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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柏原从外头回来,穿过垂花门,又一路走到房门外时,就看到宝儿正抱着二丫,轻声细语的哄着。女人声音轻柔,桃花似的面孔看着娇艳明媚,眉梢眼角却温柔如水。
虽然美艳至极,有倾国倾城的容貌,却不是那种咄咄逼人的美。
仿佛江南水乡的女子,温柔又多情,清泉一般,叫人看了极舒服,不由自主就想沉溺在这样的温柔乡里。
这样宁静的场景,似将谢柏原带到了很久之前。
在那个侯府度过的阴暗日子里,娘这样和声细语说话的画面,是唯一光亮的回忆。
想到娘,谢柏原内心又是一阵沉闷的杀意和自责,气息变得压抑起来,眼眸也有些发红。
然而在看清宝儿好端端坐在那儿的身影时,他忽然轻舒了一口气。
像是快坍塌的理智,忽然间被这道纤细身影重新拉了回来。
男人心里生出强烈的怜惜之意,甚至是浓浓的保护欲。
采莲和绿萝,一回头,看到自家公子不声不响站在身后,正深深凝视夫人。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轻轻冲他福了福,然后悄然退出了屋子。
二丫大病初愈,身体本来就虚弱,在宝儿怀里被哄了一阵后,竟是觉得格外踏实,慢慢睡了过去。
她细细的胳膊,垂在宝儿腿上,爪子和胳膊都非常瘦。
睡着的时候,像个动物小幼崽一样,往宝儿怀里靠着。
宝儿虽从前没做过娘亲,但这会儿哄人家小娃娃,也学着记忆里娘亲的样子,轻轻拍着二丫的背,嘴里哼着软软的调子。
谢柏原安静走过来时,宝儿似是察觉到什么,缓缓扭过身子,抬眸看去。
看清谢柏原时,宝儿羞涩的笑了笑,抬起葱白的手指,悄悄朝他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她轻手轻脚的把睡着的二丫放到榻上,又轻柔的扯过被子,替她盖上。
这串动作做完时,才回眸看谢柏原,冲他嫣然一笑。
谢柏原没说话,只抬手摸了摸她鬓边的碎发。
两人走出屋子后,宝儿才道。
“二丫不记得自己的出身来历了,她后头流浪的时候,被一户人家收留养了段日子。只不过…她说昨日收养她的人,曾带她去过牙行。我猜,是不是那户人家…弃了她?”
最后三个字,宝儿说得有些黯然。
谢柏原听到“牙行”二字,眼眸一动。
他昨日听到过二丫说话,听起来像是有几分京城口音的样子。
若真如此巧的话,倒真的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了。
“钱妈妈见过她吗?”
谢柏原淡淡开口。
宝儿一怔,半晌似乎意识到什么,杏眼一瞬间睁圆了,有些惊讶。
“你是说她会是钱妈妈在找的人?”
谢柏原:“不确定,只是猜测。”
他是有十分把握,到嘴里说出来也会留有些余地,只说个六七分的人。
正如对宝儿的喜欢,心底已经是满满当当的十分,真正说出口的却不足十之七八。
然而谢柏原的这话说出来之后,几乎瞬间就让宝儿兴奋了起来。
先前宝儿还真没往这方面想过,只以为二丫是个可怜又失忆的孩子。这会儿顺着谢柏原的思路想了想,越想越觉得二丫有可能是钱妈妈要找的那个小主子。
啊,要是真的那就太好了。
肚子里有了孩子之后,宝儿发觉自己比之前更加心软了,见不得遗憾,也见不得身边亲近的人露出悲楚之色。
二丫是个可爱的好孩子,钱妈妈也是对老东家忠诚,内心温暖的好人。
宝儿心里头着急,想着快些让两人相认,但她又怕万一不是,错给钱妈妈希望,让人家伤心。
想了又想,宝儿对绿萝道。
“你将钱妈妈唤回来,就说我有包子铺里一些账簿的事情问她。”
总得找个由头才对。
绿萝办事情就和她的性子一样,很是风风火火,听了宝儿的话便出门了。
没耽搁太久,钱妈妈被绿萝领了回来,她手里拿着账簿,进到宝儿厢房时,就见宝儿到她笑了笑。
“钱妈妈,过些日子我们便要动身去京城了。去那儿之前,我想着应先将包子铺慢慢移交给其他的伙计,便找你来对一对账。”
钱妈妈恭敬道。
“铺子里的进项和支出,老奴一笔也没遗漏,全记在这上头了。夫人有疑问的尽管问老奴。”
她把账簿放到宝儿面前的桌上。
宝儿随意翻了几页后,由衷的感叹道:“妈妈的字写得真好,做事也细致。”
