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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块儿灰尘最浅,看上去是刚被人打扫过,裴书怀疑是之前的调查员做的,复苏会好像对车头根本不感兴趣。裴书小心把灰尘掸开,露出用小刀刻上的字,灰尘已经镶嵌在刻痕里。
第一行:“归乡号禁止停靠。”
这写的是历史?不对,裴书看了下,这里面的字体都不同,应该是不一样的人写的。
他立即明白了,传闻旧世界因为调查员稀少,他们在巨大灾难到来时会刻下自己得到的信息,谁活着谁来写,尽量简洁,后来者可以判断信息真假,来推断到底发生什么,这个传统调查员至今还保留着。
第二行:“归乡号被感染。”
第三行:“归乡号爆发污染,从车尾爆发到车头”
“我们无力阻止。”
“我们接到指令,销毁归乡号,销毁地点,昌赢大桥。”
所以当初坠桥是刻意安排?也对,不会让一辆车永无止境开下去,肯定会有什么方案,归乡号当年一定会被视为眼中钉。
下一句:“经过车内幸存者投票,我们决定让归乡号永不停止。”
裴书一愣,归乡号在当时面临的是绝境,车内有福寿螺感染,车外所有站点都禁止停靠。
这车上有异能者,他们有能力却无法阻止。
关于旧世界异能者的能力有两种说法,一种是比现在更强大,因为更纯粹,没有被稀释。
一种是比现在更弱小,因为当时污染浓度低,他们无法吸取能量。
但不论哪种,以裴书的经验来看,这列车上很多异能者都能跳车逃跑。
很明显,他们没有离开。
他们没有直接执行联邦的命令,但距离大桥越来越近,不采取任何手段,他们会到达死亡的终点。
因为联邦的命令是墙内幸存者投票做出来的选择,所以他们归乡号内部也做了投票。
是销毁,全车人走向死亡?
还是延缓自己的死亡?
车上异能者很公平,他把决定权交给了车内幸存者,而车内幸存者做出了选择。
他们宁愿在车上,永远无法归乡,也不想走向死亡。
末日来临时,他们决定跟污染物融合,拥抱污染,哪怕死在列车上成了污染物。
下面是更触目惊心的一段话:“归乡号永不停止。”
这句话成真了。
但这里涉及另一个问题,怎么实现的?
这是一个强人所难的决策,一辆列车想要永不停止,最难解决的是动力,又不是有永动机,能永无止境运转下去,什么能源都有被耗尽的那一天。
就算神国有污染孢子这么强大的能源都面临着资源短缺,需要从其他区域获得污染孢子缓解能源危机。
神国都没解决的问题,旧世界的人肯定更难解决。
过了会儿,裴书在副脑上打下两个字:请神。
请神?
祝宁还是第一次接触这个概念,请的什么神,邪神?
裴书在副脑上继续写,传闻中污染已经存在上千年,比人类历史更加久远,只不过之前污染发生没那么频发,不同文化对于污染有不同记载。
神啊,鬼啊,怪啊,基本都是一些玄学。
猎魔人被叫做猎魔,也走是这个道理。传闻中,旧世界的人可以向上借力,通过祈愿、献祭或者仪式唤醒某种沉睡的生物,实现自己的目的。
什么万人陪葬的活人墓,或者更诡异血腥的仪式也不是没见过,执行者类似于巫师或者法师。
每个国家每种文化中都有差不多的职业,很早以前污染就全球分布了,各个地区对于污染的研究也有了上千年。
只不过人类建立起高墙之后,这方面的传承断代了,他们墙内人会用自己的逻辑解释污染。
归乡号事件发生时,人类还没攻克污染孢子转化成能源的技术难题,所以不会使用到污染孢子。
但除了污染孢子本身以外,还有一种是污染本身,或者是一种扭曲的精神力,就像是污染区域多年不进食也可以保持运转。
污染区一直以来都有持续的动力,把死的东西变活了,这个问题就迎刃而解。
祝宁皱了下眉,异能者是保持理智的污染物,他们也可以放逐自己的理智可以崩坏。
