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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的深夜,帝都已经恢复往日的熙攘,马路两旁的街道一路灯火辉煌。戚斫一把车开进市中心的一栋高级公寓的地下停车场里,坐电梯到25楼。SKI租了那一层的两套房当宿舍,住着队员和领队,交通便利,下楼就是训练室和公司。
电梯门一打开,戚斫一被蹲宿舍门口的男人吓一跳。
“谁啊?”戚斫一皱着眉头,大步跨出电梯。那个男人站起来,一边握着手机一边把脸对着戚斫一。电梯里的光泄了出来,照在男人脸上,戚斫一认出来了。
是老陈。本名陈辉,去年从其他俱乐部里挖过来的下路,打游戏打了十几年,直播事业也搞得风生水起。时常对着队里其他十几岁的小青年感慨,还是年轻人有激情,再过个一两年他就要退役结婚老婆孩子热炕头。
“小戚?”男人惊讶的喊了句。
“老陈?”戚斫一无语了。“你蹲门口干什么?像做贼一样。”
“和你嫂子吵架呢!周队在里面睡觉,我就出来打了。”老陈捂着手机,冲戚斫一解释了句,又立马把手机揣耳边,“在在在呢,我没有啊! 我哪有啊!就接着刚才的说…”
戚斫一站门口输着密码,又想起不对,“你怎么不去阳台打,搁这像个什么一样。”
“阳台冷啊,冬天你去那站会试试。”老陈百忙之中抽空回了句,又靠回门口。
戚斫一想了下,“好像也是…”
他一进屋看到玄关处两个行李箱,骚包的Versace银色联名款,旁边放着几个塞得满满当当的全家购物袋。戚斫一走近看,全是水果和酸奶。
他记起来了,全是自己管家送过来的。
其实戚斫一春节根本没带什么东西走。按照正常情况,他应该是和方禾间去南美岛屿度假的,或者缩帝都和自己后妈欢聚一堂。虽然可能不太清净。
行李箱里就几件衣服和两双鞋,还有塞得鼓鼓囊囊的腊肉和糍粑。戚斫一盯着那富有乡村特色的红色塑料袋,坐在那愣了好久。
脑子里一直浮现老人家往他行李箱里塞东西的场景。接他的司机就在后面,站门口急的要死。
戚斫一笑了下。真笑出声来的那种。
然后他就哼着小曲开始整理行李。
老陈走进厨房喝水,正好瞅见戚斫一在往冰箱里塞东西。他看着那一坨坨糍粑震惊,“你不是帝都的吗?你们家过年做这个?”
“我是帝都人。”戚斫一停下手里的动作,认真的想了想,然后说,“不过我小时候被送走了。”
至于这个“被送走”是什么意思,没有人再提了。
老陈是个混迹三六九教的人精,他装模作样的走到戚斫一身边,拿了瓶可乐,不准备说话了。
“电话打完了?和嫂子吵啥呢?”戚斫一问他。
“别说了,女人就是麻烦。”老陈夸张的皱眉,拉开易拉罐仰头喝了口,“我不是过年回老家吗?同学聚会,我一个前任也来了,大家就几十个人一起吃了顿饭,你说能有啥事啊?”
戚斫一愣了下。
老陈提高音量,“你嫂子知道炸了。这今天和我吵了一晚上…”
“你怎么了…”老陈说一半停下,盯着戚斫一端详他的表情,“你这什么表情,你今天也遇前任了?”
