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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如水,透过糊着绡纱的窗棂照进来,把窗棂的格子也印在了地上,窗外,夏虫在轻轻鸣唱,为夜晚平添了几分安详与宁静。绡纱帐里,宋青葙靠在秦镇肩头,睡得正香,悠长的气息浅浅地扑在秦镇颈窝。
秦镇一手托在她的颈下,另一手拾起枕畔一缕长发,轻轻地在指腹绕了数圈,凑到鼻端。发梢簇在脸上,柔软酥,有股淡淡的茉莉花馨香。
先前体味过的那种美妙滋味顿时浮现在脑海里芬芳的味道,细腻的肌肤,顺滑的墨发秦镇猛地压下这种念头。
临睡前,他答应过,绝不会再像前两夜那般胡闹。
无声地叹口气,小心翼翼地掀开帐帘,走到净房,借着月光拧了条清水帕子擦身。
水放久了,丝毫没有刚从井里汲出来时候的凉意。
而先前那股子馨香却更加浓郁。
细竹竿上晾着半湿的肚兜,地上的竹篮里是她才刚换下的中衣,隐约还露出一角棉帕。
秦镇脑中“嗡”的一下。
方才,他就是拿着这条棉帕替她擦洗,他还记得她是怎样遮挡着不让他看秦镇端起铜盆,将整盆水“哗啦”自头顶浇下。
夏日的清晨,到处绿意盎然,微风带着什刹海的温润凉爽扑面而来,令人神清气爽。
宋青葙穿一件大红色纩丝短衫,系着姜黄色裙子,乌黑的青丝梳成堕马髻,发髻上簪了支珍珠攒成的月季花,看上去鲜艳明丽,端庄大方。
秦镇却仍是穿灰色长衫,又因为夜里冲了好几回澡,没怎么睡好,神情很有些郁闷。
行至瑞萱堂,丫鬟红梅笑着上前请安,“老夫人正在洗漱,大爷跟大奶奶且稍等会。”并不请他们进去。
宋青葙毫不在意地站在庑廊前,默默打量着老夫人的院落。
粉墙青瓦,青砖铺地,中间一株合抱粗的梧桐树,西北角砌了个小小的花圃,种了些鸢尾、醒浆草等极常见的草花。
正值花期,草花开得热烈而绚烂,引得蝴蝶纷飞,极是热闹。
红梅低着头,飞快地瞟了宋青葙一眼。
这就是老夫人极厌恶的大奶奶?
听说名声不太好。
可她看上去温婉端庄,带着些怯弱,并不像她原先以为的那种风娇媚的女子。
尽在而且,看起来很小,只十三四岁的样子。
也不知命相如何?
秦镇等得不耐烦,没好气地吩咐红梅,“进去看看祖母收拾妥当了没有?”
红梅脆声应着,掀开门帘进去,很快出来,“老夫人正在梳头,就快了。”
宋青葙冲她笑笑,又看向秦镇,示意他不要心急。
秦镇不动声色地往她身边靠了靠。
晨阳斜照在他们身上,勾勒出一道金色的轮廓,温馨静谧。
秦老夫人正在屋里慢条斯理地喝着加了蜂蜜的羊乳。魏妈妈瞅瞅门外,低声道:“大爷他们等了一刻钟了,要不让他们进来?
羽老夫人“哼”一声,“不用,等我喝完再说。你去把炕桌边上那本《女诫》拿过来,翻到《曲从》
篇,让秦大他媳妇在门外背十遍,背得一字不差才能进来。”
魏妈妈心里直犯嘀咕,可素知老夫人的癖性,不敢违逆,捧着《女诫》出去了。没一会原样捧着进来了,“大爷说大奶奶身子不好,不能久站得回去歇歇,女诫留着老夫人闲着没事看两眼,大奶奶用不着这个。”
“都反天了,还有没有规矩?儿媳妇如此,孙媳妇又如此,一个个眼里还有没有我?”老夫人气得把手中的甜白瓷碗往黑檀木桌上一顿,羹匙撞击着碗面,发出清脆的“当啷”声。
魏妈妈连忙将碗匙收下去。
哎呀,这跟大奶奶可没关系,她看得真切,大奶奶想接来着,是大爷拉着她的手给拽走的。
大奶奶人还真不错,等了这么久,一点怨言都没有.…嗳,大奶奶看着挺面善,好像在哪里见过?