钱妈妈站在那儿不骄不躁,虽头发看着花白,人却显得极能干,脊背也一直保持着直挺,但头却在宝儿面前微微垂着,以示恭敬。
“这是老奴该做的分内之事,夫人莫要折煞我。”
钱妈妈并不居功自傲,大概是带着从大户人家出来的那股子规矩,做事细致认真,在主子面前,却总是守着一道线。
这也是为何,钱妈妈明明忧心前头的小主子,却对宝儿开不了口求助的原因。
若不是刘妈妈看出来不对,主动帮她去和宝儿说起心事,以钱妈妈的性子,怕是急到重病了都不会把这事儿说出来去麻烦宝儿。
随便和钱妈妈说了几句话后,宝儿话锋一转道。
“钱妈妈,我昨日在护城河边,遇到了个和家人走丢了的小姑娘。我有心收留她,然而却没有与这般大的孩子相处的经验,想问问妈妈愿不愿意从包子铺里回来,替我照顾她一段时日。”
钱妈妈愣了愣,下意识抬眸,觑了一眼宝儿的神情,见她言笑晏晏,似是随意提起此事的样子,勉强才把自己方才心中生起的猜测和激动按了下去。
“夫人能用得着老奴,是老奴的荣幸。”
钱妈妈一点儿都没推辞。
宝儿便笑了笑,带她去看二丫。
“走,二丫这会儿该醒了,我们去瞧瞧她。”
大抵是日子真的比从前好了,钱妈妈看着自家夫人,心中觉得夫人愈发有一家主母的样子了,虽不是那等威严的人,却自有一种清风徐来的亲切和大方。
貌美的女子常有,然而能兼有这等舒展的气质,却是最难得的。
宝儿要去看二丫。
钱妈妈低着头,跟在宝儿身后,自然没有不从的道理。
两人往西厢房过去时,阿旺从狗窝里跑了过来,摇头摆尾的追在两人身后,乐呵呵的吐着舌头,跑过来在宝儿脚边打滚拦路。
宝儿低头摸了摸它脑袋,对它道。
“别整日去草丛打滚,瞧你身上这么多草籽儿。”
她把阿旺抱起来,放到了花园里的石桌上,然后耐心地给它摘了一会儿一身皮毛上沾到的草籽儿。@钱妈妈看着它去碰狗子,便想帮忙,宝儿就冲她笑了笑。
“不用。我来。”
她喜欢活蹦乱跳的狗子,每次摸摸阿旺,给它梳梳毛,都觉得很有意思。
比起曾经的一个小毛团,阿旺已经长成了一个成年的大狗子,瞧着威武又漂亮,一身毛发看着蓬松又茂盛,眼睛像两个小黑豆,看着温顺又有神采。
它也知道女主人给它摘身上草籽,是为了它好。
后背摘完了后,还一骨碌在石桌上翻了个身,把柔软的肚子露给宝儿,咧着嘴吐舌头笑。
宝儿耐心给它摘完,拍拍它毛茸茸的脑袋:“去玩吧。”
阿旺一个健步从桌上俯冲下去,然后转身又冲着宝儿使劲晃着尾巴,张嘴“嗷呜”了一声,像是在打招呼说我去玩了。
下一瞬,狗子就跟离弦的箭一样,跃入草丛,去追那些蝴蝶了。
钱妈妈站在一旁,静静看着宝儿的动作,不由在心中感叹。
就连狗子,能落在夫人这样善心的人手里,也是一种好运道了。
两人到了西厢房时,因着方才宝儿不疾不徐走过来,还半道上摸摸狗子的动作,钱妈妈心里头就很放松,压根没有去猜想二丫是否是小主子的事情。
然而当她以这种心情,走进厢房,看到床上躺着还在睡觉的小姑娘时,那张向来都规矩沉稳的脸,竟然也一时神色大变,失了方寸。
“…慧姐儿!”
钱妈妈失声了一会儿,才整个人扑到床前。
宝儿站在她身侧,见着钱妈妈的反应,欣慰又激动。
天下还真有这么巧的事情呢。
前脚她才知道钱妈妈要找一个小姑娘,后脚她就无意间把人带了回来。
那边钱妈妈好一阵才缓和下来,只是不住的用帕子拭泪,眼神落在睡得昏沉的小主子身上,忍不住的哽咽。
钱妈妈从前是兵部侍郎家的嬷嬷,算是看着慧姐儿长大的,对她的模样极其熟悉。饶是如此,方才看到床上躺着的二丫时,她一时都有些不敢认。
这是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啊,瘦成这样,只剩一把骨头了。
当初小主子可是侍郎唯一的嫡女,自幼饱读诗书,一言一行都有侍女风范…@然而现在宝儿放柔了声音对钱妈妈道。
“人既已经找到了,钱妈妈还是放宽心,不要激动为好。二丫她吃了药,难免嗜睡了些,咱们先出去。”
钱妈妈不住点头。
她起身跟着宝儿去了外头时,忽然一个健步跪倒在地。
“夫人此番大恩,如同再造!老奴这条命以后都是夫人的!”
说罢,点头连连磕了三个响头,把宝儿吓得懵在那儿,都没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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