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暗流涌动,安静的有些诡异,就连司机都屏住呼吸。

    车外瓢泼大雨,前挡玻璃上像遮盖了一道幕帘,看不见前方的路。

    安全起见,司机把车慢慢靠边,打开双跳,也没敢转头,小声说了句:“蒋总,雨太大,我们等等走。”

    又加了句:“我去买包烟。”说完便撑伞下车。

    车门打开的瞬间,一股寒气钻进来,苏韵一个哆嗦,不由抱住手臂。

    蒋慕承条件反射般把她往怀里收紧。

    苏韵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脖子仰的久了,又酸又疼,给我揉揉。”

    蒋慕承显然没反应过来,这画风转的让他始料未及。

    苏韵皱皱眉头,“不愿意?”

    蒋慕承回神,开始给她捏颈椎,挺好奇她是如此平静。

    搁以前,她还不得跟他又吵又闹,今天这是怎么了?

    “苏韵,夏乔说的那些,我”

    苏韵用手指按住他的唇,不许他再出声。

    “蒋慕承,你的过去不用跟我交代,谁都有过去。”

    多熟悉的话,蒋慕承想起,当初和傅明琰第一次吃过饭后,回去的路上,苏韵要跟他交代她和傅明琰的过去,他阻止了,说的原话就是这句。

    可他跟她的情况不一样。

    苏韵的手指用力按压他的唇,不是她不想知道那个宝贝是谁,而是不敢。

    她怕听到蒋慕承亲口承认他以前有多爱那个女人。

    她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

    夏乔说蒋慕承对婚姻没兴趣,大抵是因为那个女人的缘故。

    但他现在想跟她在一起,承诺了一辈子给她,她是不是可以认为,在蒋慕承的心里她是特别的?

    假如他真的是因为那个宝贝的女人结婚嫁给别人,他才对婚姻失去兴趣,她甚至可以理解他。

    因为她感同身受过。

    当初傅明琰结婚了,她觉得这辈子再也不会爱上别人,打算一个人孤独终老。

    谁想到有天会遇到蒋慕承,并爱上他?

    蒋慕承专心致志给她揉捏,脸色平静,情绪并没有受夏乔那些话的影响。

    苏韵的颈椎被捏的舒服了,她又指挥蒋慕承给她按按头。

    蒋慕承边给她按摩头,边暗中观察她脸上细微表情得变化。

    今晚的她太过不正常。

    苏韵忽然问道:“你现在在想谁?”

    蒋慕承反问:“你觉得我还能去想谁?”

    苏韵不吱声,这话并未说满,怎么理解都行。

    蒋慕承握着她的手反剪在她身后,表情很严肃,“苏韵,我今晚必须得把这事给你说清楚,免得你会嗝应。”

    苏韵呼吸紧张,她都不敢去猜,他接下来会说些什么。

    蒋慕承看着她的眼睛,“夏乔说的没错,那个叫宝贝的是我最爱的女人。”

    苏韵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连呼吸都疼。

    他又说:“从某种意义上说,这辈子不可能有哪个女人超过她在我心里的位置。”

    苏韵感觉眼前是模糊不堪的,甚至连蒋慕承的样子,她都看不清了。

    她就:“蒋慕承,你就放过我吧,别说了!”

    蒋慕承拿过苏韵的包,把里面的手机拿出。

    虽然之前分手,但手机也一直没换过来,期间苏韵发过信息给他,说要把手机还他,他扯谎说他在国外,等他回来再说。

    他打开微信,却发现宝贝发了条信息,还是一个月前发的,是一条清理联系人的群发信息。

    他直觉苏韵一定看过宝贝的朋友圈,也一定误解了什么,所以那次分手里有那么多情绪在。

    他没多问,而是跟宝贝发起视频聊天。

    听到声音,苏韵也盯着手机屏幕看,她不知道蒋慕承想要干嘛。

    蒋慕承看了眼手表,这个点,瑞士差不多是中午十二点半,她应该在午睡。

    响了好久,那头终于接听,还不等蒋慕承说话,就听不满的语气透过电波传来。

    但音质极其悦耳,用天籁般的声音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蒋慕承,你烦不烦!你不知道我在午睡吗!你是不是又要跟我说你手机不在你身边,让我别发微信到你手机上?大哥,我知道了,我还没到更年期,也没老糊涂!你真用不着一遍遍提醒我,我都快被你烦死了!我要再敢烦我,我就跟你断绝关系,不信你试试!”