老陈嘻嘻哈哈的拍了下他的肩膀,准备按平日里大伙的经典项目,一起哈哈大笑。
然后他笑一半卡住了。戚斫一微微皱着眉头的模样,实在是看不出来他有什么想笑的意思。
“没事…”老陈也挺纳闷,视线在戚斫一身上来回切,心想他平日里可是待女人如衣服的类型。“你遇上个把前任也正常,现在搞个名媛聚会能有一半是你前任。想开点,想泡你的妹能绕北京体育场十圈。”
那时候,戚斫一其实是想说不是的。他对那些人的厌倦深入骨髓,一切举动都充满了尴尬和歉意。他没有向她们许下过承诺、报以爱意、或者分享任何孤独和喜悦。
可是他只是没什么表情的扬起了头,迎着莹亮的灯光,缓慢的眨了下眼睛。眼睫下方一片淡淡的灰色阴影。
“刚好碰见一个以前喜欢的人而已。”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过的太过激荡起伏,池阮这一晚睡得特别沉。顺带做了个还算美好的梦。
她早晨醒来的时候,已经全然记不清自己梦见什么了,就是几个碎片来来回回的在脑袋里闪过,全是温馨美好的场景,里面还有十七岁的戚斫一。
池阮撑着墙壁搁那坐了半天,垂着眼睛又想起自己昨天的事。
程涵宇那混小子的语音条放完后,车内安静了足足一分钟。
池阮盯着车前玻璃上某个点,不敢看戚斫一,恨不得在地上找个洞钻进去。而戚斫一没说话,沉默着超了前面两辆车,对方拉下车窗抄着一口京片子对着他们骂起了正宗北方脏话。
太尴尬了。
池阮觉得此时无声胜有声,戚斫一不说话比他说话更让人心慌。她心想这算个什么玩意?搞得自己跟个在背后和朋友腹诽前任的人渣一样。就算之前有什么念想,估计在“人渣”这两个人字贯穿天际的时刻也灰飞烟灭了。
虽然她对戚斫一也没什么念头。
难道她要抬起头,摆出新闻联播女主播的职业微笑,端庄典雅的说,“你好,戚斫一同学。刚才我们之间可能存在误解,我绝对没有在背后说你的是非。我的朋友这么关心你,也是因为他是你的粉丝,如果你有什么想说的,我可以帮你转达顺便澄清。”
池阮苦思冥想搜肠刮肚,想好一番说辞,正准备解释,抬头时被戚斫一侧脸晃得一愣。少年平视着前方,半张脸被窗前汇聚成一片的明橘色路灯盖住,轮廓深邃而俊秀,阴影下眉眼仿佛加了滤镜,有着胶片般的质感。
看起来…也不像是生气的样子。
池阮仿佛受了鼓舞,她握紧拳头,自认为语言真挚的对戚斫一说,“你知道,刚才那个肯定是个误…”
这辆迈巴赫猛地一个急刹车,池阮当即往前一摔,额头差点磕在窗前面板上。
她惊恐的揉着额头,坐起来望向戚斫一。心想难道他一世界冠军青年才俊,生气到想现在和她一起交代在这。
少年笔直的坐在驾驶座上,单手撑着方向盘,慵懒的望着前方的路灯。他耷拉着眼皮,睫毛轻颤,语气很是冷淡。
“你家到了。”
“啊?”池阮转身趴车窗往外看,“我家?”
让我看看是不是我家。
戚斫一慢悠悠的瞟了眼池阮,又收回视线。
池阮看到那个熟悉的小区大门,想起来一上车的时候戚斫一就问了自己家在哪。她扒着车门:“是我家。”
然后她转身,试图把刚才没说完的话说下去,免得夜长梦多。刚和戚斫一四目相对,就听到“啪嗒”一声,车门自动开了。
戚斫一松散的靠着驾驶座,垂下了放在控制台的手臂。光亮照在他冷白削瘦的脖颈上,亮的发光,他仿佛不适应般的移开了视线,眼底情绪未名,表情却淡淡的。
少年仿佛不耐烦的说,“你已经到了。”
然后呢?
关于昨天,池阮最后的记忆是戚斫一给她打开了门。之后就都记不太清楚了。
好像她还站小区门口回头看了眼戚斫一的车,开得飞快,风一样的消失在小区门口。真就留她一个人站门口。
场景怪凄凉的。
还很尴尬。
池阮现在回忆起来都觉得尴尬,让她忍不住想钻被子里一辈子不出来的尴尬。
事实上,池阮也真的钻被窝里,在床上滚了好几个圈。直到闹钟响了三遍,她才不情不愿的爬起来,在床上找了一圈手机。
一晚上过去,手机里两条未读信息。一条是中国电信发的防诈骗信息,还有一条是银行收到转账的通知。
她妈秘书在这一方面总是尽职尽责,按时按量,搞得池阮有时候见到她都有种自己有个小妈的错觉。
池阮拖拖沓沓的洗漱了一番,换了国高的春季校服,出门往地铁站走。
国高,全名XX市外国语学院剑桥国际中学,帝都最老的几所国际高中之一,以国际友人多二代多而闻名,从课程体系式到评分制度全办照英国那一套。
连校服也一样。
西装,衬衫,格子裙。
量身定制。冬凉夏暖。
池阮走在路上感觉大腿飕飕的凉。
好在她家小区出门就是地铁口。
8点半,正好是早班高峰期,池阮拍着长队,准备过地铁安检口。听到她后面两个高中生在窃窃私语。
她回头的时候正好撞上她们在偷看自己。十七八岁的少女,穿着标准的中国校服,被发现的时候慌张得左顾右盼。
池阮若无其事的扭过头,竖起耳朵,终于听清楚几句话。
“国高的怎么还有人坐地铁去上学啊?”