祝宁顺着车顶看去,黑色的线条穿过异能者,另一端连接的是车顶,车顶混沌发黑,像是一团冰冷的粘液,正在汇聚向车头。
祝宁看向驾驶座,里面果然无人驾驶,驾驶座空的,但车头玻璃窗上已经被黑色线条覆盖,一点光芒都没有。
这是车头的能源供给。
祝宁仿佛看到异能者一个个跪下来,请神要怎么请?献祭时人不能挣扎,黑色线条穿过脖颈,人会很长时间都无法死去,必须感知死亡的痛苦。
列车距离大桥越来越近了,那是死亡的终点,车尾处传来活人的吼叫,有人在抓着车厢想要跳车,归乡号一片混乱。
他们排队跪坐,看着一根根黑线扎下来,像是一根长钉子将人永远钉在原地,他们不挣扎,不逃跑,不说话,只是等待献祭。
他们以某种神秘的献祭的仪式将自己的精神扭曲,和车尾的福寿螺嫁接,融合成了一种新的生物。
咣当一声,在外人看来,归乡号从大桥顺利砸下,顺利地像个意外事故。
墙内的幸存者松了口气,装载着污染的列车不会进入围墙。
但没想到,归乡号又回来了,它重新出现在月台上,承诺带人回家。
福寿螺列车永远向前,车头是动力源,车尾是感染源。
他们相辅相成缺一不可,让当年的执念成型,归乡号永不停止。
这是当年幸存者对抗幸存者,墙内幸存者不让归乡号进墙,归乡号也没有完全如愿。
从污染的角度来说,归乡号说不定算是个很好的列车,什么生物都可以搭乘归乡号,只要遵守规则就能到达目的地,祝宁之前在安检机看到的跪着的行李人,也是乘客的一员。
祝宁从口袋里摸出红色车票,最后一条规则,请勿打扰列车驾驶。
一直以来祝宁都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现在这么看,如果他们捣毁车头,会经历更深的危机。
列车咣当咣当向前,几个人不知道是否能够说话所以没有开口,只能用沉默表达自己的心情,也不知道彼此在想什么。
@他们四人站在尸体中央,像是来扫墓的后人。
1车跪着的异能者如同赎罪,可能已经失去了作为人类的意识,直至死亡也并不知道这个念想有没有真的成功。
但他们四个乘客,在八十年后登上了这辆列车,很明确地可以说,真的达成了,归乡号永不停止。
戚雪柳叹了口气,瞥到边缘露出来一个字,她继续擦拭地上的灰尘,竟然还有。
下面有一行很小的字,又是不同人写的,这行字写的很漂亮。
“资料在车尾,有我近期的调查报告,和我整理出的一些可能对后人有用的资料,包括地图和单方面的末日记载。”
“记者木涵。”
这行字应该是异能者答应了之后写上去的,木涵是个旧世界的记者?
看字迹和名字应该是个女人,她在哪儿?
1车只有异能者,普通人应该都在其他车厢,可能早就成了众多尸体的一员,正在吐卵。
她可能是把资料落在了车尾,又或者是特地把资料藏在那儿的,具体为什么也无从考证。
最后一个疑问也解答了,死去了那么多调查员,应该就是为了木涵来的。
而且不是单一的资料,如果木涵留言为真,那份资料还现存,就是一个整理集。
无数调查员前赴后继也会上车,在墙外这算是很明确的线索指示了。
所以1车没有尸体,调查员在这儿得到信息之后一定会朝车尾的方向走,祝宁碰到第一个北调的人就是在19车的厕所。
北调找的跟复苏会不是一个东西。
祝宁看到这儿很疑惑,旧世界陨落时科技也发展了,又不是古代,信息保留方式很全面,电子版、纸质版、木雕也行。
而且一共才过去了八十年,又不是八千年,怎么会丢失这么多信息?
所谓的“请神”仪式失传,祝宁还比较好理解,毕竟这种邪术从古至今都掌握在小范围人的手里,但为什么他们连旧世界地图都没有?
木涵好像预料到,污染爆发后,人类会面临资料缺失,所以很早就做了准备,藏在车尾。
很好的藏身位,绝对是世界上最好的保险箱之一,但因为太好了,很难拿到。
裴书停了停,打了个手势,祝宁大概能看懂,问:去吗?
死了这么多调查员都想得到的东西,有明确的地点标注,近在眼前了,你去吗?
