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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 25 甜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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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夏咽了口唾沫,对上他稍显惊讶的目光,犹豫半晌,说:“我,我想拿回我的作文。”

    张澍笑了声,看着她白里透红的脸,忽然很想掐一掐。

    周围同学:灬瞎,还以为什么事。

    张澍翻出她的作文卷子,递过去,“要回自己的作文有什么好抱歉的?”

    盛夏躲避他质疑的目光,她也不想这样,可是她真的很想为自己的鲁莽和小肚鸡肠道个歉。

    她只能用这种方式自我安慰了,她说过了,他收到了。

    “王老师说,互相帮助,你如果还需要的话,我整理完再给你。”她拿回卷子,小声回。

    “王老师?”张澍在嘴里过了一遍这个称呼,又笑了一下,“差点反应不过来是谁。”

    整个六班,私下里就没人正经称呼王潍的。

    盛夏不言语,开始整理自己的作文册子。@他能不能不那样子笑,一声一声,带着不羁的意味,从鼻息里嗤出音节,嗓子跟着哼,很短促,轻轻擦过闻者心尖,一颤一颤。

    下晚修后,盛夏从北门文具店买了一本张澍的错题集,十五块一本,王潍说高二几乎人手一本,

    这么一算老板给张澍那几百块还给少了。

    回到家,王莲华如往常一样在客厅等她,还做了一碗鸡蛋羹给她当宵夜。

    “妈妈,我们月考成绩出来了。”盛夏端着碗说。

    王莲华点点头,“我在校园管家上看到了。"

    盛夏没从母亲脸上看出什么表情,只“嗯”了一声。

    吃完宵夜,盛夏说:“我去学习。”

    “夏夏。”王莲华叫住她。

    盛夏重新坐回座位上,听候母亲表态。

    王莲华叹了口气,“高中的学习内容,我也帮不上你什么忙,你觉得,需不需要课外找个机构给你补补课?”

    以前这种问题,王莲华根本不会问她,直接就决定了。许是近日她的努力王莲华看在眼里,知道不是态度问题,能力摆在那,再多说什么也是于事无补。

    盛夏被母亲无奈的眼神刺痛,吸了吸鼻子,“妈妈,我现在感觉时间不太够用,如果补课的话,时间会不会”

    “那你有什么办法吗,有什么措施吗?”王莲华说,“如果现在不抓紧,下学习会更加被动。”

    盛夏喉咙哽住,“我向那位第一的同学要了他的错题本,我学习学习。”

    “管用吗?”王莲华语气急切。

    “我也不知道。”盛夏觉得很无力,未知的东西,她没办法保证。

    王莲华忧心忡忡,可也不好再多说,最后决定:“那再看看下次考试吧,如果不行,就早些安排补课,时间不多了。”

    “嗯。”

    “好孩子。”

    “我去看书了妈妈。”

    “嗯,去吧,别太晚了。”

    “嗯。”

    这一晚,盛夏两点都还没睡,把张澍的错题集看了又看。

    月考后就是国庆中秋假期了,附中还是那个安排:组织集体“自习”,爱来不来。

    盛夏自然是每天都到,盛明丰想带她出去吃饭,她也拒绝了。

    王莲华说,她的时间不多了。

    倒计时牌上鲜红的数字也是这么提醒着她。

    假期里的午饭,午托加了餐,给大家发了月饼,在店里吃饭的不多,大伙一块谢谢老板娘,气氛像极了团圆。

    盛夏坐在张澍和侯骏岐中间,默默吃饭。

    她已经适应了这种配置,不会像之前那样刻意吃得很快,侯骏岐知道她吃饭不爱说话,也几乎不会再刻意cue她。

    大多时候,她只是听着他们聊天。

    “阿澍,一会儿小卖部去不去?”侯骏岐问。

    张澍说:“不去。”

    侯骏岐说:“想喝汽水,这不发了月饼,太干。”

    张澍说:“哦,喝汤不行?”

