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我不姓许，我姓蒋……”蒋征同。

    “蒋征同！？”

    李承民恍然大悟，整张脸哪儿还有高官的威严，满眼都是不可思议啊！

    “对，”蒋征同应了一声，冷目说：“我这次过来找你，就是想看看你这人还有没有良心！就是想要问问你，为什么对苏梦这么薄情！？把苏梦都给逼疯了，还反过来说苏梦的不是！？上次，我儿子来找你问他娘的事情，你竟然还喊着让我儿子滚？你的良心…是被狗给吃了吗？！亏你还是当过兵的人啊！我看你连个男人都不配当！！”

    “老班长啊！我……”

    李承民听到这些故事后，脑子整个乱成了浆糊。

    可是，想到上次蒋震说的那些话，加之刚才蒋征同的这番讲述之后，他的大脑也渐渐形成了脉络图，慢慢开始将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一点点剥离开来后，重新组合。

    可是，太多了！

    曾经发生的事情，太复杂了！

    “你让我缓一缓，你让我缓一会儿……”李承民说着，转身坐到门口的台阶上，整个人都处在一种纠结与复杂中。

    蒋征同戴上帽子后，拄着拐杖走过去说：“演戏呢？”

    “我……”李承民抬起头，看着蒋征同这张老脸，瞬间就没了脾气。

    他听付国安说过蒋征同的故事。

    虽然自己本身也是当过兵的人，但是，他们那个年代当兵的人，上战场的人并不多。

    可眼前这个老兵，那是真真正正扛着枪杀过敌的人。

    付国安还说，这个蒋征同那是他们南云边境部队上的扛把子，部队领导指名道姓非得他去执行特殊任务不行！

    后来，一场厮杀下来，集体一等功、个人一等功！这是真真正正从死人堆里活着爬出来的战士！

    而且，不仅完成了任务，还解救了被困的十七名战士！

    也是那场战斗中，蒋征同救了付国安一命！

    此刻，面对这个佝偻着身子，枯瘦如柴，面如黑炭的老兵，虽贵为一省之书记，可迎上那双直透人心的清澈双眼，李承民除了惭愧还是惭愧。

    “咱们里面说吧！刚才那人您不认识了吗？付国安……”李承民说着，慢慢站起来。

    可是，感觉脑子里仍旧嗡嗡作响。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深爱的那个女人怎么会死掉！

    也不明白苏梦当初为什么会说那些绝情的话……

    “他没认出我来正好，我早就找人给他放消息说我死了，你最好也别告诉他我还活着。”蒋征同说：“有些事儿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但是，得明明白白地过去！人活着，不能被冤枉！我跟苏梦生活过，我俩结过婚，她当时虽然疯疯癫癫，但是，我疼她！我知道苏梦心里有个让她爱到发疯的主儿，我现在也知道她为啥会跑到汉江去！但是，你呢？你都做了些什么？”

    “她当时给我打电话说她不想跟我生活了！她说她把孩子打掉了！她说她有了喜欢的人！她说……她说了很多绝情的话啊……当时，我都准备离婚了！可是，我，我怎么都想不明白事情会变成这样啊！她怎么会疯了的？她怎么就疯了呢？”

    “你问我吗？”蒋征同说：“你好好问问你自己吧……至于那个孩子，我看不像是能打掉的！她是生过孩子的啊！”

    话毕，蒋征同一步步朝着屋后走去。

    而李承民听到苏梦曾生下过孩子来的时候，脑子更懵了！

    反应过来时，看到蒋征同已经走远，于是，赶忙追过去！

    “您去哪儿？”他拉住蒋征同的毛衣问。

    蒋征同拄着拐杖，回过头，轻轻戳着地面说：

    “该说的话都说了，该问的也问了！我老蒋拿我的命发誓，我说的这些话句句属实！至于苏梦是怎么疯的，那不是我蒋征同的事。但你李承民如果还算是个人，那你就该为这件事负责！苏梦她是因为你才疯的！那年腊月，要不是我捡到她，她早就冻死在垃圾沟里了！她死了二十一年了……她的死，是因为你李承民没保护好她才死的！”

    话毕，蒋征同一步步走向屋后，上了蒋震的车。

    “咱们走？”蒋震问。

    “走吧……我能为你妈做的，也就这些了。”蒋征同说着，往下扣了扣帽檐，两行老泪无声地落下。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哭，也没想到自己会流泪。

