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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内心已经做好了决定,但应隐没有立即给商邵回复。她的休假已经宣告结束,开工第一天,是去参加一场品牌的香氛活动。
因为昨晚上的情绪,她失眠得厉害,坐在后座补觉。颈枕堆在脖子上,脑袋歪着,跟着车子的启停转弯而摇摇晃晃。
俊仪开车,先送她去市中心公寓那边,再换乘公司的阿尔法。
缇文划拉着平板:“意大利奢牌Greta,这次活动主推的是他们新出的沙龙香,活动rundown我之前发你了,再核对一遍?”
应隐眼睛都睁不开:“嗯。”
缇文便把流程大纲挨个说了,拣重点:“中间有个互动环节是问你最喜欢他们新系列的哪一款香型,并用文字描述你对这款新香的feel。这款还没上市,我给你搜了一些专业香评,提取了十组关键词。”
俊仪忍不住“哇”了一声:"Stephen,你好未卜先知!"
缇文额角一跳:“首先,是Tina,不是Stephen!其次,是未雨绸缪不是未卜先知!”
俊仪缩脖子:"Stephen跟缇文更顺呢。”
缇文暴怒:“那是男的名字!”
应隐勾了勾唇,总算是笑了一下。
“对了,还有件事。”庄缇文迟疑:早上,商先生的管家联系我,让我把你的银行帐户给过去。”
应隐缓慢睁开双眼,“嗯”一声,没多余的情绪:“给吧。”
庄缇文回过去,仅仅只过了几分钟,应隐便收到了银行的入账短信。她点开,一连串的零看得人眼花。
一千万,她笑了笑。
他说到做到,昨天一吻,有的没的,都在这一串零里面归零。
从市中心公寓转道去造型工作室,她又迷迷糊糊睡了一觉。梦里栾树花落了一地,她喝醉了,听着电话那头他的呼吸。
车停稳,他的呼吸也落了,应隐睁开眼,阳光迷蒙地在挡风玻璃上晃。
好短的梦。
工作室的造型总监储安妮在门口迎她。
@明星出席活动的造型配置,除了看她自己的咖位、星光和形象气质,也很大程度上依赖于造型工作室。造型师如果是业内大腕,或者跟品牌、杂志关系好,就更能借出好衣服。
储安妮是跟她新签约的,在与品牌的关系上,远不如之前合作过的赵漫漫。可惜应隐把赵漫漫得罪了个彻底,两人撕破脸皮,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再握手言和。
这次活动的dresscode要求白色,幸而不是那种隆重的场合,因此只要搞一套当季成衣就不算糟糕。
“我找人打听过了,漫漫也没有给乘晚姐准备超季。”储安妮一边安抚她,一边给出搭配好的几套方案。
“之前跟你助理缇文对接过,怎么样?”
“这套好。”缇文给出建议,“是Musel的秀场款,Musel这一季刚换了设计总监,很受好评,最关键的是今天是户外活动,这个面料的光泽和挺括度在自然光下都会更出彩。”
“哇哦。”储安妮挑挑眉,“你想的跟我一样。”
缇文对她笑笑,附耳应隐:“Musel很少出现在女星造型里,但新官上任,他的履历在女士礼服方面很出彩,品牌让他空降,就是有意发展这块,我们可以先抛橄榄枝。”
这些功课太细了,而缇文头头是道的样子也太从容笃定。一阵奇怪的感觉从应隐心头飘过,但她一时没有捕捉到具体的。
她最终采纳了缇文的建议。
做完妆造,刚好十二点半。
这是缇文第二次见她全妆的模样,与上次不同,今天造型很利落,V字抹胸掐腰上衣,阔腿裤,