… …
后面的听不太清了。
然后池阮准备进地铁的时候,又遇上她们。
她对着机器上显示的禁止通行愣了几秒,把余额为0.3的交通卡塞回兜里,转身让身后排队的人先过。那两个女孩刚好在她后面排队。
她两看着池阮愣了下,显然也是没想到有人会因为交通卡余额不足坐不了坐地铁。
眼神中隐隐约约带点怜惜。脸上写满“妈呀!国高也有这么穷的!”几个大字。
池阮冷静的逆向穿过安检,在买张零时票,还是打车之间犹豫不决。最后迫于高峰期的排队,打了个出租车去学校。
其实也没多远。
房子是池宿薇一年前买的,三室一厅,专门挑在离她学校近的地段,交通便利,治安良好,去学校就两站地铁的路程。
池宿薇对她不好吗?
那倒不是。
池阮以前时常感觉池宿薇像个精通pua的渣男。和她有时远一点,有时近一点,欲擒故纵玩的特别六。但总归是看她不顺眼,哪哪都觉得她不行,说她不好都是为了她好,夸她优点一定都是害她。
至于现在,池宿薇倒是像个换了新目标的渣男。
*
池阮感觉自己低头看了个2分钟视频的功夫,前排司机就通知她到了。
手机屏幕恰好停留在“超燃!SKI精彩击杀剪辑”的Cwuli绝杀局double kill画面。她看也没看,按下电源键,锁了屏幕揣兜里。
池阮到教室的时候,还有十几分钟上课。她们是小班制,偌大一个教室稀稀拉拉摆了二十张课桌,宽敞又明亮。
她拿着从学校小卖部买的牛奶和面包,从后门晃晃悠悠的走进去,到靠窗的后排,发现程涵宇竟然没有迟到,正趴在课桌上睡觉。
池阮路过的时候踢了程涵宇桌子一脚。
“靠!谁啊。”程涵宇估计没完全睡着,一下子就反应过来,蹦起来满脸不开心。
“是你哥——我。”池阮坐下,咬着面包转过身来,面对着程涵宇的课桌。
她吃了两口面包,咬着牛奶吸管问,“你说,除了我难道还有其他人会这样跟你打招呼。还有,你昨晚睡很晚啊?程涵宇同学。”
“他们昨天晚上吃火锅、蹦迪换了两轮场子,到凌晨三点,我12点回去,还算比较早的…”程涵宇说话都模糊不清,眼睛睁一半,一脸还没睡醒的表情。
“我.草!”话说到一半,程涵宇仿佛想起了什么原地蹦了下。他猛地睁大眼睛,表演了一个就地清醒。
“咋了?”池阮差点被吓到,肩膀往后靠了靠。
“你…你昨天说的是真的?”程涵宇打起了结巴,声音莫名哆嗦。
池阮看着他。没有说话。
“姐!哥!你意思是…”程涵宇后退两步,看了看池阮的眼神,差不多懂了。
“戚斫一还真是你前男友?还是一年前他在读高中的时候,大概率是初恋?”程涵宇差点把自己舌头咬到了。“戚斫一以前是长啥啊?”
戚斫一脸上写满好奇:“之前好多八卦号说他整过容?真的假的?”
池阮把吃完面包的包装袋揉成一团,抬起纤细的手臂,精准的扔进了垃圾桶。她面无表情捏着牛奶瓶,冷哼两句,说:“以前的戚斫一,丑、胖、还傻.逼。”
程涵宇一脸不相信。“不会吧!他看起来不像啊,不是说他队内智商最高吗?之前上综艺节目测过的..”
池阮悠哉悠哉的吸着牛奶。看着程涵宇坐座位上,脸上一时懵懂,一时挣扎,最后他茫然的说,“难道现在整容技术真有这么发达,能整成那样还那么自然?”
下一秒,程涵宇发现了盲点,“不对啊!池阮,你说你平时收那么多情书,你都不带看的,要是真长的丑,你能看得上他?你喜欢扶贫啊?”
池阮忍不住翻个白眼,“程涵宇,答应我,以后没事记得多补补脑子。除了你,真没有人会信了。”
“靠!池阮你真是够狠!”程涵宇一脸震惊,“喜欢的人你也能那样当陌生人。”
池阮晃了晃牛奶空瓶,对着垃圾桶瞄了两下,最后在空中滑过一道抛物线完美落地。她冷笑了声,一脸不耐烦的回头。
“不好意思,我不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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