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维心里一惊，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陆千帆一开口就是让人应接不暇的海量工作，背后随时而来需要补充的学习内容更是纷繁复杂。赵维虽然对法律兴趣不大，可也不全是为了追女孩才下了这个冲动决定——他知道法律是老爸曾经的人生梦想，本想大学本科学动画之余兼修法律，毕业以后从事文化产业相关的法务工作，也算是尽一份孝道，现在只不过提前一些。再说能跟着陆千帆这样的师父，再多的辛苦也是值得的。

    “可以完成吗？”陆千帆对赵维似乎格外有耐心，“想好再说。”

    “陆诚哥可以？”赵维声音极轻，小纸条终于没舍得再离开他的掌心。

    “他的活儿当然比这多。”陆千帆看着眼前少年愈发觉得可爱。

    “师父，这些我以前没做过，给我一星期时间试一下可以吗？”赵维略一思考，郑重承诺道，“若有余力，您也可以给我再加一些。”

    好胜心强，也并不是傻小子逞能的豪言壮语，陆千帆对这个回答基本满意，不过时间嘛，“就三天。”

    “谢谢师父！”三天时间已经足够赵维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可他知道自己要是直接说三天，便会被师父压缩到一天。要是那时候再诉苦求饶，只怕又要屁股不保。

    陆千帆难得有了笑意，将平举双手的赵维扔在身后，打开了书房里的投影设备，熟悉的开场音正在通知赵维，这是他最近正在钻研的新游戏，同样是艺电出品，美国测试版，目前大陆市面上还见不到。

    “师父？”赵维有些心凉，新习惯不会是不让我玩游戏了吧……可那都是以后的事，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这声师父叫得声情并茂，小纸条又一次飞走了！

    “六十。”陆千帆稳稳坐在沙发上，重新给赵维出了个选择：“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过来坐这儿跟我比一局。你赢了，这六十下手板免了，以后随时想玩游戏我都不管你，我交代的事情按时办好就行。要是输了么，一百下。在出师之前，你的时间安排我说了算。”

    “成交！”赵维一口答应，生怕陆千帆反悔似的。

    陆千帆解开衬衫袖扣，赵维便马上过来帮陆千帆将衬衫袖子挽到小臂，手表摘了放在沙发前的茶几。老猎人满意地看着，新来的小狐狸还是很懂事嘛！

    于是在赵维准备一咬牙坐在陆千帆旁边时，陆千帆开口特赦道，“你还是站着吧，免得一会儿输了不服气。”

    这次赵维可是胸有成竹，刚才替陆千帆挽袖子的时候他看得清清楚楚，师父手上没有专业游戏玩家在特定位置的茧子，由此推断，就算是师父也不可能面面俱到，再说电竞是他最擅长的，这次准能免了惩罚。

    心里一高兴，赵维嘴上忍不住又问，“师父，陆诚哥玩得好吗？”

    赵维以为，这样专业的游戏设备，应该是陆千帆特意给陆诚哥准备着让他工作之余放松来玩的吧。想不到师父表面看起来严肃，私下里对儿子还是很宠爱的。想凑齐这一套设备，要花的心思和功夫可一点儿不比那些难缠的官司少。

    “陆诚？估计……应该不错。”陆千帆愣了一下，又确认道，“不过他没玩过。”

    陆千帆没给赵维留下更多八卦的时间，直接按了开始键。书房内的环绕立体声音响让人身临其境，赵维似乎暂时忘记了身后的疼痛，也跟着陆千帆一起进入了紧张的对战状态。既然是高手对决，为了节约时间，陆千帆直接将进度调到升级模式，赵维之前粗略看过几次，游戏设计得很有新意，正琢磨着练好了出个攻略，试了几次却都觉得不尽如人意。

    两人都顺利通关后，陆千帆开启了随机插件，也就是说，接下来的关卡几百种随机模式排列组合，绝对不会重复出现，不管是陆千帆还是赵维，都没有事先准备过的可能。对于真正的专业玩家来说，这才是挑战的开始。

    当赵维看到陆千帆如外科医生般灵活的双手摆弄操作杆时，不禁敬佩又诧异：能做到这般信手拈来运筹帷幄，绝对是比他这‘网瘾少年’更要痴迷投入才能换来的游刃有余。师父总能在第一时间确定最佳战略方案，而他却在几处关键抉择时慢了半片，师父每一次的机智应对都可以出个教科书般的攻略教程。

    赵维的心思越来越难集中，此刻他最想知道的，是师父到底是个怎样的男人？在他的成长过程中，遇到过谁，又经历了什么？

    只这一刻的分神，陆千帆当机立断，赵维全军覆没。从开始到结束，不到二十分钟。这是第一次，赵维在自己的主战场上，输得心服口服。他突然觉得，自己找的这个师父，好像真的挺不错。