都是笔挺垂顺的西装面料。卷发也用夹板弄直了,柔顺地披在肩上。
缇文见过的明星不在少数,她由衷地觉得,应隐是现在娱乐圈里,少数真有星光的女星。
储安妮也很满意:“应老师可塑性很强,气场全开,什么造型都能hold住。赵漫漫真的是"
赵漫漫背后有点关系,先是运作了她弟弟选秀出道,再安排进电影镶边。但小弟弟进圈纯奔着爆红来的,对演戏没什么信念感,一对戏就笑一对戏就笑,导演早对他不满,借着应隐发火的名义,赶紧把人打包踢出去了。
应隐自觉也不算背锅,毕竟她真把弟弟当众骂到了崩溃找妈。
时尚圈和演艺圈交融,但有一层朦胧的壁,不是说在演艺圈什么地位,就能平移到时尚圈。赵漫漫从法国美国意大利一路混上顶刊,之后自己开工作室,在艺术圈和时尚圈都有能量。谈封杀可笑,
但让应隐每次借衣服时都难受一下,还是能办到的。
“不提她。”
应隐撕开一袋全麦薄脆饼干,将这些抱团排挤给轻飘飘揭过去了。
她是怕水肿,因此早上只喝了一杯冰美式,这会儿也只用两片全麦饼干充饥,吃的比晒谷场里的鸡还不如。
活动场地在市中心的高奢商场内,一旁是配套的五星酒店。现场布满粉白玫瑰,白色展台上陈列着新款香水。
按流程,活动开始前,应隐要先配合拍一些视频和照片物料,以供之后出稿。拍了一阵,另一个嘉宾到了,是张乘晚。
张乘晚是品牌的大中华区全线代言人,应隐刚结束支线合约,只续了香氛大使。两人碰面,不仅title有高低,着装也分。
“她穿的是明年春夏超季成衣。”缇文对俊仪说,蹙眉问:“不是说那个赵漫漫没给她借超季?”
“乘晚姐讲排场,不允许自己落下风的。”俊仪不敢大声,跟缇文咬耳朵:“她所有活动都按最高规格准备,赵漫漫不借,她自己也能搞到。”
两人八卦间,张乘晚已经熟络地走向应隐,脸上假笑雍容大方:“就你最敬业,来这么早,弄得我像耍大牌似的。”
应隐也跟她皮笑肉不笑地亲热:“晚姐,你就是大牌,什么叫耍呢?”
两人在镜头前拗pose,一个拗直角肩,一个掐腰,一个演前辈和煦,一个演后辈恭谨,活像要好了八辈子的姐妹。过了会儿的,男嘉宾也到了,活动准时开始。
快门声与闪光灯不停,虽然并非开放式活动,但受邀来的合作方和高级VIP客户也不少。有序的热闹中,没人注意到一旁酒店大堂内,低调地立着一张生物医疗行业投资峰会的立牌。
四十分钟后,活动结束,应隐全程表情管理,等结束时,脸都快僵了。
之后在酒店还有场小小的下午茶,所有人移步宴会厅,四个明星嘉宾单独安排了一间大休息室。
几人半真半假半生不熟地打了招呼,张乘晚裹起披肩搭腿坐下:“隐隐,你来。”
应隐挨坐过去,边拧开水瓶。她快饿死了,一心只想吃东西,但此刻只能喝水充饥。
“晚姐你说。”她灌着水。
“就上次晚宴那个,商邵,你记得吗?”张乘晚压低声音。
应隐沉浸在工作中时,并不会分神想其他,冷不丁听到商邵的名字,她心里划过微妙感觉。
工作日的下午,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嗯,他怎么?”她脸上不走漏任何情绪,但见张乘晚如此暧昧,已经有了猜测。
是要说什么花边绯闻么?
虽然商先生并不像醉心于男女关系的那种人,但也许在香港早就是身经百战。
应隐实在想象不出商邵坐在夜店里,左拥右抱的模样。
“他那个。”张乘晚神神秘秘。
“哪个?”
张乘晚清清嗓子,一手柔柔拢到应隐耳边:“功能障碍。”
应隐一口水要喷,以毕生的表情管理功力硬生生给忍住了。
她抽纸巾擦擦嘴,不敢看张乘晚:“啊?你怎么知道?”
