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这边就只是开发区,到了夜里街上更是显得人烟稀少。路灯也不怎么明亮,不过泽苑的大门处有两盏复古挂灯,足够让苏烟看清楚商予卿的表情。

    只见他双眼怔怔地望着她,脸上一瞬间闪过很多复杂的情绪。

    愧疚,后悔,庆幸。

    “我”他有些不知所措,这是他前边二十好几年的人生里从未遇见过的情况。

    知道他不会再跑了,苏烟放开了他的手,无所谓地笑着:“这没什么,被发了那样的照片,被误会了也很正常。”

    这话听着没什么毛病,但不知为什么,商予卿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的疼。

    “对不起。”他垂着头,眼睛盯着自己的鞋尖,不干看她此时的表情,怕在她的眼里看到哪怕一丝丝的厌恶,“我知道我现在还没资格因为这种事发脾气,我只是太怕你喜欢别人了,那我”该怎么办呢?

    从前他只有遇到跟商有渔女士有关的事才会冲动,现在好像,碰上她的事也容易冲昏了头。

    网友们被营销号带节奏是因为对人性的揣测、是因为唯恐天下不乱的心态,是因为可以藏在键盘和屏幕后面不负责任。

    而他会被带节奏只是因为从小到大深藏在他骨子里的敏感自卑。

    只是一想到可能会就此失去她,他就像只遇到强敌的警惕的猫科动物一般炸起浑身的毛,不管打不打得过都要冲对方哈几口气,露露自己的尖牙利爪。

    “商总没什么对不起我的。”她淡淡笑着,努力收敛着自己的情绪,轻声说,“已经解释清楚了,商总可以回去休息了吧?

    刀L{

    ”听出了她话里的疏离,商予卿怔怔地抬眸,在看到她淡漠地表情后心里忽然就慌了,他向她走近了半步,试探着碰了碰她的手,却被她不动声色地避开。他指尖轻轻颤抖了一下,闭上眼微微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你生气了,厌烦我了,是吧?

    JJ周遭的气氛好像也被他带得沉闷起来,苏烟觉得自己的心也被刺了一下,又酸又麻,让她有些呼吸不畅。

    “我没有生你气,也没有讨厌你,但”她努力扯动了一下唇角,想勾出一个寻常些的笑来,结果发现嘴唇好像变的又干又硬,硬是拉扯的话会有种撕裂感。她抿了抿唇,放弃做任何表情,只抬眼看向他,带着几分迷茫问他,“商予卿,你说两个人如果不能永远在一起的话,那到底还该不该开始?

    y“这话是什么意思?”商予卿眉心蹙起,说话也带上了迟疑,看向她的眼睛里全是不解。

    什么叫不能永远在一起?

    “就是字面的意思,等你想出答案之后,我们再谈别的吧。”这回苏烟终于弯了下唇角,把话说出来之后一直压在心上的石头终于松动了,望着他说,“目前我们就是最好的盟友关系,也没什么不好,对吧?

    J商予卿重新垂下眼眸,敛尽其中的情绪。

    反正他还没有正式表白,她也不算直接拒绝,没关系,盟友确实挺好,总比什么关系都没有要好。

    他再一次表示歉意,声音里的颤抖紧张也被他尽量抹掉,很平淡如常地说:“今天是我失态。”

    不仅失态,还差点儿文都不问一句就把她好友删了。苏烟扬唇笑笑,显然完全不介意这件事,之前他屡次试图对她动手,她都没生气过,何况这些小事?

    她对他向来没什么脾气。

    “商予卿,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两个素人,为什么会频频登上热搜?”

    苏烟还没来得及在这个世界里建立什么人脉关系,身边比较可靠的人出了商予卿就只剩下程伊笑。

    所以她便把调查热搜源头这件事交给了程伊笑。

    @“哎你别说,你还真别说!热搜这事儿不声不响的,你不说起的话,我压根儿就不会想到是有人在背后故意推动。”程伊笑躺在床上,抱着手机皱眉撇嘴,“你怎么发现热搜有问题的?”