    只是想到苏梦当年那疯疯癫癫的样子，再看到李承民生活得这么舒服，他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这得是个多单纯多善良的女人才会做出来的傻事啊……

    看到李承民还站在大门口的时候，迎上李承民那双迷茫的双眼，他心里对李承民的愤怒也慢慢消失殆尽。

    低头看着自己残疾的腿，想到当年苏梦的美，感觉就跟做了一场梦似的……

    抹了把眼泪之后，却感觉外面的风景明亮了很多很多。

    当初，最大的疑惑已经释怀。

    这种大家大户里的女人，哪儿是苏梦能对抗的啊？

    但凡李承民还有点儿脑子，他也会猜到是他的枕边人逼疯了苏梦吧？

    他，能猜想到。一定能。

    ——

    李承民看着车辆渐行渐远，拐弯消失后，整个人仿佛被时光抽空了身子。

    所有已经模糊的画面，瞬间都清晰了起来。

    苏梦那张笑脸，那张出现在梦中无数次的容颜，此刻从心底慢慢浮上来。

    而后，他眼中的泪水，慢慢转变成了刚毅。

    老蒋说的对，如果这件事我不追查清楚的话，我还算是个人吗？

    想到当年赵丽丽的冷静，想到她当时那张人畜无害什么都不知情的样子，想到自己跟她提离婚时她还那般冷静的状态，李承民忽然发现自己这个枕边人，竟如此深不可测。

    走进熟悉的小院，看着那些与赵丽丽亲手栽下的花草，他竟感到周身尽是寒意……

    想到上次蒋震来时，她那异常的举动，他断定赵丽丽绝对是隐藏了什么大秘密！

    “爸！”女儿李灵芝从外面拎着鸡蛋回来，“你怎么在院子里啊？你战友走了？”

    “嗯，走了。”

    “那快进去呗。”李灵芝笑着说。

    “吱”的一声，赵丽丽走出来，“灵芝，去给你国安叔叔倒茶，人家现在可是省长，你好好招待人家！下一步，你们的企业不是要去南云省吗？待会儿跟你叔叔好好聊聊，保证事半功倍！”

    “待会儿肖波过来，让他跟付叔叔聊，我不懂！我爸也不让我插手！我进去了！”李灵芝笑着就进了屋。

    赵丽丽见她进去后，蹑脚走下台阶，低声说：“别忘了我嘱咐你的事儿，你可别提蒋震上次过来的事儿，更不要提蒋征同的事儿，知道吗？付国安因为小青和蒋震谈恋爱的事儿，还生着气呢！晓得吧？”

    李承民怎么说也是当过官的人，察言观色的水平是很高的。

    之前是觉得赵丽丽是自己的爱人无需考虑得那么深，可此刻境界一变，疑心升起之后，再看赵丽丽这张脸，便觉得她是有深意的。

    她绝对不是担心自己说出蒋征同的事情后，让付国安对小青和蒋震的恋爱难以抉择。她那闪躲的眼神下面，还藏着其他的东西。

    “你听到没有？盯着我干什么啊？”赵丽丽不解地问。

    李承民的眉头微微蹙起，而后，又轻轻舒展开，低声道：“我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话毕，转身便走上台阶，进了屋。

    “你！”赵丽丽不放心地追上去！

    她担心，如果李承民告诉了付国安，付国安肯定会去找蒋征同。

    倘若付国安去找蒋征同，付国安八成会对小青和蒋震的事情重新考虑、重新作出选择！

    这还都不是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如果小青守不住嘴巴，说出自己是李承民的女儿，说出自己跟蒋震是同母异父的话！那事情不就搞砸了吗！？

    想到这些，她赶忙走进屋内！

    可是，看到李承民已经跟付国安聊起天来的时候，当即就不知道怎么阻止了！

    内心里心急如焚啊！

    都怪刚才那个什么老许，如果不是他，自己肯定能有时间说服李承民！

    现在倒好，付国安这么早过来，自己也没时间给李承民洗脑了！

    忽然，她想到了徐夫人。

    她是最有头脑的一个人！

    看到他们聊得正尽兴时，她转身就去了旁边的卧室。

    关上门后，直接打电话给了徐夫人。

    徐夫人听完赵丽丽的讲述之后，只是淡漠地说了句：“放心吧……没事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