“报纸写的啊。”张乘晚掏手机:我特意拍下来的。”
香港娱乐小报损人功力不减,还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无怪完璧出嫁!唔掂!功能障碍?一泄如注?!男人隐痛,商少有苦口难开!】
中间那三个词加大加黑加粗,粗鄙中透露着一丝搞笑。
应隐心里砰砰直跳。一眼却没关注这些,而是径直看到了一张配图。
好糊了,不知道在那里偷拍的,隔着街巷的行人与车辆。他搂着一个女生的肩,两人走在沿街的骑楼下,一旁是一家很驰名的茶楼招牌。
女生戴着白色口罩,在他怀里显得那样小。或许是察觉到狗仔的镜头,他微微侧过脸,看向镜头,脸上带着对那女生笑的惯性,眼神却全是严峻的警告。
一时分不清有哪些心思。
譬如说,他次次出现都是西装革履,有管家和保镖随行,没想到会陪女朋友逛这样平凡的小街。
又譬如说,他看上去总是那么高高在上,彬彬有礼中充满界限,却原来也会这样随意地搂着女朋友的肩。
他浑身都是放松的,松弛的,愉悦的,不设防的。
应隐知道了,他每次出现在她眼前时,是太子,是少爷,是位高权重高深莫测,但出现在女朋友面前时,才前所未有的像个“人"。
不是商少爷,也不是商先生,不是邵董,只是商邵。
“你看完没啊,看这么久。”张乘晚轻掐一下她胳膊。
应隐抬头问张乘晚:“唔掂,是什么意思?”
“不举咯。”
应隐看看字,又看张乘晚:“完璧出嫁,是谁?”
“他前女友啊。”
“他们怎么知道?”
张乘晚“啧”一声,不耐烦:“你这么长时间都看哪儿去了?这不是有个长头发剪影吗?就是她化名接受采访咯。她要结婚了,还是处女,媒体写是他那方面不行。”
她妩媚地笑一笑,似笑谈:“要我说她脑子笨掉,一根按摩棒能解决的事情,为这个放弃几千亿的家产?男人么,行不行不都那么回事?”
应隐:
晚姐,你的意思,好像在说曾蒙不行。”
曾蒙也是个二代,比张乘晚小,两人已订婚。
张乘晚拍她一下,“嘶”一声,“别胡说啊。”
应隐把手机还给张乘晚:“香港娱记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况他前女友不会这么傻,出来说这些,不就得罪他了吗。”@她很切实地分析。
“他爱她咯,你没看内文写的是痛失所爱吗?她被爱,所以不怕得罪。”
应隐忽而沉默。她默默想着这几句话,忽然明了。
被爱,所以不怕得罪。知好歹的,都是不被爱的。
应帆自小教她要懂好歹识时务,因为应帆没被命运爱过。
“你说得对。”她抬起脸,对张乘晚笑一笑,“但他有那方面的问题,圈内还从来没听过呢。”
“你拉倒吧,上次连个人都认不出,还跟我说圈内,亏我以为你对豪门多通。”张乘晚一阵鄙视,“我就说,他这种地位的人,三十几了,居然都没什么港姐嫩模的绯闻,怎么可能是因为洁身自好?肯定是因为有病啦。”
应隐深深舒一口气:“好吧,这样更好。”
“啊?”张乘晚听不懂。
应隐心想,他昨晚说什么都不会对她做,原来是真的,是字面意义上的真的。
听上去这桩一亿的买卖,更稳赚不赔了。
主办方下午茶迟迟不开始,应隐实在要饿昏过去了,便推开休息室的门,想让酒店给弄点吃的。
这是座很知名的顶级商务酒店,除了是成功人士的差旅会务首选外,又因为餐厅的出品好,加上宴会厅足够气派,也同时成了十分热门的婚宴承办地。
应隐蒙着口罩,打算乘电梯溜到行政走廊去要一份茶点。
与她一同在五楼搭乘电梯的,还有一对年轻的情侣,陪同他们的人穿着制服,胸口别着铭牌,应当是酒店的客户经理。
“五楼的这个宴会厅是我们目前最大的,可以容纳两百桌,我现在再带两位去行政走廊看一看,如果要做一个茶歇的话,那里的view和氛围都很棒。”
“可以呀,Sam,你觉得怎么样?”情侣中的女生问。
她瘦得厉害,也许只有八十几斤,不过并不给人骨瘦如柴的感觉,反而很健康、干练。肤色也是很健康的小麦色,黑色中分长直发,讲话时,素颜的脸上洋溢着笑,让人联想到热带阳光,双眼十分黑亮。
总而言之,这是一个形象十分率真、健康的女人,让人一眼能猜到,她应当是海归,或者ABC式的华裔。
应隐倒没有兴趣观察别人,只是电梯梯门太亮,所有人都无处遁形。
等了十数秒,电梯终于到了,四人一同进去。客户经理按下二十三,接着询问她:“客人要去哪一层呢?”