    “一般来说,没有狗仔会一直愿意跟在我和商予卿后面偷拍的,我们又不是什么流量明星,就算在海城有一定的关注度,但互联网也不是局限于海城,偷拍我们发上去很可能得到一个‘无人在意’的结果,除非有更大的利益驱使,比如有人花大价钱雇佣他们盯着我们。”苏烟手指‘噼里啪啦’在键盘上敲得飞快,手机直接开了免提,边看着屏幕上跳跃着的一行行文字边说,“其实前几次对方做的还算隐蔽,基本上是我们这边有点儿动静就将我们抬上热搜现眼。对方可能本来是想拿我和杨曜的照片做点儿什么更大的文章,所以才一直秘而不发,然而这次他们显然是急了,这才借着前一波段热度又造了一波新闻。”

    “那对方的目的呢?把你俩捧红对他们有什么好处?”程伊笑十分不解,以商予卿和苏烟目前CP粉的数量,他俩要是搭伙儿做个情侣账号,那保准儿能冲一波红人流量榜。

    “之前的我也没看懂。”苏烟停下敲键盘的动作,端起茶杯喝了口水继续说,“不过这次应该是在离间我和商予卿的关系?”还差点儿成功了。

    “那也就是说,对方对你们还挺了解?”

    “其实我心里有一个猜测.我觉得可能是陈婉干的,但相比她之前做得那些事来说,这事儿做得有些过于聪明了?”苏烟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们前脚刚去看守所见了王奔,得到了那一星半点儿的线索,后脚就麻烦不断,她摸了摸下巴思索道,“不过要真是她干的,那我们到不必费尽心思去查了,因为她肯定还会有下一步行动。”

    如果这事真是陈婉做的,那就很有可能是她知道了自己和商予卿曾去见过王奔,怕他们真的追查到当年的真相,所以才急于将他们从内部瓦解。同时这也就能从侧面印证,陈婉果然和当年的事脱不了干系!

    最近几天苏烟都安心在家码字没怎么出门。

    直到一个多星期后,苏烟估摸着针对她和商予卿的那人也快等不及了,于是她今天特意出门去了健身房。

    着急就容易出错,要是能掌握对方出手的时机,她就能化被动为主动。

    练完几组无氧后,她找了台跑步机,边进行有氧训练边带着耳机跟程伊笑讲电话。

    “抓到尾巴了,这事儿还真多亏了杨大啊就是杨曜他哥,我从小到大的铁哥们儿,这几年跟我一起搞杂志社,我只出钱不出力,但他可是实打实地搭上了媒体方面的人脉路子。”程伊笑顺便真心地夸了杨大几句,随后想起苏烟让她查的事儿,语气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义愤填膺道,“不能确定是不是陈婉干的,但可以确定是宋家公关部搞得鬼,你们第一次上热搜虽说是商予卿那个秘书搞得鬼,但我们发现其实那次刘思思雇佣的水军营销号有一大部分是宋氏公关部养的,我寻思那个时候可能是宋家可能就是在顺水推舟,在为宋浩轩公开跟你退婚的事做铺垫,说成是你劈腿在先,把宋浩轩描绘成一个可怜的受害者,降低这件事对宋氏的影响。”

    “不无道理。”苏烟跑着步,其实按照她跟陈婉交手的这几次来看,她觉得前几次可能真的是宋氏公关部想出来的以诋毁她来保宋氏名誉的方案,但最后狗急跳墙的这一次八成是陈婉亲自授意的。

    说起来也有些好笑,宋氏老爷子老谋深算,宋万金狡诈阴狠,这两人在明面儿上都让人抓不到错处,宋浩轩作为本世界的原男主,除了脑子不太好使还需要成长之外,人品其实还是说得过去的。这样一来,整个宋氏唯一的纰漏竟然就是陈婉。

    “小烟,你没在家吗?”程伊笑听着她那边有传来音乐声,不禁有些担忧,“你自己要小心些,谁知道宋家那帮丧心病狂的家伙还会做出点儿什么事来!不然商总不是跟你住得近么,不如你俩以后就一起行动吧?

    刀l”苏烟停掉跑步机,抿了抿唇,轻呵了一口气笑道,“不用担心我,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娇气包儿。”

    她和商予卿一起行动,谁保护谁还不一定呢,何况现在他们已经有一阵子没见过面了,想来是之前的热情应该已经消磨大半了吧?

    这样也挺好,省得到时候不好收场。

    现在已经快十点钟了,外边天色全黑,她挂掉电话,去柜子里拿上外套,拎着运动包离开健身房。

    从健身房到小区要穿过一条还不算偏僻的巷子,但开发区本就人少,更何况是夜里?

