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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索几番后,池阮觉得,比起在外面大马路上,她宁愿在自己家门口的楼道里过夜。小区门口的保安大爷对她很面熟,假装训斥道:“下次别忘带了啊!”就让她进去了。
进小区后右拐,再经过两栋楼就是池阮住的地方。她背着书包,懒懒散散的靠着一楼门口的墙边,准备别人经过时蹭着进去。
池阮想起自己小时候路过一些小区时,总会有没带钥匙的孩子守在一楼门口东张西望嗷嗷待哺。
不过他们是等着自己爸妈回来给自己开门,而现在池阮是在等陌生人。
也是够好笑的。
初春的夜空像是没有信号时的电视屏幕,茫然的黑,星星稀少而微弱。一楼门口的路灯不甚明亮,淡金色的光亮照着那一小片角落。池阮抱着书包靠在墙边,视线落在从高楼围成的那一小片不规则体的天空上。
数了半天也没发现几颗星星,她把视线又转移到中间空地的公共设施上。长椅和秋千在夜幕里只有两道模糊、黑漆漆的印记,被修剪过的植株随着晚风摇晃,发出簇簇的声响。
池阮转动上半身,换了个角度,一点一点的把重心转移到另一只腿上。
站的脚酸。@池阮没有表,不知道自己在门口准确等了多久,中途隔壁楼有3、4个人进进出出,经过时都奇怪的看了她两眼。她感觉时间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可还是没有人从这经过。
脚底的酸胀感一下又一下的通过神经往上传输,胃也在翻江倒海,毫无规律的发出时长时短“咕咕”声。
之前在地铁上就一直站着了,晚上也没有吃任何东西。
望着远处空地上的长椅,池阮迟疑了几下,然后背起书包走过去坐下。她抬起头,怔怔的盯着自己之前守着的那扇大门。
要怎么办才好?
池阮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迟了。在那个人出现在她视野里的同时,她站了起来,没能走两步,伴随这“乓”的一声,声影消失在紧闭的大门后面。
有风倏地吹过,池阮还保持着往前走的动作。她站在原地,脸被冻的有点僵硬。不仅生不起任何类似后悔的情绪,反而只是感觉到一股淡淡的失落和厌倦。
她不想在这继续等下去了。
走出小区大门时,保安大爷还一直看着池阮,眼神仿佛是在问“这么晚你出去干嘛?”街道上的人流比之前少了一些,霓虹灯依旧闪烁,车辆穿梭于其中。她站在小区门口一盏路灯下,低头愣神看了看脚下,自己被拉得短短的影子。
黑乎乎的,被自己踩在脚下。
池阮双手握着肩上的书包带,转身往右走,站在全家的门口看了看,发现收银台前换了个值班的员工。顶着“欢迎光临”的声音,她径直的走向休闲区。
店内的灯光很亮,暖气也开得很足,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池阮终于感觉自己四肢开始暖和起来。
她舔了舔嘴唇,把书包里的东西全倒在桌上。曼秀雷敦的润唇膏,写了一半很厚的五三,凹凸不平的草稿本,两只水性笔和替换芯,公交卡,黑色发圈。
最终在一个小口袋里,池阮翻出了一个5毛的硬币。她想起来了,这是以前和程涵宇在电玩城买游戏币时,对面搞活动找的零钱。
凑齐一块五了。
池阮看着偌大一张餐桌上,孤零零摆着的一张纸币和一枚硬币,深刻体会到进城务工人民的疾苦。她感觉自己就是翻了十几座山,想进城打工做厂妹的穷苦人家,结果半路上被人掏了家底,无家可归身无分文被迫流落街头,想喝瓶水翻遍了全身结果还差五毛。
这样一想,自己这时候还有心思开玩笑,她又觉得没啥事了,甚至想赞扬一番自己苦中作乐的精神。
池阮望着窗外人来人往的街道,耳边是全家放映的音乐,玻璃上倒映着的影子,是一张称得上漂亮又萎靡不振的脸。
她平静的看着自己,头脑中空空的,没有太多情感,没有过分思考。街上有一个男人抱着一个小女孩经过,她似乎是累了,趴在自己父亲的肩上,细细的羊角辫垂了下来。
池阮怔了好一会,视线一直跟着那对父女,直到他们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或许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她不记得池宿薇的手机号,可是一直记得有一个人的号码。
在她还扎着两条双马尾满大街蹦哒的时候,就能流利的背诵那个电话号码。
“小孩在出门在外要记得爸爸的电话,如果找不到爸妈迷路了就找警察叔叔给爸爸打电话。”
握着全家店员手机的时候,池阮的手一直在抖。可是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而然,甚至都不需要经过思考,她曾经无数次背诵过那串号码,仿佛是刻在血液里。
她在心里默念完了那串数字。
“嘟、嘟、嘟”等待的时候,池阮以为自己的眼泪会落下来。
“你好,请问你—”电话对面是一个很年轻的女声。
池阮的伤感只存在了一瞬间,从“你好”那个词从手机里通过音波传递出来的时候,她就反应了过来。仿佛一只针扎在她手上里,她难受得手腕哆嗦了一下,迅速按下挂断键。
她生怕自己把人家手机给摔了,用理智克制住自己轻柔的放在桌上,宛如手里握着的是一个满是刺的烫手山芋。
黑色iPhone静静躺在白色餐桌上,锁屏上的时间跳动着。池阮垂着头,看着这画面,大脑里空空如也。站在那她感觉自己已经没有力气再动了,根本不知道现在脸上是个什么表情,整个人无端的觉得压抑,茫然、难过和愤怒全在脑袋里揉成一团。
也不知道是他的…女朋友还是谁。
这是好几分钟后,池阮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她连想个称呼都要思考半天。
她突然发现自己其实挺不能接受离婚这回事的,她都没办法管那个人叫“配偶”或者“妻子”。
之前放学回家,池宿微通知她“我们两离婚了,你爸已经把东西全搬出去了。”的时候,她都没有感觉到特别难过,只有茫然和仿佛踩在云端上的恍惚感。后来她也有感觉到难以理解和怨恨的瞬间,或者是夸张到觉得整个世界末日了的时刻。
可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切身感觉到孤独和难过,比之前的每一次都来的更为深入骨髓和钝痛。
池阮在原地站了会,缓慢的动动了自己僵硬的手指,眨眨眼,准备把手机还给店员。@她吸着鼻子抬起头,看到全家外站了个人。
戚斫一贴着玻璃窗站在屋檐下。他穿了件有点复古的格子外套,身子斜斜的往里靠,一只手撑在玻璃窗上,沉默的看着她。
少年半低着头,卫衣的抽绳在领口一晃一晃的,柔软的黑色额发垂了下来,俊秀的脸上被店内透过玻璃的光照的发白,瞳孔里倒映着白炽的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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