应隐没开口,只扬了下下巴,意思是她也去二十三层。
客户经理多看了她几眼,只觉得她身高腿长十分打眼,两手揣在白色西装阔腿裤的兜里,气场十分高冷。
电梯上去很快,带来一阵微微的超重的压迫感和晕眩。
门开的一瞬间,应隐以为自己出现幻觉。
刚刚还被张乘晚八卦为“功能障碍”的男人,此刻正从正对面的另一部电梯中走出,还是西装革履的模样,手机贴面,长腿阔步,但走得并不匆匆,所不同的是,领上挂了一枚深蓝的嘉宾证。
应当是很重要的活动,因为这枚嘉宾证便十分重工,带子宽厚而织密,下方是锖色金属接口,坠着证件。并非是透明卡套,而是有质感的亚克力,嘉宾姓名职务清晰打印其上。
特邀嘉宾:商邵商宇集团执行董事峰会副主席他真是端方雅重,连这样一枚寻常的证件,都被很妥帖地压在衬衣领下,与他的暗色领带相得益彰。
应隐愣了一下,他们这边电梯门刚开,商邵沉浸在那通电话中,并没有注意到。
她不知道要不要打招呼时,听到身边一声:“阿邵。”
所有人的脚步都不约而同停下。
电梯门在应隐背后缓缓闭合,沉沉下坠。
在商邵看过来的那一眼中,应隐无处可躲。
酒店经理不明就里,微笑问:“于小姐,遇到熟人?”
“嗯。”于莎莎看着商邵,点了下头,继而仰头对她未婚夫笑:“是我在英国时的同学。”
她的未婚夫Sam,显然已经先看清了商邵证件上的内容。其余的都不提,只“商宇”和“董事”两个关键词,就足够他神色一变。
他将手从裤兜中收拾出,继而从懒洋洋的姿态中站直、又恰如其分地躬了些背。
他的生意,只够得上跟商宇集团的部门副总级打交道。
老同学相见,有她什么事?应隐硬着头皮想走,期望商邵没有认出她。
期望落空了。
商邵挂了电话,淡漠地命令:“站住。”
于莎莎有些不解,直到听到跟她同乘电梯的那个女人,高跟鞋咔地停住。
她回头望,只觉得不舒服。因为她虽然蒙着脸,也实在太漂亮,那种漂亮几乎让人不敢直视。
但商邵却直视着她,面无表情,一双眸沉沉如有雾霭。
酒店经理奇怪地发现,刚刚还气场强烈高冷的女人,在这一刻无端变得非常小女生。
简直能让人想象到,她口罩底下的表情应该正很用力地抿着唇吧应隐浑身神经紧缩,心想不是吧,她今天超级大改造,连应帆都未必能认出来,商邵怎么可能?
而且拜托,老同学正在等他叙旧,哪有注意力放她身上?
眼一闭牙一咬,她脚步轻轻,想装作若无其事地溜了一商邵眯了眯眼,慢条斯理地叫她:“应”
一个“应”字刚出口,应隐猛地就是一个立正鞠躬九十度弯腰“邵董好!”
商邵:“…”
应隐不抬头:“峰会那边请您过去,我通知带到就先不打扰您了!"
商邵平静冷淡:“峰会刚刚结束散场。”
应隐:“”
就不能配合一下吗?她可是公众人物!
她一直鞠着躬,也不知道对面的男人是几时勾了勾唇的,似是止住笑。
半晌,听到他沉冷的声音:“那就有劳你带路。”
应隐:…嗯?她不想带路,她想吃东西!
他们这边暗流涌动,另一边却也是静水流深。于莎莎安安静静地旁观他们交流完,才又叫了商邵一声。
“阿邵,”她说,“好久不见。”
商邵这一次终于将目光从应隐脸上移开,看向于莎莎和她的未婚夫。@于莎莎挑人的眼光自然不错,未婚夫也是一方富绅,几个亿的资产也总是有的。
但此时此刻,她的未婚夫却只等着于莎莎介绍,好上去热络地交换名片、寒暄,并在下一次商宇集团的供应商大会时,轻描淡写地说一句,上次跟邵董碰面商邵的目光毫无波澜,只对于莎莎轻颔了下首:“好久不见,我还有要事在身,先失陪。”
“这么久没见了—一”于莎莎扬声,见商邵止步,声音和语气又落了回去:“不聊一聊吗?”