    苏烟刚走出去约莫百米,就察觉到了身后的脚步声,她微微侧头往后瞟了一眼,掂了掂肩上的背包,脚步逐渐加快引人上钩,又怕在大路上被好心路人搭救,干脆装作发现危险慌不择路跑进了一条更窄的巷子。

    商予卿最近也没出过门,连公司都没去,一直在专心打磨那只发簪,顺便思考苏烟留给他的那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事情调查得怎么样了?”最近都是肖润每天晚上按时定点儿给他打个电话进行慰问,难得他主动打给肖润一次。

    肖润受宠若惊,恨不得双手捧着电话回复:“每次带节奏的几个营销号都有宋氏公关部的痕迹,基本可以确定这事跟他们有关。”

    “嗯。”商予卿垂眸,意料之中的答案。

    “哎您都在家一个星期没出门了,不怕发霉啊?”肖润听他声音懒懒散散的,忍不住问。

    商予卿小心翼翼地在簪头找准位置,又眯着眼睛逼着自己看了眼刻刀尖尖,忍着生理不适小心翼翼地将刀尖落了下去,“没事挂了。”

    “哎哎哎,别啊,我说您来人家最近到底忙啥呢?公司没了你天天喊开会,那帮人都不适应可是觉得人生无聊了!”肖润怕他真把电话挂了,赶紧喊停。

    开玩笑,他就指着每天这一个电话确定老板的精神状态呢,商予卿于R&Q而言可不只是老板创始人CEO这么简单,他还是R&Q从未对外公布过的那位首席设计师,这没了他公司每个季度的新品都没有保障,还有什么竞争力去跟别家老牌打擂台?

    所以公司谁都可以出问题,唯独他不行。

    商予卿又完成了一处雕刻细节,这会儿一支通体红色的发簪已经成型了,簪尾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三条凤凰翎羽作为步摇被三条精巧的黄金链条坠着,簪身处刻有精细的暗纹。

    说起这些暗纹,商予卿画着份设计稿有些年头了,最开始只是突然产生了一些灵感,真正开始将设计落实在纸上是从他大学时候修了珠宝设计课程开始,只是这些年他总觉得簪身处的设计好像少了些什么,加些纹路应该会更好,但他却对此毫无头绪。

    直到他遇上了苏烟,随着与她的接触,脑子里有些东西似乎越发清晰起来,前一阵子他又拿起笔,终于将这份设计完成了。

    这会儿那簪子被商予卿用运动绷带包裹住了尖细的簪头,他捧着端详了许久,总感觉还是有什么细节被自己遗落了。

    好一会儿他才将东西放下,偏过头去抬眼望向窗边夜色,带着些迷茫回答肖润:“我在思考一个问题。”

    “哈???”肖润更迷茫。

    @这位哥什么时候也开始思考问题了,以前他可是只会把问题丢给别人!

    “你说两个人如果不能永远在一起的话,那到底还该不该开始?”商予卿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拿这个问题来问肖润,但反正自己也想不出个结果,大抵可以算是病急乱投医、死马当成活马医了吧。

    “商总,您这事开始研究哲学了?咱公司要开拓其他领域了?”肖润皱巴着个脸,最后笃定地说道,“嗷我知道了,您这个季度新设计的概念就是哲学对吧?带有哲学寓意的首饰,亏您想的出来哈!不错不错!”

    l”商予卿想一个白眼儿翻死他,心里把人掀起了一通之后,还是老实解释说,“是她问我的。”

    毕竟这种问题他也找不到其他可以交流的人了。

    “他?她?”肖润脑子抽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您是说苏小姐?

    乃“嗯。”

    “那苏小姐问您的问题,您想不出来就直接找她本人沟通不就行了,您问我我哪儿知道啊!”谁还不是个万年单身狗啦!

    “直接找她?”商予卿的声音里带着迟疑,自那次之后,他就没再见过苏烟,心里一直绷着股劲儿,觉得再见到她一定要给她一个答案。

    但现在被肖润这么一提醒,他好像反应过来些什么。

    对啊,得不到答案就两个人凑在一起商量一下嘛,人多力量大,豁出脸面就无敌呗!

    “昂,对啊,您直接”

    肖润那边还说着话呢,商予卿这边却连声招呼都没打就把电话给挂断了,随即拨了苏烟的电话。

    然而无论他怎么拨打,电话都没有接通。

    他心下一颤,立马又把电话给肖润拨回去,火急火燎道:“找人帮我查一下苏烟现在在什么地方?

    JJ“啊?您没找着人啊?”肖润用肩膀夹着手机跟他讲话,同时手指敲着键盘,找人帮忙看看能不能锁定苏烟最后的通讯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