满面。“那天少爷走了,小姐不顾自己身上伤着,在你书房里找了好久才拿回来,就放在她枕头底下。打针的时候她疼得厉害了就攥在手里,有时候她一个人躺着也会看着发呆”

    没等刘妈说完,陆诚就去翻雨萱的枕头,可是下面已没有了钻石袖扣,只静静躺着他送给雨萱的日记本。他打发刘妈出去,坐在地上靠着床脚看了起来陆诚恨自己没早看过雨萱的日记,原来她想要的从来都不多,她的心思永远那么简单纯净。雨萱在本子上写写画画的,她的世界比陆诚想象的更要单纯幼稚,尤其在自己的日记里免不了说些小孩子的傻话。可陆诚却从小就少年老成,凡事思虑周详,也正因为这样,面对同一件事两人的想法也会大相径庭。

    萱萱,哥去帮你把那些讨厌的作业都做完好不好?等哥把你所有的作业都写完了你就回家好不好?你要早点回来啊,哥很快就会写完的.

    …”陆诚对着雨萱床上摆着的那些小熊,仿佛那个娇俏的小女孩从来没有离开。

    陆诚起身到雨萱的书桌前,翻看她的书本笔记。看着那些熟悉的题集,他仿佛回到了学生时代,只有在沉浸题海的片刻才能暂时换来一点点平静。那些让雨萱挠头的作业,对陆诚来说易如反掌,他就真的认认真真地替雨萱写起作业来。

    可是直到做完了所有能做的习题卷子,窗外的天色黑了又亮亮了又黑,刘妈已经给他送了五六次饭,雨萱还是没有回来。

    “少爷吃点饭吧小姐没了,您再出事,让先生和太太怎么活啊”刘妈抹了把眼泪,自责地说,“我老了没有用,没有照看好小姐,对不起先生太太啊。等他们回来了,我就回老家了。现在我最后能做的,就是替他们照顾好少爷了,毕竟您是儿子……”@儿子?

    陆诚悲从心生。他这个冒牌的儿子,在爸妈心里哪能跟雨萱比呢?当初如果没有雨萱,他也就没有机会来到陆家当少爷长大吧。等爸妈回来了,是他应该离开才对。

    陆诚现在唯一的心愿是想看看雨萱最后的样子,哪怕她已经不会说话不会笑如果雨萱真的已经厌弃了这个世界,陆诚很想知道她走的时候是不是安详,还是心里仍然委屈,脸上仍带着泪痕他想再看看雨萱,他想知道她在哪儿,他想去陪她手机响了。

    陆诚不敢接。

    又不敢不接他怕听见那个能摧毁他所有信念的消息,毕竟没见到雨萱的尸体就还有一丝希望,也许雨萱还在呢,也许只是个恶作剧呢。可陆诚更怕事情真的已经发生了,要是他不马上去接萱萱回来,她会在另一个世界做个孤魂野鬼陆诚哆嗦着按下了绿色的接听键,还好电话那头传来的不是警察局的通知,而是一个温柔的女声。

    [陆先生您好,您预定的钻石项链已经到货,您随时可以来专柜取货。]

    [好,我这就去拿。]

    陆诚拿着手机眼神迷离,他终究还是没能给雨萱带上这个项链。

    萱萱,你听见了吗,哥给你定的钻石项链到了,你快过生日了呀。过了这个生日你就十六岁了,离哥哥可以跟你表白的日子又近了一步了不,哥不等了,只要你回来,你过生日的时候哥就当着所有人的面向你表白好不好?

    只要你回来。

    萱萱,你真的不要哥哥了吗?

    哥不是怕爸生气了打我,是怕不听爸的话他会把你藏起来,不让你嫁给我可是现在你走了,哥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也什么都不怕了。

    陆诚在商场里漫无目的的转悠着,爱马仕还在,香奈儿还在,连扶梯转角的甜品店和咖啡馆都跟从前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只有雨萱不会再围在他身边说要这个要那个了萱萱,哥求求你回来好不好,只要你回来,哥什么都答应你.