    说完就干脆利落的挂断。

    @“诶!…”蒋慕承真想都把手机给摔了,他抬眸看苏韵。

    苏韵脸上的表情已经复杂到他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

    蒋慕承知道,他现在多说无益,说了苏韵也不会信,又找出电话号码,结果语音提示关机。

    他喘了口粗气,又拨打固话。

    这回有了经验,他先发制人,“妈,你是不是进更年期了!…”

    那边打断他:“蒋总,太太昨天跟朋友去巴黎,没赶回来,您有事就打她手机。”

    蒋慕承:“…让她接电话!”

    保姆说:“太太真没在家,蒋总,您会不会记错了?”

    蒋慕承无语的看着手机,只觉这个世界太疯狂,保姆都开始欺负他!明明上午打电话到家里,还是母亲接的电话。

    他直接挂了电话,揉揉眉心,再次看向苏韵时,她眼底都是不可思议,更多的是怀疑。

    他就知道她不会相信宝贝是他妈妈,可他妈妈长的年轻,到现在身材都保持的这么好,又不是他的错!

    苏韵半信半疑的问:“你妈妈怎么看上去才二三十岁?”

    “她注重健身保养,喜欢户外运动,照片也是修了的,本人还是一眼就能看出年龄其实没那么小。”

    @苏韵的表情还是木然的。

    蒋慕承叹口气,心有余而力不足,“苏韵,她真是我妈,我妈比我爸小二十多岁,被我爸给惯坏了,一把年纪了还跟个小孩一样,说话也没有长辈的样子…你等一下,我让然然发张照片你就知道了。"

    蒋慕承先不管苏韵的反应,直接拨打陶然的手机。

    电话很快接通,“舅舅,你打扰我写语文作业了,我要写不完,我就赖你!”

    蒋慕承没时间跟她扯闲篇,开门见山:“手机里有跟你姥姥的合照没?”

    “多呢。”

    “传一张过来!”

    “你要我跟姥姥的照片干嘛?”

    “哪来那么多废话,赶紧传来!”

    “你不说,我就不传!”

    蒋慕承:“…”这段时间他觉得他一点威严都没了,谁谁都能欺负他。

    陶然继续威胁:“舅舅,没啥事我就挂电话了!”

    蒋慕承咬牙:“我想我妈了行不行!”

    “哎呀妈呀,酸死我了!好吧,这就发给你。”

    不到一分钟,蒋慕承就收到陶然发来的照片,陶然搂着一位气质较好的老太太的合照。

    那老太太一看就是七八十岁,跟宝贝朋友圈上传的照片真没半毛钱关系。

    照片再修,压根也不会是一个人。

    蒋慕承眯了眯眼,又打了陶然的电话:“然然,我要的是你跟姥姥的合照,不是你跟你奶奶的合照!!”

    陶然很惊讶的语气:“咦?难道我发错了?你等一下啊,我看看。”

    几十秒过后,陶然又说:“舅舅,我没发错啊,还是说你连自己妈妈都不认识了?”

    蒋慕承胸腔里都是怒气,他就该想到这个小王八蛋被她姥姥给收买了!

    他索性挂掉电话,再问也问不出个什么东西,只能乱上作乱。

    蒋慕承拂拂苏韵的脸颊,“我们今晚就去瑞士,明天你就知道她是不是我妈!”

