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维跟在身后，试探着问，“你跟陆诚哥闹别扭了？”

    “我哥生我气了……他不理我了……”雨萱说着，红了眼眶。

    “别哭别哭，陆诚哥肯定是有事才急着走的，要不你给他打个电话问问？”

    雨萱摇了摇头。要是哥哥真的有事，她不想打扰他。要是没事还不想理她……雨萱不愿意相信，哥哥从来没这样冷漠地对过她。

    “那你周二来律所玩？我那天也过去，你放学了我去接你怎么样？”

    雨萱终于点了头。

    周二放学，赵维带着雨萱来律所的时候陆诚正在会议室。律所里的同事们见风使舵，都觉得赵维以后在律所里的地位会跟陆诚并驾齐驱——如果他娶了老板的女儿。

    律所的会议室是透明的，陆诚正在白板上给大家梳理庭辩思路。雨萱的眼睛落在哥哥身上，立刻被陆诚强大的气场吸引。哥哥看起来虽然有些憔悴，可举手投足的风采依旧帅气十足。

    过了好一会儿，陆诚才感受到了门外的目光。

    他余光瞥见了雨萱的身影，心里的冰霜仿佛一下子被融化。可这么多人看着，他又不能一下子冲出去，只吩咐助理告诉雨萱先回去等着。

    再回过神来给大家开会的时候，陆诚一扫之前的阴沉疲态，变得神采奕奕。他只把最重要的内容说完，剩下的就交给其他律师继续讨论，自己急不可耐地回到办公室。

    他的萱萱，终于来了。

    她，还要他。

    办公室里没有人，陆诚的感觉不好。雨萱怎么没在等他呢，陆诚假装出去安排工作，不情愿地看见雨萱在赵维办公室里。赵维给她准备了精致的点心，像自己一样拍她的头，好像还在说着什么逗她开心。

    陆诚刚刚融化的心，瞬间又被冻上。

    “陆雨萱！你放学不回家来这干什么？”陆诚心里不痛快，可还是探了身进来——再不跟雨萱说几句话，他真怕她把自己完全忘了。

    雨萱手里的点心僵在半空，惊慌失措地看着哥哥。她怎么也没想哥哥一见面就会发火，外面那么多双眼睛看着，真丢脸。刚才他在办公室里对着别人的时候可不是这样，嘴角好像还带着笑意呢。

    “哥，我想在这写作业行吗？”雨萱仍不死心，找借口想去陆诚办公室。

    赵维看陆诚脸色不好看，以为他是太忙了不想让雨萱来打扰，自告奋勇道，“陆诚哥，我今天有事正好路过她们学校，就带她来玩一会儿，你去忙吧，我在这看着她就行了。”

    “多大了写个作业还得让人看着，看不见我们都忙着么！你别捣乱，赶紧回家。”陆诚不可遏制地吃醋了，他以为雨萱想在赵维办公室里写作业。对她，他做不到完全没有私心，让她回家，总好过跟赵维两个人独处一室。

    陆诚愤愤离开。

    他觉得自己很可笑，还以为雨萱是小时候么，张口闭口只会找哥哥。丫头真的长大了，她的眼睛里看到了那么多优秀的小男生。那个赵维聪明能干又开朗幽默，跟雨萱年龄相仿，最重要的，赵维是赵一平的亲生儿子，一个真正的富家少爷。他父亲跟陆千帆，又是那样的交情。

    这些陆诚永远无法改变和拥有，再努力也是可望而不可及。

    陆千帆让他做好一个哥哥的本分，那他现在应该高兴么？可他一点也笑不出来，更不知道自己刚才对着雨萱的脸色难看极了，要不是雨萱对他实在依恋，换个别的女孩，也许真的会头也不回地永远离开。

    陆诚已经在律所里住了好几天，望穿秋水做穿题库，连多余的工作也没有了，怅然若失地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发呆。窗外那般动人的风景顿时失了颜色，陆诚拉下了百叶窗，只想在自己的小世界里舔舐伤口。

    “小维哥，我不知道怎么惹哥哥生气了……你看他不理我了……”陆诚离开后，雨萱终于忍不住掉下了金豆子。

    “别哭别哭，不一定是跟你生气。”赵维安慰她道，“也许陆诚哥工作上遇到什么难处，心里有火没处撒。要不我先送你回家吧，大师兄发威今天可能要加班到很晚。”

    雨萱离开前又向陆诚办公室的方向张望。记得以前爸爸刚把这个办公室给哥哥的时候，哥哥说这里也是雨萱的小天地，以后她随时都可以随便出入。可现在，哥哥拉上了百叶窗，是看一下都不行的意思么？

    雨萱心里很失落很无助。哥哥说话的口气，越来越像爸爸了。自己对爸爸和哥哥，只能是打扰和负累。哥哥他，真的也不愿意管她了么？

    回家路上，雨萱心里又出现了那个可怕的想法，失声落泪。她越哭越厉害，整个身子都跟着颤抖。赵维吓坏了，赶紧把车停在路边。

    “雨萱，你和陆诚哥到底怎么了？是因为那天咱们偷跑出去玩吗？你别难过，我去跟他解释，不管有什么事，我都帮你分担！”赵维搂着她的肩膀安慰。

    “小维哥，什么事情你都会帮我吗？”雨萱无助地看着他。

    “是！”赵维坚定地点了点头，“什么事都帮你！只要你相信我。”

