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大宅里,陆千帆端坐在书房里,夹着雪茄。他正在打一通漫长的电话。电话那一头,是那个怎么也不肯当面再叫一声大师兄的程青川。

    一口青烟袅袅,陆千帆的思绪从二十年前跌跌撞撞游离而归。

    “青川,别跟我玩这些小把戏了,我跟你说的就是我心里想的,到现在也没什么改变。你闲着没事干愿意逗逗小丫头玩就算了,我把儿子培养到今天不容易,你再胡闹,我就算是七老八十了也照样能收拾你。”陆千帆说完就挂了电话。

    门口正站着刚回家来的陆诚和雨萱。

    陆诚心下骇然。听父亲语气虽是冷峻,可话里话外何尝不是对幼弟那般严厉中带着疼爱。父亲说照样收拾他,难道以前陆诚回想今日种种,程叔叔是因为曾受过父亲的刁难,才故意报复?可这些也着实算不上报复,尤其是他对雨萱,虽然总喜欢笑她傻,却真有点儿对亲生女儿般的怜爱。

    雨萱只听见了父亲最后那几句,她再看着哥哥,心中更平添一份苦涩。爸爸根本不在乎她跟谁去哪里,哥哥也是拖了好几天才去接她的陆诚发觉雨萱情绪不对,才刚悄声安慰她几句,屋里就传来了陆千帆的呵斥之声。“你们俩在门口干什么呢,都给我进来!”

    “别怕,哥在。”陆诚握了握雨萱的手,带着她进了父亲书房。

    “爸,您回来了……”陆诚先开了口,雨萱也跟着叫爸爸。

    “陆雨萱,你现在挺有本事啊,还学会离家出走了?你哥在家就是这么教你的?”陆千帆脸上带了一抹怒色。

    “不是.

    爸爸我错了我当天就想回来的,可是程爸爸说让我等哥哥去接我…”

    陆诚心里捏了把汗,怕父亲因为这个称呼迁怒于雨萱。可陆千帆愣了一下,又好似默认了程青川的说法。

    陆诚从旁解释着,“爸,那天是赵叔在路上碰见雨萱了,然后说带她出去玩玩。我这几天有点忙,没空出时间来去接她。”

    “雨萱,以前有什么事情都是你哥挡在前面,就算你做错了他也替你担着护着你。这么多年,你是不是以为爸爸真的看不见?你哥愿意疼你照顾你,爸爸很开心,还以为你也会心存感激,能明白他的一片心意。现在既然你自己跑出去,那以后有什么事情,你就自己面对。”陆千帆语重心长的说了这一番话,便从抽屉里拿出了戒尺。

    “爸,雨萱还小,她知道错了,您别生气”陆诚怎么也没想到,父亲这次不仅要亲自管教女儿,还直接动了戒尺。他的第一反应,就是雨萱受不了那样的痛。

    “你闭嘴。”陆千帆一个眼神制止了陆诚,转向雨萱厉声道,“陆雨萱,手伸出来。”

    “爸爸,不要…”雨萱看见戒尺吓得脸色都白了,爸爸肯定比哥哥打得还疼吧。

    “伸手,别让我再说第二遍。”陆千帆脸色阴沉,只是轻吐几个字,就让儿子心中七上八下,女儿脸上泪水涟涟。

    “不.

    爸爸,我以后不敢了……”雨萱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以后不敢以后不打,这次你跑不了。陆诚,你给我把着她的手。她要是再敢躲,就扒了裤子按在床上。”陆千帆的口气不容置疑。

    对陆诚来说,父亲要打要罚从来不会说这么多话,要亲自教训雨萱这是第一次,看这架势也像从前对他们几个立规矩一样认真。他心里忐忑不安,既怕雨萱会受这皮肉之苦,也怕她不听话会惹得父亲更生气,再加重惩罚。“雨萱,手伸出来。”陆诚的语气没有父亲那样严厉,却也是同样的不容拒绝。

    “哥你”面对父亲的严厉,雨萱虽然害怕却不意外,可陆诚也是同样的态度不再为她求情,让她彻底觉得自己是个快要被抛弃的孩子。

    陆诚扳着雨萱四根手指,将她白皙的掌心露在父亲眼前。雨萱还不放弃挣扎,要不是陆诚抓得紧,只怕她都要逃出这屋子了。

    陆千帆对这个儿子向来有十足的把握,这些年来陆诚还从来没有违逆过他的意思。他不犹豫,也不理雨萱的哭泣求饶,“啪”地一下朝着雨萱掌心打了下去。

    雨萱看着父亲的戒尺甩了下来,闭了眼睛不敢再看。她只觉自己手上一重,却不是想象之中的巨痛。

    “混小子,你干什么!”陆千帆呵斥。他的家法,竟也敢公然拦着,真是揍得轻。

    雨萱这才看见,是哥哥挡住了父亲的戒尺。

    陆诚手背上赫然一道戒尺的红痕,面对陆千帆的怒喝,他依然把雨萱的小手攥在他的掌心里,不住地向父亲认错。“爸,都是我的错,我没看好雨萱,您别生气了…”

    “人家长大了翅膀硬了,以后都用不着你管,你给我起开。”陆千帆用戒尺照着陆诚肩膀上就狠抽一下,“再不让开我连你一起打了。"

    陆诚听了这话,反而在雨萱身边护得更紧了。“爸,您打我吧,是我不好”

    陆千帆又朝着陆诚肩头抽了几下,力道却是明显比刚才小了。“你还护着她干什么?小孩子不是你这样惯着的!”

