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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写完作文,还剩几分钟,她仔细观察张澍,因为肩头有伤,他左胳膊不能抬起,也就不能压着卷子,试卷一直晃动,所以他写得很慢。考试结束,老师过来收卷,特地瞥了一眼张澍,神情颇为惋惜。
也因为收卷的动作,盛夏看到了他的作文,只写了几行,估计刚刚开头。
考完试张苏瑾来接张澍,他需要回去吃药打点滴,下午再过来。
这来回很折腾,但也没办法。
盛夏饭后去逛了圈文具店,想买个镇纸,却没找到,于是又打车去一方书店。
再进到一方书店,盛夏总觉得心有戚戚。
恢复正常营业后,书店人气不减反增,工作日也不少人在。
老板被砍伤胳膊,不算太严重,但也还挂着脖,看见盛夏,较之前更热情了。他询问了张澍的伤势,又绘声绘色描述了一遍当日的情景,直听得盛夏密汗涔涔。
这么一聊,盛夏回到学校已经来不及午睡,直接去了教室。
张澍掐着考试点到的,看到桌面的镇纸,愣了半晌,又瞥见底座上没来得及撕的价签,明晃晃印着“一方”商标。
其实不用看他也知道是谁送的。
历史有点惊人的相似,他不由想起那本刑法书。
张澍扭头,轻声道:“到我这儿来一下。”@这话虽然没主语,边上同学也都知道是叫谁。
快考试了,监考老师已经来了,正在里边展示密封卷子,盛夏猫着腰悄摸蹲到他身边,“怎么了?”
她蹲着,比他坐着要矮一些,张澍低头还是够不着,只能捞过她的脑袋,耳语:“我会好好写完,
你专心考试,不要再看我,我紧张。”
话音刚落,一道咳嗽声传来,盛夏连忙摆脱他的手抬起头,只见监考老师捧着试卷盯着他们,表情是一整个大无语。
盛夏一慌,连忙又猫着腰回到自己座位,使劲深呼吸,努力屏蔽周围兴致盎然的视线。
试卷发下来,盛夏填完名字学号,下意识又想抬头看他,想起他的话,又生生忍住。
奇怪,他后脑勺有眼睛吗?他怎么知道她在看他呀?
有砚台压着试卷,张澍总算恢复了点做题速度。
但盛夏没再观察他到底有没有写完,因为除了语文,其它科目她都没有这么游刃有余。
张澍回来参加考试的消息第一天就传遍年级,考完等改卷的几天里,大伙都在猜测,他能不能稳住第一。
出成绩的前夜,连陶之芝都发来消息,问张澍的情况。
不止附中关注着,其他学校也都盯着呢。
出事之后,张澍的影响力更甚,盛夏有时候也会做假设:如果她没有转到附中,现在应该也已经听说张澍的名字了。
盛夏回复陶之芝:“他会竭尽全力,考他目前能力下最好的成绩。”
她亲眼看到他作文只写了几行,第一是绝无可能了。
事实确实如此,但众人还是不敢相信,张澍只考了附中三百多名。
语文不及格,数学在高分段,但也不算多高,英语148分,理综表现平平。
食堂里、水房里、走廊各处,甚至网络上,唱衰张澍的声音不绝于耳。
盛夏都能听到不少。
有些人看见她,立马住了嘴,等她走远又开始讨论起来。
“张澍真的太可惜了,就因为要救那个转校生,真的是!哎烦死了,本来附中今年可以出个断层分数的状元的。”
“谁说不是啊,哎,真的太可惜了啊?”
“而且就冲张澍那个条件,高考分数一出,绝对网红好吗?”
“附中多少年没出这么个人物了。"
“你说,等张澍养好伤,还来得及吗?”
“肯定来不及了啊,我觉得他估计985末流都难了,咱学校三百多名,市里已经查无此人了,更不要说到时候省内排了,张澍已经不行了,学校肯定也放弃他了。”
“哎,越说越可惜,毫无关系都会生气的程度。”
盛夏站在水房门外,身体僵直。
直到两个女生从里边出来,直直撞上她,她仍一动不动。
那两个女生面上先是一慌,随即又无所谓起来,走过盛夏身边时,甚至撞了她一下。
盛夏扭头,冲着两人离开的背影道:“请你们道歉。”
俩女生扭头,挺惊讶的,随后,打头的女生向盛夏走过来,好笑地看着她,“为什么道歉?我说得不对吗,如果不是因为你,张澍会受伤吗?会从全市第一变成现在这样,查无此人吗?你自己多罪恶你自己不清楚吗?你个扫把星!我为什么要跟你道歉?”
盛夏没那女生高,所以微扬着下巴,直直盯着那女生,“我说的不是跟我道歉,是跟张澍道歉。”
俩女生互看一眼,又轻蔑地看向盛夏,一副你在开什么国际玩笑的表情。@盛夏:“你认识他吗,你了解过他吗?没有人有资格说他来不及,没有人有资格说他不行,请你们道歉!”
打头的女生是确实被震惊到了。
同在一个楼层,对盛夏也算是熟悉,来来往往接水、上洗手间总能碰到,偶尔听到她和同学聊天,也是温温柔柔的,看起来特别好欺负。
可这淡静的眼神,冷冽的语气,确实令人始料未及。
“请你们给张澍道歉!”
盛夏声音里带了些哽咽,但仍旧铿锵。
呵,不过是纸老虎。
那女生想着,笑了一声,伸手就推了一把盛夏,“要你管!你有什么资格?我说他又怎么了,关你屁事?”
盛夏稍稍后退一步,站得笔挺,那女生仗着身高优势,步步逼近,又推了她一把,“你这个公害,
在这装什么逼?”