    “不是吧阿澍,你上次说戒汽水和零食是说真的啊?我不信,就你吃糖那个瘾”

    “真的。”张澍淡淡答。

    侯骏岐觉得大可不必,“这也省不了几块啊?”

    张澍说:“能几块是几块。”

    侯骏岐看了眼张苏瑾,见她不在附近,低声凑近张澍,“你真要买那条项链?靠,超贵!”

    张澍睨他一眼,不回答,专心吃饭。

    侯骏岐又瞥一眼盛夏,才意识到有别人似的,做了个拉链封嘴的动作,闭嘴了。

    盛夏有点不自在。

    为什么就不能干脆当做她不存在,说悄悄话说到一半才注意到要防着她,这真的好吗?

    不过,她想起张澍自习课总叼着个棒棒糖的样子,他好像,真的挺喜欢吃糖。汽水更是,他桌面总有汽水罐,几乎每天一罐,他不怎么爱喝水。

    最近好像,还真是一直喝水。

    为了给喜欢的姑娘买项链,要省钱戒零食戒饮料啊?挺不容易的。

    想起自己曾经的误解,盛夏心里有了补偿的办法。

    接连几天,张澍抽屉里都放着棒棒糖和汽水。

    棒棒糖是他平时都舍不得买的不二家,汽水五花八门,也都是他平时喜欢喝的。每天一袋棒棒糖一罐汽水。

    @张澍刚开始以为是侯骏岐买的,没多想,等过了一阵他渐渐觉得不对劲,问侯骏岐:“你可怜我?”

    侯骏岐一头雾水,“什么?”

    张澍从桌肚里摸出棒棒糖和汽水,“今日投喂?”

    侯骏岐更懵了:“什么啊?”

    侯骏岐这人,如果说谎张澍一眼就能看出来,还真不是他?

    “不知道谁放的,吃了好几天了。”张澍说。

    侯骏岐惊喜地说:“靠,暗恋者啊,兄弟!”

    张澍想想,也只有这个解释了,他点点头:“麻烦。”

    这段对话盛夏并没有听到,她去接水了,回来的时候辛筱禾搂着她胳膊神秘兮兮地说:“哎,张澍又有追求者了。”

    盛夏不是很感兴趣,但还是应和道:“是吗?”

    “对!还很傻,每天都给张澍买东西吃,可张澍根本不知道她是谁,还差点以为是侯骏岐送的,哈哈哈哈哈哈!”

    盛夏:

    额,这她每天都买好了先放书包,趁着大家去吃饭的时候塞进他抽屉里,她也很难好吗?

    还要被说傻。

    不过这样也好,这样他是不是好受一点?被喜欢是一件幸福的事啊,也算是她的歉意他接受了。

    不过接下来两天,她发现张澍没吃她放的东西,堆在窗台上,不知道要干嘛。

    他是不是吃腻了?

    可是盛夏也不记得他爱吃什么,之前没有仔细观察过,要不就换她喜欢的试试?

    她也不会一直送,就送到月底吧,算算也有几百块钱了,可以支付他的精神损失了吧?

    南理的夏天燥热而漫长,十月的天仍没有一点凉风,如同盛夏。

    附中的校运会就要来临。每年十月底十一月初举办,共三天。高三不再参加传统项目的竞技,但需要参加开幕仪式和最后半天的趣味运动会。

    “趣味运动会可有意思了,有绑腿跑,钻轮胎各种,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辛筱禾兴奋地介绍。

    这种形式盛夏还是第一次知道。

    附中不仅会学习,还很会玩。

    “哎,夏夏,”辛筱禾神秘兮兮地说,“我听说,老师们想让你做咱们班的举牌女神诶?”

    举牌女神。虽然盛夏没听说过这种叫法,但顾名思义,猜测是开幕式上举班牌的人。

    “啊?”她有些惊讶,让她一个插班生举牌真的好吗?

