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阮花了两个课间的时间研究戚斫一这个朋友圈。

    性冷淡风格的空白背景图、不好笑的冷笑话、云里雾里的书籍截图、别人抓拍的拍立得。

    有一张是他穿着黑色西装,坐在路边大笑时的侧脸。少年西装裤下的长腿大大咧咧呲在灰扑扑的台阶旁,他一身笔挺的手工西装,胸前的真丝手绢快要从口袋中掉落。昏暗的路灯打在他脸上,他毫不顾忌,仰着头注视着某个方向,仿佛一个打完球坐在操场边看日落的十七岁高中生,眼中的笑意热烈的仿佛海面上刺眼的日光。

    在高清相机和滤镜的作用下,仿佛是从文艺电影里截下来的画面。

    池阮盯着这张照片看了两秒,默默按下保存。

    怎么回事啊你?

    又被这小子帅到了不成?

    不成器啊,池阮。

    池阮摇着头叹气,又伸手滑了下朋友圈。

    全都合起来看,这朋友圈真的很有那种明着高冷暗地里骚、细微处勾引人的渣男风采。

    池阮网上冲浪多年,被不少热爱网恋的玩网boy明着暗着撩过,时常打开微博就是好几条私聊,全被她拉黑了。不过她也有幸结识过几位,仗着自己照片好看就在网恋界驰骋且所向披靡的男孩。

    社交网络上清一色是这个调调。

    神秘又禁欲,猛地一看,还挺让人有探究欲的。

    池阮对着摆在《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上的手机,左看右看,怎么看怎么觉得不顺眼,一按锁屏键,微信信息又从界面上冒了出来。

    戚斫一:【图片】

    戚斫一:【你在上什么课?】

    图片是一个很可爱的粉色表情包,雪白的猫咪团子握着爪子探头看着你,上面写着“干嘛呢QAQ"

    池阮:…

    手机里存了很多猫猫头表情包的,多半是渣男。

    前人诚不欺我。

    戚斫一今天的通告是经纪人花了很多心思砸下来的大饼,一个奢侈品的手表广告。拍摄地点选在帝都一个奢侈品品牌聚集的大楼里,走两步就能遇见模特。经纪人接到他时候有点担忧,“你今天这黑眼圈,看起来有点明显啊。”

    戚斫一坐保姆车后排闭目养神,眼皮都不带动的。

    司机在旁边搭话,“叫化妆师给他遮一遮不不就好了。"

    戚斫一化好妆之后,就无聊的坐那玩手机,盯着微信的聊天界面,点进去又点出来。

    池阮这人很喜欢不回信息嘛?

    脾气这么大?

    戚斫一:【上课上的人都不见了?】

    过了好几分钟,对面也不知道在干嘛,慢吞吞的回一句:【上课不让看手机】

    合着都是他在这胡搅蛮缠?

    真牛啊,池阮。

    就是想对我欲擒故纵,是不是?

    想都不要想!

    戚斫一冷这张脸把手机扔到旁边的沙发上。

    这次要拍摄的广告内容很短,一个5、6s的视频,导演给戚斫一强调了几个点“你往那站,俯视镜头要矜贵!冷漠!要有那种看起来就很贵的气质…”

    拍了两条样片,导演本来还想多说几句,结果看了下成片。镜头下的少年轻慢的扫了眼镜头,侧脸精致的仿佛古希腊雕像,不耐烦的劲儿都要从镜头前漫出来了。

    确实看起来就很有贵族气质。

    导演一时也说不上,是天赋异禀老天爷赏饭吃,还真是歪打正着。毕竟这人平时看起来还挺像个无害清纯男高中生。

    广告拍完后已经11点多,公司安排的经纪人给合作方挨个发了红包,准备约着中午一起吃个饭,再商榷一些事情,看能不能促成一些合作。

    戚斫一签的公司是家里人朋友开的,给他请的最专业的团队,试图最大力度的挖掘他的商业价值。挣钱倒是其次,主要是想着让他在娱乐圈见识一下社会黑暗,挫一挫他的锐气,让他知道这世道不是那么好混的。他知道,这些都是家里人的意思。

    保姆车刚开出地下车库的时候,戚斫一靠着椅背说,“先送我回去吧,我等会还要训练。”

    经纪人有点不悦,“中午这局你不去了?”