商邵便对她笑了一下。是非常温和、绅士、但商务的笑。
“今天真的没空,她还在等我。”
他说着“她”,目光又看向应隐,眸底隐约有丝好整以暇。
所有人的目光齐齐平移到应隐脸上,应隐不得不站成了个专业pr,夹着声音对商邵假笑:“邵董,
我们要尽快了哦。”
可惜她学也学不像,缇文工作时语气词怎么会带“哦”?听着像撒娇。
商邵恐怕她下一句就会露馅,便不再浪费时间,便对于莎莎遗憾致歉道:“抱歉,莎莎,改天有机会再约。”
于莎莎没想过还能再听到他一句“莎莎”,一时之间有些怔然。
她知道,这不过是商邵给她留的一丝体面,否则用上冷冰冰的“于小姐”三个字,她的“老同学”之说岂不是不攻自破。
她弯起唇角,黑亮的眼眸十分专注地望着商邵,做出商邵所熟悉的、喜欢的她的模样。
“拜拜。”她深呼吸,吞咽一下,脸上的失落恰到好处,像在他们的故事末尾留下一串意犹未尽的省略号。
商邵不再看她,径直走到应隐身边,垂眸看着她,伸出手摊了一下:“请吧。”
应隐只好跟着他走进行政走廊,一路绞尽脑汁,心想要怎么在他的老同学面前把戏圆了呢?耳边便听到侍应生上来:“商先生,您的休息室已经准备好了。"
商邵点点头,两人便进了房间,关上门,将于莎莎和她未婚夫的目光阻隔在门外。
应隐勾下口罩长舒一口气。
崩溃!
商邵在沙发上搭膝坐下,微偏过头,拢手点起一支烟。
“应小姐,我今天还没做好见你的准备。”
应隐心想,我也没有。我刚知道你功能障碍!
商邵见她还站着,轻扬下巴:“坐。”
他今天好冷淡,跟之前判若两人,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和傲慢。
应隐心想,你这个功能障碍的男人拽什么拽?
老老实实地坐下了。
商邵咬着烟,也不打算解释刚刚的那一场碰面,就这么自下而上地将她看了一场。
末了,他将烟从唇边夹走,吁了一口,略带着疲惫地笑了笑:“你今天很不一样。”
算夸吧。
但他今天或许是疲于应付那些社交,因此整个人充满着意兴阑珊的冷淡。
应隐条件反射就想站起来走人,但她似乎被男人的目光钉住了。
像一只蝴蝶,被轻易地捏住了斑斓美丽的薄翅,逃不过,只好在身体深处做一场跟风暴的抵抗。
烟雾很淡地缭绕,商邵轻点了点烟灰:“怎么会在这里?”
“品牌活动。”应隐答他。
“我是说,”商邵语气轻微加重:“怎么会上行政楼?你的沙龙不是在五楼?”
原来他一早知道她在这里做活动。
还没等她回答,商邵像是看穿,问:“饿不饿?”
应隐的反骨总是不合时宜。她倔着脾气:“不饿。”
商邵笑一笑,按下服务铃。侍应生进来,他问:“有什么招牌下午茶点?”
“三文鱼芥末蛋挞,刚刚烘烤出炉的,还有红丝绒蛋糕、玫瑰淡奶慕丝。”侍应生答。
应隐已经转过身去背对着侍应生,假装很认真地看墙上一幅商业油画。听到门轻轻合上了,她才转回来。
商邵挺冷淡地笑一声,半真半假地说:“跟你交往,好像很麻烦。”
应隐:“”
心想,你这个功能障碍的人,要是后悔了,撤回订单还来得及。
“要应对狗仔,要防跟踪,还要防上次说的什么?私生粉?”商邵一手支着额,耐人寻味的眼神和语气:还有别的么?应小姐不妨一并告知。”
应隐面无表情:“商先生应对狗仔应该已经很熟练了吧,上一任不就被拍到了么?”