@祝宁看他那意思,如果她要去车尾,裴书肯定会跟着。
祝宁去哪儿林晓风就去哪儿,至于戚雪柳,她竟然也没表现出什么明确的抗拒。
祝宁真不习惯当队长,之前徐萌和霍文溪才是担责的那个,现在祝宁已经真真切切坐了这个位置,她想活会有人来救她,她想去死,会有人跟随她去死。
祝宁做出什么指令,队友都会认。
祝宁摇了摇头,客观来说,她不具备进入车尾的能力,她当时都爬到了车尾,那节车厢跟其他完全不同。
触感冰冷,祝宁短暂趴上去的时候听到下方有生物蠕动,听到塞塞窒窒的响声,车尾肯定不止有福寿螺本体。
祝宁现在就像个污染物,在野外,野兽相遇时会判断,能够厮杀的肯定觉得自己有一线生机。
祝宁知道自己绝对没有在车尾活下来的机会。
而且那节车厢不是可以从外部打开的,应该是必须要从内部穿行,北调的人也不是傻子,不可能想不到走车顶。
但他们全都失败了,祝宁在19车门口看到的尸体,19车内部,20车应该有更多尸体。
好不容易活下来,祝宁过了热血中二病的年纪了。
祝宁摇头后,戚雪柳松了口气,裴书很轻松地耸了下肩膀,祝宁心想这几个队友是不是绑架她,反正她做决策,承担最大的道德压力。
祝宁多年后估计会后悔,近在眼前的宝藏不去探秘。
这里应该就是污染区的生路,祝宁在墙外经过三个,两次都是吞噬污染源,第一次走生路。
只不过这条生路特别一点,需要到特定时间才能打开通道。
接下来他们只需要等待到站下车就行,几个人都累得够呛,自己找位置休息,终于可以喘口气。
裴书没休息,抽出自己口袋里的调查笔记,在上面书写。
裴书是八十年后的调查员,尽可能收集资料,祝宁多看了他一眼,裴书还会速写,以图画的形式展现了这一幕。
画得很真实,下面附上裴书的注解。
这可能是车头人最好的结局,他们留下了信息,后人只会记录,寻找到对自己有利的那部分。
戚雪柳不知道是不是躲祝宁,特地坐得有点距离,怎么,她是什么倒霉传染源吗?
林晓风指了下祝宁的额头,那道血柱流到脖颈,没戴头盔,全汇聚衣服里了。
祝宁跟她笑了下,林晓风点了下头,跟在自己旁边,眼巴巴看着她。
察觉到祝宁看她后又偏离了视线,假装自己在看窗外,怕他们坐过站。
祝宁觉得林晓风真的很像小狼,必须要母狼带领着捕猎。
裴书那边记载特别快,估计是搜刮完所有信息了,刚才裴书打字,解释很简短,祝宁想着下车后多问问裴书“请神”的事儿。
列车向前,外面景色被甩到身后,祝宁也看到了那座正在行走的山,不得不说很壮观。
他们这边生死存亡都好几次了,山川行走不受干扰,一共也没走出多远。
一个个废旧车站甩过,都不是多罗站,祝宁看着看着有点困。
突然,裴书走到祝宁跟前,半跪下来,和祝宁的视线持平。
因为戴着头盔,祝宁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感觉他特别正式,一改之前颓废流浪汉的作风,像一个很尽职的下属。裴书在笔记本上写下什么,然后转给祝宁看。
那上面很简短的一句话:我没背叛你。
祝宁看到这句话很想笑,裴书眼里自己是个什么形象,好像不早点解释清楚,祝宁会就地把他弄死,裴书不会活着下车。
祝宁点了下头,意思是自己知道了。
裴书又刷刷刷写:归乡号消息是刘瑜提供的。
刘瑜?谁是刘瑜?
裴书感觉祝宁看不懂,又拿过笔记本写了一句:刘年年的妈妈。
原来刘年年的妈妈叫刘瑜,祝宁脑子嗡地一声,刘年年的妈妈为什么知道这么诡异一辆车?她是坐过吗?
裴书又写下自己的猜测:遗传。
写的简单,连主语都没有,祝宁一下看懂了,刘年年的污染状态很可能是遗传自己的母亲?
这完全颠覆了祝宁的认知,她一直以为是这两年污染更浓导致的,从来没往遗传方向想。
但她其实一直没想明白,为什么是刘年年呢?
林晓风突然推了下祝宁,她整个人一愣神,才反应过来,归乡号停靠,右侧车门打开,外面有个废旧车站,生锈铁牌上写着多罗站。
到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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