到底是哪里?
魏妈妈拍拍脑门,她真想不起来了。
宋青葙挣脱秦镇的手,不安地问:“老夫人怕是生气了,女诫我记得熟,看一遍准保能一字不落地背出来”
秦镇不悦地说:“你不了解祖母的脾气,她今儿让你背女诫,明儿就能让你背女论语,女四书都背完了那就抄两遍祖母是闲得难受,就爱折腾人。”见宋青葙脸上仍是犹豫,又道,“不用担心,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凡事有我,我娶你回来不是让你受气的。”
宋青葙嗔道:“老夫人是长辈,受点气也没什么,只要只要世子爷别气我就行。”
“我怎么会气你,”秦镇立定,回身看到宋青葙唇角噙着的浅笑,不由促狭心起,使力将她拉至怀里,低声道,“我疼你还来不及。”
热热的气息扑到她的颈项,宋青葙的半边身子都酥麻的,她急忙推开他,四下张望一眼,“光天化日,你干什么?”
秦镇再度捉住她的手,浅浅笑道:“放心,这里平常没有人走。”
宋青葙试探着问:“世子爷觉不觉得,咱们府里的人好像特别少,要是一个人出来走动,还挺疹人的。”
秦镇道:“我陪你,要是我不在,就让你那个会功夫的丫鬟陪着。”
要是没有碧柳呢,是不是就不能出门了?
宋青葙暗自思忖,也不知道秦镇前头那个过了大半年的妻室,是怎么处理的,会不会也是秦镇陪着?
如此想着,心里颇有点不是滋味,脸色也暗淡下来。
杨姑娘?
秦镇时时注意着宋青葙的神情,见她神色不虞,稍稍猜测到几分,伸手指了指树木掩映下的一处青砖小院,道:“我上次成亲的地方,那时还不是世子,没搬到望海堂杨姑娘就住在那里。”
宋青葙很敏感地注意到这个称呼。
秦镇吞吞吐吐地说:“我与她并无夫妻之实…成亲那天,她哭得人事不知,我就歇在外院,后来来过两次,她见到我就跪下磕头,也不说话只是哭.我又不是那种离了女人不能活的人,就由得她去了。”
宋青葙一下子想起自己在喜房号啕大哭的情形,秦镇定是非常失望而且难堪吧?
娶一个这样,再娶一个还是这样宋青葙心里一酸,望着秦镇的目光柔软而温存,“那天,我,我以为嫁的不是你,后来看到竟然是你,我没有不想嫁我问过大舅母,她说,提亲的人穿鸦青色衣衫。我,我见过你几次,你都是穿灰色谁让你没事干换衣服!”
脸越来越红,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却蓦地高了,还顺势轻轻踢了他一下。
秦镇已经知道宋青葙是愿意的,却没想到她会亲口说出来,一时不知说什么,就直愣愣看着她傻笑。
宋青葙恼道:“你笑什么笑?我再不理你了。”抬脚往前走。
秦镇大步追上她,扯住她的胳膊,将她箍在怀里,低低道:“阿青,我没笑你,我心里欢喜,是真欢喜…自从那天我在你家房顶上看你理事,我就喜欢你了,我就想这辈子只要能跟你成亲,让我干什么都愿意。”
宋青葙很快反应过来,掐着他的胳膊问道:“你什么时候爬我家屋顶上了?去了几次,有没有人看见?你,你纯粹是坏我名声!”
