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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狱司最深最暗处,似曾相识的地方,刑讯架上绑着一个衣衫脏乱的女子,透过衣衫上泥血混杂的污垢,似乎还能看见上面交缠着的金银丝线。牢房外有两名兵士持械看守着,二人瞧见光明处走来的人,齐齐俯身行礼:“侯爷。”萧放命兵士开门,又命两人退下。
生了锈的铁门吱呀呀的轻响,萧放踏入肮脏昏暗的牢房,朝刑讯架上的女子走去,在她不远不近处站定。
戚白琬闻声一点一点抬起头,她瞧着萧放,不禁勾唇一笑,故作风情万种间带着一丝狼狈:“承渊,你对我便这般无情吗?”
萧放冷眼瞧着戚白琬,淡声开口:“本侯与你,从未有过情谊可谈。”
戚白琬似乎早料到一般,又是一笑,只是笑意更阴冷了几分,她盯着萧放,满是不可理解的质问:“本宫哪里比不上北歌?家世容貌本宫都不逊色于她,本宫还是太后,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你想要什么本宫都可以给你,就是这江山,本宫也可以,根本不必你去费一兵一卒。”
“她是什么?一个教坊司的贱婢,她连好好活着都需要依附着你,她能给你什么?她有什么价值?
萧放,你为什么不要我,反而要她这么个贱婢。”
“你不是恨先帝吗,不是也很讨厌摄政王吗,怎么还对北歌这般上心,是不是因为她那张脸,哈哈,你知不知道,她那张脸已经教本宫给毁了,还有她身上…一定也很丑陋不堪吧。”戚白琬说着,忽然大笑起来,满满的痛快得意。
萧放眯眼看着不可理喻的戚白琬,他早已怒极,听她不知死活的开口,不禁冷笑:“你不必急着提醒本侯,本侯记得,本侯会将你加在歌儿身上的伤,千倍百倍的还回来。”
戚白琬原本仰头大笑,待听到萧放此言,她刺耳的笑声蓦然止住,她一双布满血丝的眼死死的盯看的萧放,摇头说着:“你不会!你不敢!本宫是太后!”
“那你便看看,本侯敢不敢。”萧放话落,再不欲多看戚白琬一眼,转身出了牢房。
他听见身后牢房内,戚白琬疯一样的大叫:“萧放你不能这样对我!那些脏东西不配碰本宫!本宫是太后!是太后!没人敢对我用刑!没人敢!”
等在远处的两名兵士见萧放出来,连忙迎上前去。
“侯爷可有吩咐?”
戚白琬的叫声在耳畔刺着萧放的耳膜,他不禁蹙眉:“本侯听说宫中刑狱司有七七四九种刑罚,你们两个便看着狱卒,不许重样,每一道本侯都要她受过灬也不要她死,留着口气,本侯还有用。”
萧放话落,那两名兵士不由面面相觑,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对萧放作揖称是。
那两名兵士目送萧放的背影远去,不禁一个哆嗦,有一人忍不住道:“侯爷也是够狠的,我听闻这四九种刑罚的后二十种皆是常人难受的刑罚,这些全都受一遍,只怕不死也难。”
另一人反驳:“侯爷不让死便好好看着…受不住算是里面那人走运,别说侯爷狠心,她害死那么多忠臣良将,哪能这么便宜的让她死了。”
“也是也是。”那人听后,不由跟着附和。
自萧放下令后,刑狱司每日都会有人前来向他汇报戚白琬的情况,今日受了多少刑,晕了多少次,萧放听了两日只觉厌烦,待再有人前来禀报,他便开口:“本侯只教她不死,若是不慎打死了再来报。”
戚白琬入狱第五日的时候,戚修贤来求见。
自宫外山中一役,连祁砍了戚白琰,俘了戚白琬,萧放下令戚氏成年男子砍首,幼子和女子流放边疆为奴至今,戚修贤一直没有露面。
这日他突然前来求见,萧放大抵能猜出他的心思,果然人召进来,开口第一句就是想要去狱中见一见戚白琬。
“你这几日都去了哪?”萧放问。
“去了城郊的老房子,小草屋这几年没人打理,更破落了…这两日不知怎得,在下总能梦到娘亲。”戚修贤似乎一边说着一边回忆着曾经的梦。
“你可知本侯杀了中书令,”萧放说着又添了一句:“本侯留不得他。”
戚修贤闻言,立即答:“在下知道…在下没有异议。”
萧放看着站在殿下的戚修贤,总觉得他与以往有几分不同,又看不出具体是哪里改变了。
“本侯让兴平替你带路见见便好,她那条命,本侯留着还有用。”
戚修贤闻言点头,道了声是,便退下了。
兴平跟在戚修贤身后,一路去了刑狱司,见戚修贤一路沉默,不由开口:“戚公子可是有什么心事?”