    “周萱萱说的,”辛筱禾凑到她耳边说悄悄话,“去年我们班是她举,因为她是文艺委员嘛,我们班也没有什么突出人选,所以就直接定了她,所以昨天我们宿舍就问她,今年举牌穿什么礼服,她就很不高兴,说今年不是她了,老王属意你。”

    这样。

    盛夏在二中也是举过的,但怎么感觉意义不太一样,“还要穿礼服啊?”

    “当然啊!要不然怎么叫女神!这不是个人的比美,是班级的荣誉好吗!班有一美,全班起飞!你不知道去年四班都快飘天上了。”辛筱禾格外兴奋,“咱班今年要长脸了!”

    四班,陈梦瑶的班级。

    盛夏和辛筱禾待久了,已经可以从她的语气判断许多东西。

    比如,她可能并不喜欢她的室友周萱萱。

    再比如,她对自己举牌这件事,很期待。

    于是,盛夏一句“不举可以吗”就憋了回去。

    左右也只是猜测,还没有老师问过她。

    校运会之前都要设计和制作班服,班服大多是T恤,选好颜色,自己设计图案到电商平台定制就行。盛夏没想到,六班的班服,是张澍设计。

    “去年也是他设计的,他画画很好的。”辛筱禾说。

    盛夏叹气,想问问天,到底有没有给他关上什么窗,是不是忘记了?

    张澍吃过午饭打算回教室画图。

    侯骏岐说:“不午休了?”

    “睡什么啊,老王催催催,烦。”

    他们刚进北门,就看到盛夏骑着车才出校门。

    侯骏岐说:“我说怎么最近中午吃饭总碰不到小盛夏,原来是还在教室学到这个时候啊,够拼的,

    不过她上次考得确实不太好诶?”

    张澍笑一声,“你还有心思操心别人,自己倒数第几心里没数?”

    侯骏岐摆摆手,“瞎,我也就这样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反正也要出国,光英语一门就要我命了,我没考全校倒数还不是因为怕丢你的人,才学学的。”

    张澍:“关我屁事,爱学不学,出去别丢中国人脸就行。”

    “您可真是家国情怀世界眼光。”侯骏岐说。

    到了教室,侯骏岐就坐在盛夏座位玩游戏,等张澍画图,忽然,他想起来什么,随意开口,“哎,

    澍,听说今年咱班是小盛夏举牌,她举牌,你画图,你俩这搭配,干活不累啊,哈?”

    张澍揣他椅子,“在别人面前少瞎说,她脸皮多薄你没见过?”

    侯骏岐正色,“不会不会,一定不会,”半晌,反应过来什么似的,也不管游戏正酣,一下子站起来,“阿澍,你不会是喜欢盛夏吧?”

    之前他调侃陈梦瑶,也不见阿澍这么警醒。这么一想,张澍这人看着什么都不关注,其实心里门儿清,陈梦瑶不就喜欢跟他传绯闻,所以他也懒得拆穿。

    侯骏岐这一站,胯把盛夏的桌子顶得晃了晃,几个本子从桌肚里掉出来。

    侯骏岐正低头要捡起来,张澍忽然扯他胳膊把他挪一边,盯着地上那本子,半晌,弯腰捡了起来。

    张澍翻看着熟悉的复印本,眼前闪过一些画面:

    吃饭的时候侯骏岐提他戒零食;

    她最近总是不按时去午托吃饭,在教室待到很晚;

    下午他抽屉里总会多出零食和汽水;

    那天晚上老王谈完话她满脸惊吓忧郁;

    然后老王把他叫出去,问他是怎么做改错的;

    再回来就听到她那句突兀的“对不起”.

    这一串连起来,他明白了。敢情是从老王那知道他卖的不是淫,/秽物品了?还自个儿去买了一本验证。哈,够严谨的。心虚了?愧疚了?

    他忽然笑了。

    他瞥一眼窗台上他摆的汽水和零食,本来以为是别班的,原封不动放在那提醒那位暗恋者,她的心意,他没兴趣。

    不想竟然是这位菩萨。

    行啊,倒是很像她偷偷摸摸的风格。

    侯骏岐不明所以,“干嘛啊,阿澍?”