    “爸,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求您原谅她这次,以后我一定会好好管教她。”陆诚看父亲怒色稍减,又一次替雨萱求情。

    “爸爸我错了你别打哥哥了别打哥哥,我以后听话,听哥哥话”雨萱已是哭得泣不成声,她躲在陆诚怀里,还能感到爸爸带来的低气压。

    陆千帆见儿子一味地护着她,想来今天这是教训不成了。自己近年来回家很少,陪伴女儿的时间更是有限,这样一见面就大发雷霆只怕丫头心里要难过。于是陆千帆一时心软放下戒尺,只是嘴上训了几句。

    “爸爸,我听话你别打哥哥了”雨萱的眼睛一直盯着陆千帆,生怕他再动手。@“今天看在陆诚的面子上我饶你一次,你哥就是因为你不懂事才挨了这些打,你好意思吗?越大越不老实,下次再这样就给你绑在床上,打到你十天半个月下不了地,看你还往哪儿跑,记住了吗?”陆千帆又重重嘱咐了几句,也不知道女儿听进去了没有。

    陆诚心里佩服父亲,那话里话外的样子好像他从来没挨过打似的。陆千帆往日罚他的时候,可比这打得惨烈多了。相比之下,今天这毛毛雨真算不了什么。

    “记住了”雨萱泪眼婆娑地看着陆诚,心里懊恼自己怎么就只会拖累哥哥呢。

    陆千帆看雨萱那内疚样子,也算是教训过她了,大赦似的挥挥手道,“你先回自己房间吧,回去给我写份检讨,明天早上在餐厅里念完了再吃饭。”

    “爸,雨萱都这么大了,别念了吧”陆诚怕雨萱难为情,希望父亲能网开一面。

    “要不让她接着挨打?”陆千帆眉毛一挑,这儿子还真是个情种,为了雨萱一次次地挑战他的耐心。

    “别都听爸的”陆诚转而对雨萱道,“快回屋去,一会儿哥再去看你。”

    雨萱看了陆千帆一眼,怯怯地逃离了他的书房。

    “爸,您什么时候回来的呀,也没说一声,我好去接您”陆诚难得卖乖,只希望父亲消消气才好。

    “说好了让你管教她,看看你把她惯成什么样子了。说几句打两下就敢跑,这次你不给她点儿教训,我看你以后还怎么镇得住她。”陆千帆又回头看了陆诚一眼,“我不回来,你就没打算告诉我是不是?”

    “对不起爸,让您操心了。”陆诚挠挠头,比起父亲来,他确实有点儿不会管教孩子,因为雨萱在他心里是孩子,又不只是孩子。好在雨萱马上就长大了,到了与父亲约定的时候,他就可以无所顾忌地疼爱雨萱,再也不用故意对她严厉了。

    “你呀,我真不知道说什么好。雨萱要是一直在你身边有你护着,那当然什么都好。可如果有一天她真的要自己去面对这个世界,你让她靠什么活下去呢?”陆千帆每次面对雨萱的事情都难以保持日常的冷静,他愤怒之余更多的是无奈和担忧。“丫头能有你一半儿懂事,我就放心了…”

    “爸您放心吧,我会一直在雨萱身边看着她的。咱家雨萱现在懂事多了,也知道学习,我看她成绩要是一直能保持现在的状态,也能考个不错的大学呢。”陆诚并未觉察陆千帆话中深意,他试探着问父亲,“反正您也不想让她去外地吧?”

    陆千帆点了点头,“那些都没关系,到时候再说。不过以后你可要看住了她,离家出走这毛病再让她自己跑了你们俩我一个都不轻饶。”

    “知道了,谢谢爸!”陆诚见父亲放过雨萱,自己心里才松了口气,“爸,有件事情我想问您,程叔叔他n“那个小兔崽子,他再胡闹你别搭理他,自己该干什么干什么。”陆千帆的眉毛又紧了些,像是说起自己的孩子般上心。

    陆诚一愣。他知道父亲与赵一平和程青川的关系匪浅,可对程青川这‘昵称’似乎比对赵一平还亲近许多。

    陆千帆也觉得自己失言,好像不经意地解释着,“那么大人成天没个正经,跟你们这些孩子似的胡闹,我看他跟赵维挺合得来,俩人经常一起出去鬼混。陆诚呀,爸爸觉得呢,青川他好歹也是长辈,有什么刁难的地方,你就受点委屈吧。我的意思是,青川他比较任性,你让着他点。”

    “程叔叔没有刁难我,爸您放心吧,我能应付。”陆诚听着这话有点儿怪怪的,不敢再多言。©“总之他也不会真的伤害你们就是了,不过是…

    爱开些玩笑。”陆千帆不愿再跟他多说,只让陆诚先回去休息。临走还不忘嘱咐一句,“晚上不许去哄着雨萱,让她自己反省,你再这么惯着以后她不顺心就走给你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