戚修贤闻言回头,笑了笑:“没有,只是尽来疲乏,”他说着似乎想起什么:“郡主好些了吗?”
“侯爷日夜不分的照顾着,已好了许多。”
戚修贤闻言,似乎安心的点了点头,之后便再未说话。
两人走到刑狱司门前,守卫拦住为首的戚修贤,喝了句:“何人!"
兴平连忙上前,拿出一方令牌:“侯爷有令,放这位大人进去。”
守卫接过兴平的腰牌看了看,又看了看戚修贤,接着将令牌递还,将立在狱门前的长戟挪开:“请!”
戚修贤回头对兴平点了点头,接着独身入内。
又深又长的阶梯直通地下,墙壁上灯火暗淡,随着不知从哪涌入的幽风飘动闪烁,明明灭灭,将要熄灭似的。
戚修贤一步步走向刑狱司的最深处,他曾来过这里,将满身是伤的北歌抱出来。
戚修贤每走近一步,便能更清晰的听见一声惨叫,撕裂一样痛苦的惨叫,熟悉又刺耳。
戚修贤停站在一扇狱门前,映入目中的是满身是汗的狱卒正挥着手中带刺的长鞭,抽向刑架上的面目全非的一个女人。
女人身上的衣服破烂,几不蔽体,暴露出的肌肤更不成样,紫黑一片,腐败溃烂,蝇虫围绕。
每一道长鞭落下,戚修贤变能听见一声嚎叫,难听的让人噤鼻,可他耳上越听,心上便愈发的痛快。
戚修贤站了许久,才开口叫停狱卒。
狱卒闻声停下手上的动作,转头看去,见门外站着的不知何时出现的戚修贤,不由一愣。
“侯爷命我来的,你先退下。”
狱卒听了,暗暗上下打量一番戚修贤,瞧他通身气质不凡,应该是北侯身边的官署,又想若非是可靠的人,门外的北侯亲军守卫也不会将此人放进来。
狱卒收了鞭子,退了下去。
戚修贤站在门外,侧头见狱卒走远,才一步步走进去。
刑架上的人,他曾恨之入骨,自以为她化成灰他也不会忘记,如今入目,竟有几分辨别不出。
刑架上的戚白琬垂着头,似乎晕厥了,戚修贤环顾牢房四周,朝一旁的水桶走去,他舀了一瓢水,复走到戚白琬身前,直直的扬到她面上。
刑架上的戚白琬一个激灵,冰水渗入肌肤上的伤口,让她细抖如筛,戚白琬慢慢转醒过来,她瞥见身前的锦衣华服,以为是萧放,抬起头来,却是深深一惊。
“怎么是你!你怎么还活着?”她的嗓音沙哑,如七十老妪,她一张丑如鬼魅的脸布满一道又一道纵横交错的刀疤,只有一双眼白是亮色,她死死的盯着戚修贤。
戚修贤对上戚白琬的目光,他仔细辨认,才从神态间瞧出是那位曾经骄纵淫奢、无法无天、自诩尊贵的大周太后,她的一只眼睛似乎瞎了。
“很吃惊?”戚修贤话说出口时,自觉意外,他没想到自己的声音可以这般云淡风轻。
戚白琬盯视着戚修贤,看不出他此来何意,可她仍抱有侥幸,甚至语气带着几分激动讨好:“侄儿,你是来救姑母的吗!”