    张澍把盛夏的本子归位,回到座位,弯腰看了眼自己抽屉,果然从里面摸出零食和饮料。

    这回不是棒棒糖和汽水。

    是一整条糖和一整排旺仔牛奶。

    侯骏岐“噗嗤”一声:“哈哈哈哈这女生这是要甜死你?”

    张澍也笑了一声,撕开一包糖,捏一颗扔嘴里,“不错的死法。”

    甜死得了。

    周一再换座位的时候,已经轮过一回,张澍要到第一组去了,然后盛夏就看见他小心翼翼地把窗台的零食和汽水都放抽屉里,连同桌子一块搬走了。

    她还以为他要扔在窗台了。

    那她搬到窗边,会整天看着自己送的零食尴尬到无法呼吸。

    而她又看到他吃她送的糖和旺仔牛奶了。

    看来之前真是吃棒棒糖吃腻了,他还挺喜欢她喜欢的东西的。

    那就行,不算浪费。

    一整天大家都在聊举牌女神的事,盛夏听进耳朵里,想着到时候王潍来问她,她要怎么回绝比较合适。

    可下午班会,王潍上来就通知:“大家都知道快校运会了,咱们重在参与就行。侯骏岐,组织好趣味运动项目,提前把人员安排好,另外,今年咱班的举牌女神就定下盛夏同学了,大家有没有意见?”

    “没有!”

    “好!”

    “很好很不错!”

    “举手举脚支持!”

    掌声伴随着起哄声一阵盖过一阵。

    盛夏:?

    难道,从来没有人拒绝过吗?为什么会省略问当事人意见这个环节?

    不是盛夏矫情,她举过,克服被人注目的心理压力都还算是小事,更麻烦的是,举牌看似简单,

    其实是需要配合方阵列队彩排的,长时间举着,手臂好几天都是酸的。

    而且,校运会结束后紧接着就是第二次月考。

    她这只笨鸟已经不想在学习之外的事情上消耗精力。

    她真的足够忙了。

    可是这个架势,她已经没有拒绝的权力。

    只能接受。

    “盛夏,”王潍在台上叫她,吩咐道,“你有空去看看礼服,如果不知道去哪里看就问问付老师,预算五百,到时候来找我报销。”

    “五百太抠了吧!”

    “对啊别班礼服都超级好看,一看就很贵啊!”

    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喊道。

    王潍一个粉笔头砸过去,“全校都是五百,超出部分也只能是自己愿意付,是我抠吗,别瞎说!”

    众人都笑。确实,哪个女生不想闪亮登场,往年有多少争奇斗艳的事,自己贴钱的多了去了。

    盛夏在众目睽睽下点头。

    总归也只是练两天,就当是放松。学习成绩也不可能因为不参加活动就变好,如果确实有影响,

    那也是自己确实不够强,该来的总会来,盛夏提醒自己不要贷款焦虑。

    晚修前几个女生围在盛夏桌边叽叽喳喳。

    “五百能买什么啊,租都租不到好的。”

    “对啊,现在正版礼服都很贵的!”

    “去年周萱萱礼服多少钱啊?”

    “自己贴了一千,租的。”

    “我觉得那种纱裙小礼服肯定适合夏夏。”

    “我觉得旗袍也超赞啊,穿的人还少。”

    “碾压陈梦瑶!冲!”

    “小声点,周萱萱不高兴好几天了。"

    “呵,管她,去年想跟她拍几张照,一直扭扭捏捏的,最后跟赏脸拍了一张,结果也没见她发咱班任何一个人的合照,就只发了她和陈梦瑶的合照,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我就搞不懂了,平时就因为和陈梦瑶玩,眼睛长在头顶的样子,烦她很久了。"

    “你不怕她听见?”

    “怕什么,反正我觉得陈梦瑶今年也就那样了,让盛夏闪瞎她的狗眼。”

    “话说陈梦瑶的校花到底是谁封的啊?”