    “那你能替我保密吗？你姐姐、子涵都不能说。”雨萱停止了抽泣。

    “只要你不开口，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赵维承诺道。

    “你知道怎么做亲子鉴定么？”雨萱说着，泪水又留了下来……

    “亲子鉴定？你问这个干什么？”赵维疑惑。

    “小维哥，你看不出来我跟我哥、跟爸爸妈妈不一样么……”雨萱抽抽搭搭地说，“我，我可能不是我哥的亲妹妹……不是爸爸妈妈的孩子……我哥带我去孤儿院，跟我说那些孩子的事……”

    这个消息对赵维的冲击很大。他脑海里的第一反应是每次说起雨萱时，陆诚言谈间那充满攻击性的占有欲。

    如果这事是真的，那陆诚会不会早知道？

    如果陆诚早知道，那他对雨萱是不是也另有心思？

    “雨萱，你冷静点，我觉得这事儿不大可能啊，”赵维替她分析着，“你看啊，我家跟你家这关系，我爸和你爸这感情，要真有这么大事我爸肯定知道，但我从来没听他说过，要不我回家帮你问问……”

    “不要！不要问赵叔叔，如果大人们知道我知道了，那全世界都知道了……我也没法再在这个家里待下去了。我只想偷偷地自己知道，我就想跟哥哥做个亲子鉴定。小维哥，你能帮帮我吗？”雨萱满怀期待地看着赵维。

    “……行。这样，一会儿到家了你去找点陆诚哥的毛发烟头什么的，不过他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估计不好找。对了你去找他的剃须刀，从里面弄点出来。我保证尽快给你结果，也不会跟任何人说。不过在这之前，你一定不许胡思乱想，要照顾好自己，知道么？”

    赵维好不容易哄着雨萱上了车。这一路上，他心里也很不平静，只能默默祈祷一切都是雨萱庸人自扰。

    三天后，陆诚接到了陆千帆的电话。

    陆千帆没有布置工作，一反常态地迂回着跟他说些家常话，让陆诚心里很没底。最后，陆千帆好像无意间说天气凉了，让他注意身体，也要照顾好雨萱，听她声音好像一直在咳嗽。

    陆诚得令当即丢下律所里的所有事情，马不停蹄地回家报道。他懊恼自己不该不让刘妈打电话，那天雨萱来了他态度也不好，现在小丫头怕是在家里生闷气呢。不管怎么样，她生病了他总要在她身边的。

    陆诚的车刚到院里，雨萱听见声音就从二楼往下跑，他一进门，雨萱就像小时候那样扑在他怀里。

    “哥！哥你终于回家了……哥哥……”

    “慢点慢点，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似的。”陆诚的心，被她叫得暖暖的，一见她又是光着脚丫，马上抱起她来往房间走，“不是说不许光脚在屋里跑么，着凉怎么办。我不在家你自由自在的，是不是过得很开心啊？”

    雨萱紧紧搂着陆诚的脖子，“我好想哥哥……”

    陆诚心头一热。

    雨萱想他了吗？去律所，是因为想见他吗？

    他把雨萱放在床上，伸手摸摸她额头，“爸说你咳嗽，是病了吗？”

    “哥哥，对不起……”雨萱低下了头。

    “怎么了？”

    “没生病，我装的……我想让哥哥回家……”雨萱声如蚊呐，不敢抬头看陆诚的眼睛。

    “没病就好……你知道刚才哥哥多担心么，狼来了的故事不记得了？就不怕以后你真的病了的时候，哥不管你了？”陆诚蹲在她床边，抬头看着她的小脸。

    “哥哥会不管我吗？”雨萱抓着陆诚的手腕，小手冰凉。

    “不管不好么？你可以随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陆诚心里还在别扭，他不知道自己若真的放手了，雨萱会变成什么样子。

    雨萱想了一下，摇头道，“哥，你以后…别不回家行么？”

    “好，哥答应你，以后只要不出差，不管多晚，每天都回家。”

    “还有，我撒谎骗哥哥了，这些……我都不要了。”雨萱从枕头底下拿出了自己的免打金牌，塞在陆诚手里，“哥，你是不是因为这个生我气了？”

    “不是。雨萱长大了，遇到事情该知道自己要怎么做。”陆诚拍拍她，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失落。他和雨萱这份不为人知的亲密关系，从今往后，正式结束。

    雨萱望着陆诚离去的背影，愣了一下。

    哥哥也对自己失望了吗？是以为自己生病了，才迫不得已回家？

    “哥，你要去哪儿？”雨萱声泪俱下，从背后紧紧地搂着陆诚的腰，怎么也不肯松手。“我不知道怎么做，什么都不知道！哥说过撒谎不能饶的，我认罚还不行么，哥别走……”

    陆诚掰开雨萱的手，低声道，“我饿了，下楼吃饭。”

    “哥不饿，哥不走……”雨萱哭着哭着，无力地跪趴在他脚下。“求你，别留下我一个人……”

    陆诚还是停下了脚步，蹲下身来替她擦了擦眼泪。雨萱是他从小放在心尖上疼着长大的，他哪里受得了她这么委屈地哭倒在自己脚边。

    “起来，不许哭了。”陆诚努力隐忍自己的情绪，心乱如麻。

    “哥，我不耍赖了，你想打我就打吧……”雨萱哭得喘不过气来，抓着陆诚的裤脚，像是怕他突然消失。

    “我想打？哥没那么无聊，没事打你做什么。”陆诚心酸。原来他在雨萱心里，竟是这样蛮不讲理的霸道恶人。“既然你不愿意，哥以后都不会再打你。”

    看着陆诚决然离去的背影，雨萱突然觉得，哥哥，好像真的离她越来越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