戚修贤闻言不禁冷声大笑,他挥动手上的水瓢重重击在戚白琬丑陋的面上,迎来一声惨烈的大叫,戚修贤手上力度很重,打的戚白琬头颅偏向一侧,刚刚结痂的面上流下一道又一道鲜血,让她许久许久无力转头。
“救你?我恨不能杀了你!”戚修贤盯着戚白琰,面上的恨意无法隐藏。
戚白琬的嘴唇哆哆嗦嗦的颤动,她明显在骂,可却骂不出声音。@戚修贤瞧着戚白琬半死不活的模样,丢弃了手中被她的血污染了的水瓢。
“果然狼子野心,你就是个喂不熟的畜生。”戚白琬许久才终于骂出声音:“平民窑里出来的杂种,让你活到今日,真是本宫的失误。”
戚修贤从衣襟中拿出一方干净的手帕,擦拭着自己的手,他听见戚白琬所言,不以为意。
“我有今日,还真都是拜你所赐呢,若非不是你逼人太甚,我可能也会作为戚家的一份子,死在北侯的刀下呢。”
戚白琬听见此言,猛地抬起头来,她震惊似的又恍惚猛地回过神来,她狰狞的脸对着戚修贤大吼:“你怎么没死!你为什么没死!!你这个叛徒!北歌是你带进宫的!是你帮助萧放偷到了圣旨对不对!你个畜生,帮助萧放对你有什么好处,我们才是一家人,你害死你爹,又害得我如此惨!你个叛徒,你和你娘一样,天生的贱骨头,你不会有好报的!你不得好死!”@戚修贤盯着戚白琬不断辱骂的嘴,待听到她口中提及自己母亲,眼下可见的凛冽一闪,他夹起一旁篝火中烧得通红的铁,猛得杵到戚白琬的嘴上。
戚修贤的耳边瞬间变得清静,尖叫与辱骂全部都被堵在口中,只见戚白琬周身剧烈颤抖,似乎要晕厥般。
戚修贤收了手,他看着戚白琬毁得更彻底的一张脸,忽然叫狱卒拿个镜子来,让曾经不可一世的戚白琬瞧瞧自己如今的丑陋模样。
杀人诛心,这还是戚白琬教他的道理。
果然镜子被狱卒举动戚白琬面前时,她先是沉默,后是惊叫,最后彻底晕了过去。
戚修贤瞧着再次晕过去的戚白琬,继续拿手帕擦着手,他问身旁的狱卒:“侯爷都让动什么刑?”
“全部。”狱卒低声答。
戚修贤闻言不禁挑了挑眉:“是么,那便好好伺候着。”
狱卒连忙道了声是,接着目送戚修贤出了牢房,戚修贤按着原路想回走,一级一级台阶的往上走,待走到刑狱司大门前,他站在黑暗里,望着外面透亮的光明。
压在心底多年的仇恨似乎释怀了,他很想亲手杀了戚白琬,即便听了萧放的叮嘱,在来时的路上,他也再想要亲手宰了戚白琬这个毒妇。
可是他走到牢门前,走到戚白琬身前,看见她此事的模样,忽然觉得,杀她会脏了自己的手。
同样,就这样让她死了,岂不是便宜了她,还有那么多刑法,她没有尝受过呢。
戚修贤丢了手中的帕子,踏出刑狱司的大门,两侧的守卫向他行礼,他步步走下刑狱司的台阶,天光明媚,辽阔万里,他走在宫苑的路上,日光从上落下,照在他的身上,将他的背影拉得很长很长戚修贤想起,多年前,他初次来到中书令府上的那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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