    “不知道啊,不都这么说。”

    “艺术生吧,经常露脸,本来就招眼啊?”

    “和张澍卢囿泽传八卦也是她的流量密码吧?”

    “谁知道。”

    盛夏有一种置身八卦漩涡中心的窒息感。

    说话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就这么听大伙踩着别人夸她,总觉得不自在。

    最后还是上课铃拯救了她,众人散去,盛夏面露疲惫。她还不知道要怎么对王莲华提这件事,母上定要嫌她耽误学习时间。

    很愁。

    她正准备投入学习,却忽然听到斜后方的卢囿泽叫她,“盛夏。”

    她回头:“嗯?”

    卢囿泽说:“你是不是住在翡翠澜庭?”

    盛夏:“是呀。”

    “我中午好像看到你了,”卢囿泽说,“你骑一辆白色电车?”

    盛夏点头,“嗯。”

    “那就是你了,没想到我们是邻居,你是住在B区?”

    盛夏说:“嗯,这么巧呀?”

    卢囿泽笑起来,“我在A区,经过B区路口看见你,你不会是初中就住那了吧?”

    “是啊。”

    “我也是,居然都没碰到过。”

    毕竟是八中的学区房,邻居也正常。

    而B区是洋房,A区是别墅,两个区虽然只有一墙之隔,但门厅和车库入口在不同的两条街上,住几年都碰不到也正常。

    “神奇。”盛夏说。

    卢囿泽也点点头,“离家这么近,怎么还办午托?”

    盛夏说:“家里没有做饭的。”

    “这样。”

    闲聊就这样结束了。

    盛夏没想到,到了第二天,话题又接上了,卢囿泽问:“盛夏,你爸爸是盛明丰么?”

    盛夏一愣,没及时回答。

    卢囿泽有点不好意思,“我觉得很巧,昨晚回家就提了一嘴,我爸居然知道你,你名字比较特别,

    我爸你爸有些交情,说之前你们家买房的时候,我爸给打了些折扣。”

    “这样啊?”盛夏不擅长聊此类话题,家里的事她向来不过问,也不清楚。

    这么说,卢囿泽的爸爸就是翡翠澜庭的开发商么?

    他们家给她家打了折,她应该说声谢谢?

    话题挺奇怪的,盛夏选择沉默是金。

    “你住这么近为什么晚修只上两节就回家了?”卢囿泽问。

    盛夏老实回答:“怕黑。”其实有路灯,不黑,只是夜里人车稀少,太静了。

    “我都是第三节下课才走,你怕黑的话可以和我一路。”

    “是吗?”盛夏有些喜出望外,她一直想多上一节晚修。

    卢囿泽点点头:“反正我一个人回去也挺无聊,不过我骑自行车,没有你的电车那么快。”

    盛夏说:“我骑车也不快的。”

    “好,那以后就一路回。”

    “嗯!”盛夏应道,“那我晚上回去和我妈妈说一声。”

    这样是不是举牌的事情也会比较好开口?

    晚上盛夏回到家,却听见王莲华在和吴秋璇的班主任聊电话,她不好打扰,只好作罢。

    这么一拖延又拖到了周末。

    周日中午盛夏回家吃午饭,见吴秋璇也在家,饭桌上气氛不算好,盛夏也没多问,犹豫许久,还是先对王莲华提起要上满三节晚修的事。

    王莲华自然是赞成,只是仍旧有些顾虑,旁敲侧击问:“和你一块回来的那位男生,只是同学吗?”

    “嗯。”

    “真的?”

    盛夏抬眼,“嗯,叫卢囿泽,不知道妈妈还记不记得,初中时候的同学。”

    王莲华“啊”一声,“记得,家长会总是他发言,成绩很好,也很有礼貌的孩子,他爸爸是君澜集团的董事,和你爸有点交情。”

    盛夏点头:“嗯,是他。”

    王莲华对学习好的学生自带滤镜,盛夏是知道的。

    “他们家确实就在隔壁,”王莲华嘱咐道,“也别走太近了,高三了,一切以学习为重。”

    “我知道,妈妈。”

    “你是最让我省心的,你说知道,就一定是明白了,”王莲华叹了口气,“不像有些人,愁死人。”

    吴秋璇摔了碗,“要骂您就直接骂,不用这么拐弯抹角的!”