    他一点招都没有了,家里的老照片都在二哥家。

    他若没猜错,母亲已经通知了家里的每个人不要理睬他…

    苏韵捏捏他的下巴,“你就是去了,你妈妈也不见得就会在家里等你。”

    蒋慕承愣了下,反应过来后,欣慰的看着她:“你信了?”

    “谁没事,乱认妈?”对于蒋慕承这样的人就更不可能。她刚刚也是太震惊,一下子没缓过神,就觉得他妈妈好漂亮好年轻。

    蒋慕承松了口气,把她抱怀里。

    又跟她解释:“我妈就爱拍照,修照,我手机里的备注也是她自己改的,说必要时可以替我挡挡女人。”

    苏韵:“…”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妈。

    “关于夏乔说的,吵架出气,我妈跟我爸闹别扭,我自然会站在她这边。我没想过我要跟夏乔怎么样,也就没必要把我家人介绍给她认识。”

    苏韵静静看着他,他之前提过,圣诞节带她去瑞士见见他家人。

    所以她跟夏乔从始至终都是不一样的。

    蒋慕承轻轻勾起她的下巴,“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你妈妈应该也不同意你跟我在一起吧?”

    他那么爱他妈妈,如果有天让他在妈妈和她之间选择,他会选谁?

    跟傅明琰一样吗?

    蒋慕承把她按在他怀里,“苏韵,如果我说我爸妈都喜欢你,赞同我俩在一起,你信吗?”

    苏韵想都没想的摇头。

    “那不就得了。我爸妈没见过你,更不不了解你,先入为主的也都是你负面的一些东西,谈何喜欢?”

    他抵着她的额头,声音低沉又沙哑,“苏韵,在你和我爸妈之间,我已经选择了你。真要不想跟你过一辈子,我就不会顶着那么大压力,宁愿让一家人不高兴,也要厚着脸再来找你。至于我妈,你也别太担心,她不会跟自己儿子过不去,也做不出威胁我,强行拆散我们俩的事。她这个人,怎么说呢灬你以后跟她相处就知道她是什么性子。我猜她过不了多久就会回国一趟,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

    苏韵深呼口气,蹭蹭他的鼻尖,没接话,也不知要说什么。

    蒋慕承的手掌轻轻捋着她的脊背,“苏韵,有些事也不一定会按照我们想的来,或许事情并没有像我们想的那么糟糕,我们就别杞人忧天,想点开心的,好吗?”

    他自嘲:“我今天把我以前一个月的话都说完了。"

    跟苏韵在一起前,除去开会时不可避免的要讲话,其他时间,他真的是一个月加起来也没今天说的多。

    中午跟沈凌聊,下班时又跟姐姐打电话,跟苏韵从甜品店说到现在。

    口干舌燥不说,嗓子都开始隐隐发涩。

    苏韵与他对视,“你家里的事以后再细说,你再回答我个别的问题。”

    蒋慕承点头让她说。

    “你跟夏乔,你们…你们没有实质性的关系,是吗?”问到最后她声音都是颤抖的。

    觉得不该问,不合适,可是听到夏乔在电话里那么说,她又心痒难耐,想彻底弄个明白。

    蒋慕承回她:“你不是都听到了吗?还问!我”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苏韵的吻打断,她什么都跟他学会了,现在,她也会用吻把一些解释给悉数吞下。

    苏韵搂住他的脖子,往下压了下,就开始亲吻他。

    他更多的解释都淹没在她主动又热情的亲吻里。

    就着他的高度,苏韵颈椎还会酸,索性俯身,居高临下的吻他。

    车外,寒风肆虐,大雨滂沱,狂风卷着雨帘像是鞭子,噼里啪啦的抽打在车窗上。道路两边的植被也在风雨中飘摇。

    而车内又是另一番景象。

    车厢里安静的只有彼此越来越沉、越来越急促的气息。

    蒋慕承不知道她还会这样,也对,有什么是她不会的?又有什么是她不能的?她连分手都能,加上公园那次,约等于甩了他两次。

    蒋慕承抱着她,“苏韵,你听我把话说完。”