    “师父，您也喜欢这个？您那么忙，什么时候练的？”赵维忙不迭的发问。

    陆千帆并无意与他详细解释，关了投影开了窗帘，重新拿起赵维的限量版手机壳，波澜不惊道，“伸手吧，一百。”

    “师父……用这个？”赵维怎么也没想到，陆千帆竟会用这个限量版手机壳打他。此时此刻，他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怕被打肿了手心，还是怕师父把他心爱的手机壳打坏了。

    “希望你能印象深刻。”陆千帆换脸也比翻书快，几乎有了些呵斥的语气，“磨蹭？”

    “小维不敢，请师父责罚……师父，我保证是心甘情愿受您管教的，不过一百下实在不是小数目，万一……万一我忍不住了，您能不能抓着我的手？”

    “抓着你的手？真把自己当小孩？” 陆千帆第三次笑。“忍不住，咱们就明天重来。什么时候你能挺过这一百下，咱们再说其他。”

    赵维眼中第一次有了恐惧之色，“师父，您不出国了？”

    “放心，我还没买返程票。临走前不把你这小子收拾利索，只怕陆诚管不住你。”陆千帆玩味地看着赵维，“要不，你跟我出去溜达一圈？”

    终究只是十几岁的少年，最后还在陆千帆面前还是败下阵来，拼命摇头。“师父放心，您走以后我一定会听陆诚哥的话，一定听！”

    “那你现在该干嘛？”陆千帆真是对这孩子没辙，谁让他撒娇时一点儿不让人生气呢。

    赵维认命地将双手掌心送到陆千帆跟前，恭顺道，“小维以后会用功读书，用心工作，绝不让师父失望……也不让我老爸操心。师父辛苦，请您责罚。”

    “这还像点样子。”陆千帆说着嗖地一下抽在赵维左手掌心，“报数。”

    “一，谢师父责罚。”赵维吐了口气，好像还可以，没有戒尺那么痛。

    陆千帆不急不缓，保持着固定的节奏持续在赵维左手上招呼着，超过了二十下就明显感觉赵维声音有了变化。金属的手机壳受力面积大，打上一两下的时候确实没有戒尺疼，可是数目多了，厚实的肿胀和疼痛便会一起爆发，少年整个掌心都裹挟在细密的钝痛之中。因为是整个一片打下去的，数目多也不用担心会打坏。

    “三……三十，师父……”赵维努力忍住了话到口边的求饶，右手死死抓着手腕，向前送上了伤痕累累的掌心，“谢师父责罚。”

    陆千帆在赵维脸上捏了一把，“多疼都给我忍着，敢哭，咱们就重来。”

    陆千帆落手的速度加快了一些，并且，以少年不易觉察的细微差别，偷偷减轻了力度。三下一组，又给少年省了些报数的力气。

    “不，不敢……三十三，谢师父责罚……”赵维脸色开始发白，汗水涔涔而落，这样硬生生忍着疼痛的滋味真不好受。

    赵维不禁想起那天的雨萱，不知道她被陆诚哥打的时候会不会也这般难熬。想到这些时心里涌起一股力量，他要坚持下去，才有机会真正的保护雨萱。

    最后一组的两下倒是打得格外重，重到赵维差点儿忍不住跳起来，而后在意识到惩罚才刚刚结束一半时，眼中流露出浓重的委屈和躲闪。

    “左手伸直，自然下垂，放在裤线上，不许动。”陆千帆指导着第一次受罚的少年，“右手，自己举起来伸平，要是你乱动受伤，我可不负责。”

    “是，师父。”赵维深深吸了口气，比刚才左手等待时的恐惧已经多了数倍。

    “这次在心里数。”陆千帆打量着赵维被汗水打湿的头发，看来确实没被严厉管教过，“够五十下了自己说停，多了或者少了，差一下换十下。”

    差一下换十下！

    赵维的心理防线又一次被陆千帆攻击。五十下已经痛得他快要忍不住眼泪，这并不是他性格软弱，而是本能的生理性反应，那样的疼痛真的有人可以忍住不哭吗？陆诚哥可以？师父自己可以？反正赵维觉得，万一他出错多了点，只怕要在师父面前出丑了。

    陆千帆想治的，正是赵维自恃聪明，总喜欢开小差的臭毛病。这在法庭上是大忌。真正优秀的金牌律师，在法庭上绝不会给敌人留下分毫可以攻击的漏洞，哪怕你觉得对方律师就是一头蠢猪。

    “师父……”

    “开始。”

    陆千帆的抽打似乎不带一丝情绪，所有传递给赵维的就只有一个字，“疼”。因为知道了五十下之后的结果，这次仿佛从第一下开始就颇有预见的特别疼。这次赵维真的不敢分心，全神贯注地数着，生怕出错。

    可人的习惯不是一天养成，自然也不会瞬间改变。当他紧张说‘停’的时候，陆千帆淡淡道，“多了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