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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桑是吐蕃的一个奴隶,他生来就是噶尔家族的奴隶,他的父亲是老噶尔将军的奴隶,他父亲的父亲是老老噶尔将军的奴隶。三十岁那年,他娶了另一个奴隶的女儿赤玛,第二年就生下了一个儿子丁赤,现在他的儿子已经八岁了。
直到两天前,他都还有儿子。
现在没有了,昨天萨满法师来巡查奴隶,看上了丁赤,把他的儿子带走了。
赤玛哭了一整夜,可第二天还是要出门去替噶尔将军一家洗衣服,他也要接着种地。
种出来五缸粮食,他和赤玛只能拥有一缸,其他的都是噶尔将军的财产。
他和赤玛也是噶尔将军的财产。
天已经黑了,冷风嗖嗖刮,格桑担忧望着屋门。
赤玛怎么还没回来?莫不是遇到了野狼?格桑坐不住了,他耳边仿佛响起了狼嚎,叫魂哭丧一样难听的狼嚎。
终于,破旧的木门吱呀一声响了,脸蛋通红的女人回来了,她怀里揣着一小团东西,抱着那东西的姿势像许多年前丁赤刚出生的时候她抱孩子的姿势。
赤玛从怀里掏出两个鸡蛋,轻轻放到了格桑手上,格桑吓了一跳:“你哪来的鸡蛋?这可是噶尔将军的财产,要是让人发现了,噶尔将军会让人打死咱们!”
这方圆二十里的土地和奴隶都是噶尔将军的财产,就算是一根鸡毛也是噶尔将军的财产。
赤玛面上带着一股奇异的激动,她声音很轻:“我向大师倾诉烦恼,大师听到丁赤被萨满法师带走了,怜悯我,给我讲了一课,还送了我两个鸡蛋。”
她紧紧握住了格桑的手,呼吸急促:“大师说,在遥远的大唐,大唐赞普治下,没有人生来就是奴隶,只有有罪的人才会被罚为奴隶,而且贵族不能随意打杀奴隶。”
格桑吓了一跳:“怎么可能呢!而且大唐是咱们的敌人…不久以前,噶尔将军出征回来,还因为输给了大唐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贵族们说大唐人都生着一口血嘴,青皮獠牙,会吃人!”
格桑居住的地方是吐蕃的东南部分,离大唐不算太远,他也听说过大唐的名号,只是不是什么好传言罢了。
大唐人都是青面獠牙吃人的妖怪,怎么会那么仁慈呢?萨满法师们都说了,他们生下来就是奴隶是因为上辈子犯了罪,只有这辈子努力干活赎罪下辈子才能不做奴隶呢。
格桑并不相信赤玛的话,他只以为儿子被带走了妻子伤心太过,所以才信了那个所谓大师的鬼话。往后几个月,赤玛依然时不时去找大师听课,每次听完课回家之后都会向格桑转述,格桑的态度渐渐从一点不信到了将信将疑。
直到六月,庄稼生了一场虫病,噶尔将军找了三个萨满和两个喇嘛来看,也依然不见好,于是大发雷霆告诉奴隶今年他们只能留下更少的粮食。
赤玛请来了大师,大师教会了奴隶们如何除去虫子,庄稼保住了这一片的奴隶就都成了大师的信徒。
他们认为大师才是天神转世。
格桑和赤玛以为除了虫子日子便能好过些。
@可噶尔将军忽然要召开祈福仪式去除虫害,他请来了萨满大法师。
火祭仪式上,一排童男童女被推上了祭台,一个一个被推入火中,萨满说只有最纯洁的孩子最痛苦的哀嚎才能熄灭虫神的怒火。
于是格桑和赤玛看着自己的孩子被推入了烈火中,噶尔将军和萨满法师坐在上面,格桑不敢哭,赤玛也不敢哭。
仪式之后,赤玛从火堆里捡出了半截小腿骨。
赤玛赤着脚在荒地上边哭边走,她是噶尔将军的财产,奴隶不配穿鞋,把那半截烧剩的小腿骨塞入胸口,失魂落魄找到了大师跪在了大师脚下。
“大师,我被逼的活不下去了我真的活不下去了请您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才能得到天神的饶恕,不再吃这么多的苦。”赤玛趴在地上,哭诉着。
大师看着她,眼中满是慈悲:“我给你讲几个大唐的故事吧。”
“大师,是什么故事?”赤玛哭得打颤。
@“陈胜吴广大泽乡起义、东汉绿林赤眉起义、黄巾起义。”大师一字一句道。
大师的故事一讲就是三个时辰,越来越多人围了上来听大师讲故事,赤玛听入迷了,一直到天色将黑,大师才停下了讲解。
“你们明白了吗?”大师视线在周围人身上转了一圈,亲自走上前搀扶起了赤玛。
那半截已经被烧的乌黑的腿骨从赤玛怀中掉了出来。
“这是什么?”大师疑惑询问。
赤玛颤抖着捡起半截乌黑的腿骨,又把它揣回了怀里,哽咽道:“这是我生的儿子。"
“大唐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吗?”赤玛问。
大师正被赤玛的上半句话惊得不知所措,听到赤玛的询问之后下意识磕磕巴巴:“这事违反唐律,没人敢光明正大做。或许在偏远蒙昧的地方会有几例…
陛下,不是,大唐赞普已经下令在全大唐加强教育,破除迷信还请了许多道士一起”
赤玛眨眨眼,眼中的泪水终于忍不住砸到了地上:“这样的事情在我们这每天都会发生很多很多,没人会替我们做主,贵族可以光明正大杀死奴隶不受任何惩罚。”
贵族和萨满都说,这就是奴隶的命。
赤玛回了家,找到了她的丈夫格桑,把大师告诉她的故事又告诉了格桑一遍。
“我们要报仇。”赤玛中指和食指上两片缝隙里填满了泥土的指甲深深插入了格桑肉里。
格桑吓了一跳:“咱们要是敢来报仇,噶尔将军会让他手下的士兵杀了我们。”
“咱们祖祖辈辈都那么听话,可咱们的丁赤还是死了。说不准哪天哪个贵族看咱们不顺眼,也就把咱们给杀了。”赤玛抹了把眼泪,“你不记得你的姐姐是怎么死的了吗?”