    苏韵:“不想听,不用解释,我都懂,明白,我没那么笨。”她没时间再跟他哕嗦,将时间用在刀刃上。

    大概是太久没亲密接触的关系,她竟这么容易动情。

    蒋慕承后来配合着她,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她愿意怎么做就怎么做。这么久都没在一起,他什么都由着她。

    “对不起啊。”

    突如其来的道歉,苏韵觉得莫名其妙,眨了眨眼,看着他。猜测着,他道歉为哪般。“宝贝那事儿?”

    蒋慕承摇了摇头,“不是。”那件事有什么好歉疚的。

    苏韵下一瞬明白过来。她不愿多提以前,他这个人想起来一出是一出。过去了就过去了。明明是她的措,他还道歉。

    不过,她还是说了句:“四哥。我大人不记小人过。”

    蒋慕承笑了。什么歪理都被她占尽。明明是他不计较。他道歉,只是心疼她,不该跟她这样的女人一般见识。

    她倒是蹬鼻子上脸。

    两人没再耽搁时间,苏韵亲着他。

    后来,蒋慕承感觉她体力不支,他们互换位置,他从被动换成主动的那个。

    苏韵:“四哥。”

    她最终还不是他对手,才几分钟过去,她就认输。

    “四哥,我投降。”她又说一遍。

    蒋慕承腾出嘴巴问她:“想了?”

    苏韵看不惯他那得瑟样,她不吱声,忍着。

    她想多坚持几秒。

    结果,下一秒,“四哥,我真的认输。”

    在这种运动上,他是天赋型选手,她再拼命也赶不上他。

    因为顾忌太多,他们都没尽兴,但总算是品尝了餐前甜点,可以临时充充饥。

    蒋慕承亲着她。“就在这好不好?”

    他所谓的这,是车里。

    苏韵喘口气,本能拒绝:“不行,我们回家,这是路上,司机万一进来怎么办?”

    蒋慕承:“司机在后面的车里,他今晚是不会过来开车。”

    苏韵还是担心:“那也不行,车会动的,让他们看到,我脸就没地方搁了,不要!”

    蒋慕承抬头看她,眼神里全是火苗:“苏韵,我们都一个月没在一起,你不想?”

    苏韵还是坚持要回家。

    蒋慕承决定:“正餐回家吃,你先把我火给灭灭。”

    苏韵提醒他:“外面有车经过。我们的车会动。反正就是不行。

    蒋慕承温热的气息喷在她耳后,“外面那么大雨,没有谁会吃饱了撑的看我们的汽车动没动。”

    苏韵还是不同意。

    蒋慕承让自己清醒了片刻,他或许是有心理阴影了,就怕她又离开,怕她一个不高兴就甩了他,

    再也不回来。

    他跟她确认,“真的不介意,也不生气了?"

    苏韵点头,很确定。之前只是误会,现在说开了,还生气做什么?

    缓了几分钟,蒋慕承的火苗也小了不少。@苏韵呼口气,拍拍脸,然后对他咬了一口。

    蒋慕承嘶了一声,“苏韵,你还真欠…”他覆在她耳边说了最后一个字。

    苏韵又咬他。

    “你属狗的吗!”

    苏韵欲要抬手打他,突然身体猛的向后撞去。

    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耳边一直萦绕着碰的一声撞击声。

    汽车也向前冲了几米。

    苏韵本能的尖叫声淹没在大雨里。

    等她缓过来时,脸色还是惨白,发现自己一直都在蒋慕承怀里,他两臂护着她的后背,两手掌捂着她的后脑勺。

    蒋慕承坐好后,亲了亲她,安抚她受惊的情绪:没事。汽车追尾被撞了下。”

    苏韵眨了眨眼,可他们的车明明停在路边还打了双跳,怎么就能追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