    以前每次买好了东西,雨萱都要去吃一块黑森林蛋糕,还总说这家蛋糕上的樱桃跟家里樱桃树上长出来的一样甜。陆诚见她喜欢,每次都买两块,把自己那块蛋糕上的樱桃也给雨萱吃。陆诚觉得雨萱就像那鲜红的樱桃一样甜美可人,而他自己就是带着苦味儿的巧克力,衬得那小樱桃娇艳欲滴。

    今天陆诚又去买了一块。嘴里又酸又涩,一点儿也没有雨萱说的酸甜可口。他用纸巾遮住了脸,原来是泪水已滑落了嘴角。

    陆诚要回家了,万一萱萱回来了看他不在,小丫头说不定又要生气不理他了呢。

    “陆先生!您今天休息吗,陆小姐没跟您一起来?”

    陆诚抬头看了一下,好像是香奈儿的销售小姐,可他明明记得香奈儿是在二楼的。“她我今天自己来的。”

    “我今天休息也来逛街,快过年了,您是来给她选礼物嘛?今年Gucci新出了一款鞋子我觉得特别适合陆小姐,不过您可千万别让我们家店长知道我给您推荐别的品牌。”销售小姐殷勤地讨好陆诚,似乎随时准备好了陪他一起去买东西。“陆小姐很喜欢那种款式的鞋子,您总说那种尖头皮鞋太成熟了她平时就没买过那样的,但今年早春的新款浅口鞋在前面有一对樱桃装饰,很适合她那个年纪的小女孩,很好看的.

    要不咱们去看看?”

    “好啊。”陆诚听了这些话心中又是一热。萱萱怎么能这么听话呢,他说不好的她喜欢也不要,他觉得自己真是个刻薄的混蛋,对她总是诸多要求。

    陆诚一进专柜就直奔主题,店员以为是买给身边这位女士的,就问她要什么尺码。

    “陆小姐一直是36码的鞋子,不过这种款式会偏大一点儿,但是前面又窄买小了可能不舒服”销售小姐犹豫着给陆诚建议。

    店员把36和37码的各拿了一双过来,陆诚拿起鞋子挨个伸手进去试。"36就行了,这种款式大了不跟脚。三个颜色都要。”

    现场的销售人员交换了眼色,各自吃惊。

    只有卖童鞋时才会有妈妈用手掌比量着来给小朋友选鞋子,像他这样西装革履的男人要么是佳人在侧自己会选会试,要么是只负责刷卡买单女士随时可以来提货。这样选成年女鞋的男顾客,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

    陆诚看着自己的手,极力忍着不让泪水流下来。

    萱萱小时候他也会这样给她选鞋子,连母亲都说他比尺子量的还准,每次萱萱穿上新鞋都是不大不小刚刚好,也不会有哪里磨脚不舒服。

    这还是上次雨萱在医院里昏迷的时候,陆诚把她的小脚抱在怀里取暖,才发现她的小脚丫长大了不少,刚好是从他中指指尖到手腕一条细纹的距离。所以陆诚一搭手就知道雨萱穿什么尺码合适。

    如果萱萱还能回来的话,她穿着一定合适。

    陆诚嘴角也有点儿松动,要不是香奈儿的销售小姐说陆小姐好些天都不回微信了,他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以为雨萱只是去上学了,晚上回家还会搂着他的脖子说哥哥真好。

    “有好看的款式麻烦你留一下,她看到你微信的时候会回复的…”陆诚又开了一张支票给那位销售小姐存在雨萱的会员账户里,丢下这句话就匆匆离去了。

    陆诚坚持只要一天不看见雨萱的尸体,她在他心里就是还活着。从陆诚会赚钱那天开始,给雨萱买东西已经成为一种习惯,哪怕她真的已经不在了,这些她喜欢的漂亮东西,就算是能陪着他的最后一点慰藉吧。

    @这几天浑浑噩噩的日子里,陆诚发疯一样地想念雨萱,可他却一次也没有梦见过她。他心里自责,觉得雨萱一定是还在怪他不肯原谅他,哪怕是在梦里也不想再见到他了。

    陆诚心中苦不堪言,他的意志渐渐瓦解,此刻早已不在乎是非对错,只想得到片刻欢愉已经心满意足,于是鬼使神差地开去了蔚蓝吧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