女生推一把,盛夏就微微后退一步,终于,退到了台阶边缘,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盛夏在她再度伸手过来的时候迅速往边上避让,那女生没推到她,一个重心不稳,踉跄着往阶梯下栽去,伴随一声高亢的“啊”,那女生摔了个狗啃泥。
阶梯不高,只有两三级,下边是青草地。
重伤不至于,但绝对是疼的。
那女生的同伴连忙下去扶,“怎么样怎么样?”
女生翻滚着坐直,嘴里“嘶嘶”叫唤,抬手一看,俩手掌都擦红了,下巴还沾着一点泥巴,她愤愤然看着盛夏,“你!”
“你道歉!”盛夏抱着水杯,仍是重复着,眼角忽然淌下泪水,过于突然和汹涌,以至于泪水形似静止。
盛夏艰难地吞咽,想把顶着喉头的东西给咽下去,但是徒劳。
因为她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听到“查无此人”这个词,她觉得心脏被人扎了一道口子,喷薄而出的无名物死死顶着喉头。
太难受了。
耀眼的少年,怎么可以被这样形容?
两厢胶着,路过的同学纷纷围观,有人跑去六班通风报信,侯骏岐风风火火就跑来了。
鬼知道他听到“盛夏被人欺负了”的时候是什么心情,盛夏要是怎么了,他怎么交代?
临了看到这么一幕:平日里弱不禁风的女孩站在走廊边,居高临下看着阶梯下边狼狈的两个女生,抱水杯的动作神似交插着手臂,整个气势汹汹。
这到底谁欺负谁?
侯骏岐第一反应是拿起手机拍照。
周围同学:
那女生不甘,斥道:“摔的人是我,你哭什么哭,最看不惯你这种女的,就知道哭!你哭你就有理吗?”
@侯骏岐这才注意到盛夏在流泪。
围观的同学们也是。
一方面是因为她站在最前边,一方面是她的高姿态,已经让所有人都忽视了她在流泪。
盛夏太过专注,没注意到侯俊岐过来了,而后一个巨大的阴影罩住了她,侯骏岐站在她跟前,伸手把她护在身后。
张嘴就轻飘飘道:“因为她看到了脏东西,要洗洗眼睛。”
周围传来一阵窃笑。
那女生哑口无言,对上人高马大的侯骏岐,连瞪视都不敢了。
动静太大,政教主任来了,几个人都被带去了办公室,围观人众作鸟兽散。
搞清来龙去脉,政教主任就把他们都放走了,但还是出于偏向“伤者”原则,让那两个女生道了歉,又叫王潍把盛夏和侯骏岐领回去批评教育,然后在走廊站一节课,面壁思过。
侯骏岐嘴里念着:“什么年代了面壁思过?你搞复古来的吧?”
政教主任气不打一处来,王潍赶紧上来把人拉走了。
盛夏这辈子都没被罚站过。
但她站得心甘情愿。
她是该面壁思过竟与庸人论短长。
如果谁都能懂张澍,他该有多普通?
“尘泥怎解冰心洁”,她怎么忘了。
晚上,盛夏带着张澍的卷子去医院。
除了王潍,别的老师都不知道她停了留学机构的课,所以晚修她不在,基本也没人在意。就算是这样,盛夏还是因为翘课而心慌。
她只是顾不上了,她想马上见到他。
卷子虽然没拿到,但是学校督学系统上都有分数条,张澍肯定已经知道成绩了。
他从分文理之后,就没考过这么低的分数吧?
登高又跌重,这得是多大的打击?
盛夏尝试过设身处地,但她知道,谁也没办法真正感同身受。
她知道他会不好受,但从小窗看过去,瞥见他落拓失意的样子,还是心口一紧。
他坐在张苏瑾给他准备的书桌旁,正看着手机出神,头发凌乱,像是极其烦躁时被反复抓挠,他唇边还冒出了胡茬。
这是盛夏第一次见长胡子的张澍。
有点陌生。
盛夏顿时又眼热,心疼得无以复加,但她生生把眼泪逼了回去,深呼吸一口气,敲了敲房门。
张澍以为是张苏瑾来了,没怎么在意,等人走到近前,他闻到一阵馨香,才猛然抬起头她怎么来之前不告诉他?
张澍有点懵。
手机黑掉的屏幕映着他的模样,要多邋遢有多邋遢。
张澍手一松,手机“哐当”掉落在桌上。
许是碰到了开机键,屏幕又亮起来,上边是督学系统的页面,分数条被他放大,正停留在语文成绩上,一个巨大的“78”分格外刺眼。
“你怎么来了?”他无意识问道。
他好烦。
其实他住院期间都挺随便的,经常好几天不刮胡子,只有她要来了,才会简单收拾一下。
因为他没法弯腰,而护工是个男的,平时给他擦脸他都觉得别扭,刮胡子就更别扭了,他很不喜欢自己的下巴被一个男人捏来捏去。
于是只能尽量减少刮胡子的次数。
刚开始他姐还给他刮,有一次被卢铮看见,直接明令禁止。
虽然张澍觉得无语至极,但换位思考,如果盛夏给她弟弟剃胡子,他也绝对受不了。
虽然她没有弟弟。
这她怎么突然来了?
她那么爱干净,得嫌弃死他了。
“来给你送卷子。”盛夏答。
他仔细观察她的反应,果然,连看都不看他了。
这是真的嫌弃了?
张澍把卷子放一边,站了起来,盛夏连忙扶住他,张澍身体一僵。
因为忽然的靠近,她没有掌握好距离,整个贴着他的胳膊。
张澍只感觉有什么东西挤压了一下他的手臂,那感觉从未有过,像是棉花糖?不,不像,不够像。
他呆住。
脑子里就一个想法夏夏软绵绵。
这备注的用词精准度,辛筱禾当世文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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