秦镇握住她的手,“别掐,免得指甲疼,我告诉你,都告诉你。就是在观音寺街见到你那天,我不知道是你家,看见你以后才知道,我在得月楼听到那个半大小子跟人说郑德显和丁二的事,一时好奇才去了我都是夜里去的,没人看见…也没去几次,能有七八次,或者十来次,肯定不到五十次。阿青,我看见你熬夜绣嫁妆,你脸上一丝笑都没有我心里难受得很,我以为你不情愿,我想过放下你,可我舍不得。一想到以后你可能嫁给别人,我心里就堵得喘不过气阿青,你信我,我会待你好。”
宋青葙定定地看住他,突然,咬了下唇,低声道:“翻来覆去只是这一句,能不能换句话说?”转身又要走。
秦镇拽住她,低头吻了下去。
这并非他们第一次亲吻,却是第一次这般缠绵而合,热烈又温存。
他的手搂着她的纤腰,她的手环在他的颈项,唇齿相依辗转缠。
所有曾经有过的酸楚、伤痛、纠结或者哀伤,尽都在亲吻中化成蜂蜜糖水,甘之若饴。
仿佛只是一瞬,又仿佛已过了天长地久。
秦镇终于松开手,垂眸看着宋青葙。宋青葙鬓发凌乱,眼神迷离,更添几许怯弱,红晕未散的脸颊像是春日初初绽开的桃花,娇艳柔嫩。
傻傻地看着,心底满满的尽是欢喜,是怎样控制也无法隐藏的欢喜。
此时的清平侯却不像儿子秦镇这般幸福,他正为老夫人焦头烂额。
秦镇拉着宋青葙一走了之,老夫人盛怒之下,想起“养不教父之过™上梁不正下梁歪”,于是饭也没好好吃,坐着凉轿赶到了菱花轩。
清平侯一直觉得娘亲是因为日子过得太顺,太顺了就闲得慌,闲得慌就想挑事。
先是挑他的事,挑白香的毛病,现在白香躲在西跨院足不出户,她一个老夫人犯不着跟陈姨娘这个妾室斗气,于是就把主意打到秦镇身上。
秦镇传出克妻的名声后,老夫人着实消停了一阵,每天拜拜菩萨读读经,隔三差五到三圣庵跟慧真师太修习点佛法。
可等到秦镇二十三岁,亲事还没有着落,老太太又坐不住了,请官媒打听了半天。
她看重的人家,人家不愿把闺女嫁过来,愿意来的要么是嫁不出去的老闺女,要么就是另有所图。
老夫人思量半个月,决定从自己的娘家亲戚中选个贤惠的女子给秦镇当媳妇。
杨娇是老夫人的侄孙女,在家行四,长相一般,但胜在脾气好,面团儿似的,想捏成圆的就是圆的,想捏成方的就能是方的,毫无主见。
老夫人最中意这点。
杨娇确实没脾气,爹娘让干啥就干啥,从问名纳定到准备嫁妆,杨娇从没违逆过半分。
可自打上了花轿,杨娇就哭开了,从真定一直哭到京都,从早上一直哭到晚上,洞房夜也没停,哭得两只眼睛比桃子都红。
杨娇不乐意,秦镇自然不会强迫,两个人自打成亲就没同床过,可杨娇还是哭。@有一天老夫人动气指责了她几句,回屋之后她就用剪刀抹了脖子。
幸好老夫人的侄子家里闺女多,而且杨家家训就是出嫁的女儿就是婆家的人,要生要死都不管,杨家没人前来讨要说法。
倒是老夫人觉得心虚,给了侄子五百两银子。
侄子来信,很客气地问:“家里还有个小七,已经十六了,性情比小四还软和,姑姑看行不行?
JJ老夫人犹豫半天,没敢答应。
现在秦镇自己看中了个媳妇,费劲心思又是写文书又是立字据,好容易把人娶回家来,两人过得还有滋有味的,老夫人竟然又开始出来挑事。
清平侯想,自己已经吃过苦头了,不能让儿子再吃同样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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