商邵早上才接到了他妹妹商明宝的通讯,被告知香港娱乐小报又编排了他一次,还贴了他跟于莎莎唯一被拍到过的一张同框。
香港娱乐圈早就式微,连带着娱乐媒体的日子也不好过,不得不靠编一些似是而非耸人听闻的花边新闻来博眼球。港澳豪门就那么几家,那些高调的世家公子和港姐嫩模的爱恨情仇早就被写烂了,
只有他异类,数十年如一日的没有绯闻。
一来二去,港媒对他似憋了股气,拍不到,那就编他生理有问题。
拍到了又扒不出,还编他生理有问题。
总而言之,遇事不决,商邵功能有问题。
这种私密问题很能带起话题度和浏览量,真去追究倒显得像真的。所幸街头小报影响力有限,只流通于港岛的街头巷尾间,倒不必太当回事。
商邵是没想到,应隐也会看这种报纸。
他似笑非笑,就这么支着腮,看着应隐不说话。
应隐在他的注视中败下阵来。
她缓缓明白过来,她一时嘴快,把自己知道他功能障碍一事,也给出卖掉了。
这怎么可以!
私底下知道是一回事,被当事人知道她知道了,又是另一回事,而且严峻百倍!
应隐低头找补语焉不详:“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的目光好像很同情我。”商邵不置可否,难辨喜怒。
太子爷又生气了!
应隐唰地一下抬头:“可以治的可以治的!”
她在饥肠辘辘中绞尽脑汁:“没有什么是治不好的,商先生,何况商先生你英俊倜傥,有权有势,又风度翩翩温润如玉,谈吐不凡学富五车才高八斗,身、身材好,腿又长,嗯.
"
她咬牙挤出笑:“只是一点点小问题而已,无伤大雅的,嗯你的优点像星星一点多,缺点缺点只是一粒小灰尘"
商邵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垂首笑着,指尖夹着的烟扑簌落了烟灰。
“应小姐,难为你用这么多成语夸我,我很受用。”
应隐脸色通红。她穿得太利落,像一只造型干脆的花瓶,有凶悍的美。此时羞恼起来,才算有点意思,像花瓶里开出一支蔷薇,野的,意料之外,本性偷跑。
商邵的笑耐人寻味,但随着对应隐的注视而缓缓落下,眼神却越来越暗。
其实他今天开了一整天的会,发言、演讲、聆听、社交,不胜其扰,疲倦更胜昨晚。
但昨晚,他在那张弥漫着香味的雪茄椅上睡了半觉,醒来时,怀里沉甸甸的有着重量。
那是一种令他怀抱感到舒适的重量。
他现在是同样的疲倦,于是对那股重量、温度的渴求,又悄无声息地攀爬了上来。
依稀记得昨晚上紧箍了她的腰。
这么瘦的人,却有紧实的肉感。
商邵吁着最后一口烟,将之捻灭到烟灰缸中,再抬眸时,又回到了那副让人捉摸不透的模样。
他隔了一些不远的距离注视她,冷不丁问:“昨晚上睡得好么?”
只是短短的、轻描淡写的一句,就让应隐陷入柔软泥沼。
这是很简单的一个问题,放在寻常的语境下,不过是寒暄。但在他深沉的注视中,应隐只觉得脚底心泛空。
一秒间,他们被这一问带回了昨晚。
墨绿色的雪茄椅,案几上浓郁的花香,以及彼此唇齿间缠绵的甜味。
他是如此漫不经心地在告诉她,他也还记得,他也没放下。
吵过架,说过一些刺伤人的狠话。失控地接过吻。
他是吮过她的唇的,很用力,舌尖抵进她的齿关,被她毫无抵抗地接纳。
应隐不敢再与他对视,眼睫轻眨了一下,故左右而言他:“商先生昨晚把手表忘了。"
“故意的。”
应隐心底一紧,掌心和身体深处都像雨后潮湿,泛着春花与青苔生发似的痒。
“应小姐,你准备还我么?”商邵的目光仍然停在她脸上,眼神淡,眸色却深。
他是在问你准不准备还这块表,还是准不准备再见我一次?
应隐不知道,像被丛林里的兽压迫住。它太强大,大部份时候都气定神闲,只在像这样的时刻,
才会失控地流露出一丝嗜血地、躁动的志在必得。
倏然一现,又隐没不见。
应隐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内心静了许久,将手从上衣两侧剪裁极妙的口袋中伸出。
右掌摊开,一支棕色的男士陀飞轮腕表。
“商先生。”她看着他,腕表盘早已被她掌心捂热。
“我随时都准备着。”
再次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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