    “你还有理了是吧,你看看你哪里像个姑娘家,小小年纪学人家打什么架?你再看看你,染的什么头发,戴的什么蓝色眼珠子,你是美国人吗?耳朵上钻的什么东西,几个洞你自己数数!”王莲华的气本就没消,这下火冒三丈。

    因为盛明丰的身份,不能超额生育,所以吴秋璇和郑冬柠都不在盛家的户口下。

    吴秋璇的户口记在盛明丰一个好友名下,那人姓吴,户籍在东洲市,吴秋璇从法律意义上来说是那人的孩子,所以她得去东洲念初三,在那边参加中考。

    开学前小姑娘还满怀期待,以为摆脱唠叨的生活多么美好,结果去一周就开始闹脾气,和舍友处不来,开始打架,最近还染了头发,打了耳洞,王莲华周五被叫家长,顺便去把她接回来,下午还得送回去。@吴秋璇蹭地一下坐起,“反正我不想去东洲读了,都是爸的孩子,凭什么我就要去东洲上学,凭什么姐就能上南大附中?别以为我不知道,她成绩很好吗?她也只能考上二中!还不是爸把她弄进去的!为什么到我这就这样?凭什么!”

    “你别胡说,”王莲华敲她的碗边,“你姐是中考失利去的二中,后来成绩好了才可以去附中,你这些话最好咽下去,出去说指不定出什么事!”

    吴秋璇“呵呵”一声,“反正只有盛夏一个人姓盛,我和柠柠算个屁!”

    说完就离席而去,把房间门拍得震天响。

    盛夏一口饭没咽下去,含在嘴里味同嚼蜡。

    王莲华冲房间喊:“你就使劲拍,使劲砸,把这房子震塌了你爸估计能来看一眼!”

    “不要他看!要这种爸有什么用!生我的时候他怎么不把我掐死!”吴秋璇在房间里反驳,声音撕裂,已经带了哭腔。

    王莲华不再应了,只是低头快速扒着饭,桌上的菜一筷子没动,白米饭一团一团往嗓子眼里塞。

    盛夏看见她眼角的皱纹淌过眼泪,泪水尽数没入白花花的米饭里,又一同被她往肚子里咽。

    冬柠吓坏了,捧着碗眼巴巴地看着盛夏。

    盛夏嗓子眼里像堵着一面气压墙,无形却迫人,她使劲咽了咽口水,揉了揉郑冬柠的脑袋,“柠柠乖,把饭吃完。”

    “姐姐。”郑冬柠忽然出声。

    盛夏努力压抑的情绪在这一瞬间几乎破防。郑冬柠有自闭症,盛夏已经许久没听她叫姐姐了。不知道是不是眼前的场景刺激到了冬柠,小孩肯定是害怕的。

    盛夏抚摸小妹的脸蛋,“怎么了?”

    郑冬柠只是眨巴着眼睛看着她。

    饭后王莲华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机播放着无聊的购物节目,显然,她没在看。

    郑冬柠坐在茶几边画画,看着像在画海豚。

    一室安静,看着安详和谐。殊不知内里纷繁复杂,一片混乱。

    盛夏洗好碗筷,敲了敲吴秋璇的门,里面没有回应,盛夏按了按门把,是松的,门没锁。

    吴秋璇惯是如此,不过是等着人去哄。

    盛夏推门进去,反手轻轻关门。果然见床上盖着被子的人动了动。

    屋里没开空调,盛夏到床头找到遥控器开了冷风,才坐到床边,轻轻掀开被子的一角,被子被人从里边拿住,掀不开。

    盛夏温言:“阿璇,是我。”

    还是不动。

    “你不热吗?”