    半张脸被阳光照成淡金色的少年睁开眼睛,侧着头打量他,“这些东西需要和我商量吗?你去不就行了。"

    戚斫一平时都是不太爱搭理人的模样,什么事都很配合,情绪也不显山露水。而一旦他认真点儿说话,身上那种说不出是金钱还是权势堆积成的压迫感就很吓人。

    毕竟是有钱人家的大少爷,经纪人也没回话了。

    他客客气气喊了声“戚少。”,让司机拐个弯往宿舍开,坐前排拿着手机,对着电话本一个个电话打过去。

    少年从后排的窗户往外望,北方初春的阳光打在他脸上,脖颈上一道界限分明的阴影分割线。他眯起双眼,懒洋洋的眨了眨眼睛。

    戚斫一拿起手机,慢悠悠的打着字:【你中午去哪吃饭?】池阮家小区一出门地铁、超市和健身房,特别有生活气息。可饶是这样,她一个人在那住了一年多,厨艺也没什么进展。平时还是常年靠外卖和速食过日子。

    她看到戚斫一信息的时候,是上午最后一节课下课。她把老师新发的试卷和习题册一起塞进书包,点开手机。戚斫一和她的聊天界面上,只有上面四条信息。

    池阮背起书包,一边走一边回复他。

    池阮:【还没想好,可能会回家吃吧。】

    戚斫一微信回得飞快:【你下午还有课?】

    @恰好是中午下班时分,电梯前拍了长队。池阮站在队伍的尾巴,捧着手机打字:【有的。下午2点半上课。】

    戚斫一:【那你还回家吃?你家离这来回就一个半小时了吧?中午地铁公交都还挤的要命。】

    池阮:【?】

    池阮想起来了,上次送她回家经过了她们家。

    这人记忆力有这么好吗?

    池阮:【你怎么管这么多?我吃你家大米了??】

    三间电梯运走池阮前好几波人,总算是轮到她了。她走进电梯,在拥挤的角落里看到戚斫一回的短信,好几条的往外蹦。

    戚斫一:【你可真能耐啊?说话动不动就是口气那么冲。】

    戚斫一:【你吃我家大米,我还能对你怎么样不成?】

    戚斫一:【等会你想去哪吃?】

    电梯里塞满了人,四面都是镜子,像一个拥挤又乱哄哄的小方盒。池阮左边是两个加班的女员工在说着上司的八卦,右边是一个男的打着电话,后面还有人用胳膊往前挤。

    池阮握着手机,低头看了好几秒,明白了。戚斫一这是想请她吃饭啊。

    她望着镜子前那个额前刘海乱糟糟,表情有点迷茫的少女想了想。

    池阮低着头按手机,一个字一个字的打出来:【算了,我要回家去吃。】

    戚斫一几乎是秒回,【算了啥,好了就下来。】

    一副笃定又很拽的大少爷口吻。

    池阮刚看到这则信息,还垂着眼帘在思考这个“下来”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叮咚”一声,电梯门开了。

    慢慢变大的门缝中,露出一张被帽子遮了一半的脸。

    他仰起头,和池阮对视了一眼,抿着嘴,似乎有点不开心的“啧”了一声。

    “让让。”池阮身后有人在喊。

    她往电梯外走到一半,戚斫一扯住她胳膊往前跨了两步,自然的挡在她和汹涌的人流之间。

    “你怎么知道我从这间电梯下来的?”池阮有点意外。

    少年低头看了身边的池阮,舔了舔嘴唇,淡淡的说,“猜的。”

    “你不会从发短信的时候,就一直在外面电梯等我吧?”池阮仰头特震惊的看了他眼,又拿起手机,算起了时间。

    她刚点开微信,戚斫一有点无奈的挡住她的手机,顺手牵起她的手腕,“你能不能不要老是想着这些言情剧桥段,我真的就刚到。”

    少年的手掌有池阮的两倍大,掌心有握鼠标握出来的茧子。即便他手指修长,骨节并不粗大,可还是能轻而易举的握住池阮的两只手。略高的体温就从触碰的肌肤那慢慢传过来。

    戚斫一握着少女柔软的手背,看着她轻轻笑了下,有点哄的意思,“你这脑瓜子也不太机灵,怎么就喜欢想这么多呢?”

    @他压低了音调,嗓音低低的,靠近的时候震的人耳尖泛红。尾音又拖的老长,带了点吊儿郎当的倦怠,就跟撒娇似的。

    池阮看了看他的眼睛,又看了看自己被牵住的手,冷静的问“你是不是想泡我?”

    “我靠?”戚斫一愣了下,像见鬼一样的松开了手。

    池阮继续望着他,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说,“所以你勾引我?”

    戚斫一被她瞪的往后退了一小步。

    他停下,站原地思考了两秒,垂着头一愣也不愣的瞅着池阮,“不是,勾引这词谁教你的啊?池阮?”

    戚斫一哑着嗓子,不紧不慢的说,“真是一段时间不见,你在帝都大放异彩,连词汇都学了这么多新的啊?”

    池阮全当他在夸自己,“那可不是?”

    戚斫一依旧很平静的冲她点点头,漆黑的眼眸里看不出喜怒:“这样子看起来,还时不时有人勾引过你?”

    戚斫一一下子走的很近,那股好闻又带点男性荷尔蒙的味道在池阮鼻尖萦绕。池阮撇了撇嘴,在他胸前仰起头,力求虽然身高矮他一截,但气势上毫不认怂的效果。

    少女用“这人是不是脑子不好使啊?”的眼神,看了戚斫一起码半分钟。

    “你…”戚斫一反应过来,后脚跟黏着那半块地板砖往后退了一步。他神情有点发愣,“你是在逗我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