格桑曾经有一个姐姐,被老噶尔将军看上了,抢了回去,第二天送回来就成了尸体。
格桑的眼睛里也燃起了愤怒的火焰。
寿安三年七月,吐蕃发生了第一起奴隶造反事件,数百个奴隶联合起来,在七月的第三个晚上冲入了噶尔将军的府邸,杀了噶尔将军,烧了将军府,随即叛逃进入大唐。
那一夜吐蕃东南部的这个角落上空升腾起一片乌黑的云,云往下落着灰白的雪,那是噶尔将军府被焚烧的灰烬。
噶尔家族是吐蕃的贵族,噶尔家族的祖先曾经是松赞干布的大相,如今噶尔将军却被一群奴隶杀死了。
吐蕃大怒,派遣一千骑兵前去抓捕这群奴隶,却被唐军阻拦在了边境线处。
“尔等在河西输的还不够惨吗?难道还想和大唐再打一仗吗?”王昌龄骑在骏马上,跟随在李嗣业身边,口若悬河把吐蕃骂了一顿。
用唐话骂完一遍之后,又用吐蕃话骂了一遍。
把吐蕃将军的鼻子都快气歪了,可惜吐蕃在河西走廊战场上的损失还没有养回来,只能悻悻返回。
可这不是结束,只是开始,从七月到腊月,不到半年的时间,吐蕃东南地区就接连发生了十三桩奴隶造反事件。
说来也奇怪,原本不适合耕种的荒地上忽然就长出了一堆东西,什么吐蕃语版的《孙子兵法》
啊,什么带着唐军印记的破旧刀枪甲胄啊,什么署名李长安的《从零开始学造反》啊,什么莫名出现的粮食啊名为大唐的这一尊天神庇佑着吐蕃每一个贫苦奴隶。
一开始的吐蕃现任君主赞普赤松德赞并没有将这些小事放在心里,一些生来低贱的奴隶能成什么事呢?
可渐渐的,奴隶造反事件越来越频繁,造反地区也从吐蕃的东南地区蔓延到了吐蕃的整个东方。
寿安四年春,野心勃勃的赤松德赞经过了三年多的休养生息,打算再次掀起与大唐的战争,结果他忽然发现东部与大唐接壤的地方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了。
奴隶在东方组成了一个“吐蕃百姓都护府”势力,其领袖还持有大唐皇帝李长安颁发的合法认证,他们一边叫嚣着“我们不是奴隶,我们是大唐百姓”,一边给吐蕃添乱,四处吸收奴隶,反抗吐蕃贵族。
赤松德赞傻眼了。
他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开始火急火燎调兵镇压这些从来未被他放在眼中过的奴隶。
可吐蕃的招兵制度就是一个奴隶主带着手下几十个奴隶一起从军,立下的军功属于奴隶主,奴隶只能得到一些食物奖励。
于是打了一年的仗,自己这边的兵是越打越少,对面造反的奴隶兵是越来越多,不停有吐蕃军队的奴隶叛逃加入那个“吐蕃百姓都护府”,高喊着“我们是大唐的百姓,不是奴隶主的奴隶”,反抗吐蕃。
寿安四年,大唐多年的水利建设和农业扶持终于有了突破性进展,哪怕气候并不是十分适宜,可依然是个丰收年。
于是吐蕃百姓都护府那些可怜的奴隶军们也“丰收”了,吃饱饭就有力气打仗。
赤松德赞惊恐的发现对面奴隶军的战力越来越强了,再这么下去用不着大唐攻打他就要亡国了!
寿安四年秋,大唐皇帝李长安拜樊宁为将,任命郭子仪为监军,发骑兵三万攻打吐蕃。
赤松德赞得知大唐皇帝发兵三万来攻打自己之后:"…”
这个女皇帝脑子有病吗?三万骑兵够干什么,来给他塞牙缝吗?
虽然现在他被奴隶造反搞得焦头烂额,但是吐蕃好歹也是雪域第一强国,三万骑兵就敢来攻打吐蕃看不起谁呢?
直到一声爆炸声出现在了雪域高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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