    被子松了一点,盛夏拉开,被子下露出一双通红的眼睛。

    “姐,对不起…”吴秋璇说着,又开始哽咽。

    盛夏嗓子眼堵得有些说不出话,她摇摇头,缓了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阿璇,妈妈也是迫不得已,她也很难受。”

    这个家里,没有人比王莲华更难过的了。

    远嫁,下嫁,婆婆重男轻女,冒着政治身份的风险连生三胎,却都是女孩,丈夫青云直上,娘家家道中落,她连对抗的资本都失去了。

    融不进的夫家,回不去的娘家,一堂破败的婚姻,三个未成年的女儿…

    曾经光芒万丈的女人,如今连哭都是奢侈。日子多难捱,或许只有她自己才能知道,别人,即使是盛夏,也没法完全感同身受。

    王莲华拿不住吴秋璇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吴秋璇的脾气和她年轻时一模一样,任性张扬,

    不依不饶。她总是骂吴秋璇,又总是从吴秋璇身上窥探和怀念过去的自己。

    吴秋璇一边哭一边点头,“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我忍不住,对不起,姐我不是故意的…”

    “那一会儿睡一觉,起来和妈妈道个歉吧?”盛夏察觉妹妹仍迟疑,转移话题说,“你的耳钉很漂亮。”

    吴秋璇摸摸耳垂,一边抽泣一边问:“真的吗?”

    “真的啊,”盛夏抓过妹妹的手,“阿璇,你知道吗,我经常会羡慕你,羡慕你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计划,你是属于你自己的,你有自己的模样,将来也会有属于自己的生活,因为你不姓盛"

    “姐,我不明白”

    “你会明白的,”盛夏挤出一个笑容,“我听说,东洲很繁华,很时尚,其实阿璇很适合东洲,如果考那里的高中,大学,在那里工作也很不错啊?反正也挺近的,周末都可以回来。”

    “可我一个人都不认识”

    盛夏说:“人总是要认识新的人,能认识很多不一样的人,也是一种幸运啊,你才14岁,就不止见过一个城市的风景,不止领略一个地方的风土人情,多酷啊?”

    “好像也是。”

    “为什么打架啊,他们欺负你?”

    “没有,有个女的很狂,她是我爱豆对家的粉,她诅咒我爱豆塌房。”

    “这么气人?”盛夏同仇敌忾,“那你诅咒她爱豆偷税漏税睡粉进局子!”

    “哇,这可严重多了。"

    “可不吗,用不着打架,气死她。”

    气死她!”

    两姐妹躺在一张床上聊着,直到慢慢睡着。

    盛夏的生物钟很准,一过午休时间她就醒了,她蹑手蹑脚出房间门,王莲华已经不在客厅,应该是送柠柠去心理医生那里了。

    盛夏回到自己屋里写卷子,却怎么也无法专心,她想了想,收拾书包去学校。

    走之前她打了个电话给王莲华,告诉她阿璇已经没事了,傍晚送她去东洲就行。

    王莲华叹了口气,“好孩子,难为你了。”

    “妈妈,你说什么呢?”

    “那你晚上怎么吃?”王莲华问,“我去东洲来回也得三四个小时,赶不上了。"

    周日午托不包饭。

    “没事,学校周边有很多餐厅。”

    “那你挑卫生的吃。”

    “好。”

    下午三点的太阳白灿灿的,晒得烫背,盛夏骑着车,却并没有直接去学校,绕着这一片区漫无目的地开着。

    热风灼面,能把思绪吹散,也能把眼泪蒸干。

    可眼泪越来越汹涌,视野开始朦胧的时候,盛夏在树荫下一个急刹,忽然趴在车头哭出声来。

    眼泪的王国太神秘了。

    它只是一滴水罢了,里边藏着的各式情由却足以将人瞬间吞没。

    所以她总是把眼泪藏起来,在没有人的地方延迟释放。

    因为她不能让所有人同时被淹没。

    于是她总是一个人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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