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曾城和范思忠算是一桌人中，比较了解方一凡的。

    钱曾城的理解是：我就料到方一凡会如何做。

    论起做生意，钱曾城相信自己的眼光。

    换做是他，他也会想也不想，就把这东西给送给上官。

    做官做官，就是要巴结上官啊，上官想要，就给嘛。

    有什么不舍得，给得越多，还回来的越多，不亏本。

    而范思忠的想法却更简单，大老爷，果然不简单，

    这样的功绩，也是随手就可以拱手相让。

    这说明什么？

    说明，大老爷背景厚，这样类似的东西，多得很。

    大家各怀不同的想法，却结果都是对方一凡再高看了几眼。

    范思忠最快从这种思索中回过劲来，实在是他现在已经形成习惯了，

    所以也就觉得正当如此，理所应当。

    所以，范思忠把话题引到政务上来道：“

    大老爷，李元调过去当你的书吏后，把郑掌柜女儿被杀案移交到了。

    我细看了一下卷宗，确实也觉得其中有问题。

    可惜一直没有找到突破口。

    是不是让陈大人，抽时间再详查一番。”

    方一凡点头道：“中午把案宗拿来，我与高先生参议一下，也确实要解决了。”

    一众人吃完饭，方一凡在衙门口礼送一众士绅出来道：“

    众位乡董。

    若真有恶意抗欠，死性不改的无赖刁民，

    诸位尽管报到县里来，本县自有手段治他。

    若真有百姓家境困难的，还望众乡董多体贴，多担待。

    实在不行，本县也能代为周转。

    我这个父母官，是真心把百姓当父母在对待。

    做子女的，哪怕是父母穷了一点，又欠了点钱，

    再没有帮着外人，把自己父母关起来，逼着还债的道理。

    你们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本县说，

    只要好好说，本县肯定是好说话的。

    言尽于此，诸位好走，有事就来县里找我，

    但凡是本官可以做的，绝不推辞。

    好走。”

    方一凡的意思很简单，如果你们有事，却闷在心里，

    不来找我好好说，非要背后捅刀子，那就别怪本县心黑手辣。

    在场的诸位乡绅自然能听懂县太爷话里威胁的意味。

    方一凡再回到内衙时，便交待福伯收拾出一个干净的院子，给高先生居住。

    再回到二堂时，便见高一明和孙在田正与李元、涂文山说话。

    大家聚在一起喝茶说话，范县丞已经送过来案宗，

    高一明正独自一人，在另一边翻看案宗。

    李元和涂文山似乎正在向孙在田请教，

    两人都听说过这位孙先生的名气，

    所以请教的时候，语气十分恭敬。

    方一凡走进来时，听孙在田语气不善地对李元道：“

    你也是老当差的。

    主管缉捕是的陈大人。

    命案直接向县太爷禀报。

    刑名这一块，要么到陈大人那里，

    要么直接到县太爷那里，

    怎么案宗会跑到范大人那边去？”

    李元应该是意识到自己错了，只是怪自己一时心切，却喃喃地不再言语。

    孙在田点醒了之后，便没有再深入去责备，而是又绕回来说道：“

    是不是，苦主来催逼，你看陈大人和方大人分身无术，

    想着范大人稍空闲一些，便把案宗递过去了？”

    李元连忙点头，因为他正是这么想的。

    这孙在田好像能看透他的心思一般。

    孙在田道：“你糊涂！你现在是什么身份？”

    李元愣了愣道：“是大老爷的文书！”

    孙在田摇了摇头道：“

    错了。你不是文书。

    你是大老爷的口，

    是大老爷的眼。

    你看见的，就是大老爷看见的；

    你说的，就是大老爷说的。

    所以，你该怎么做？

    你看到的，你要告诉大老爷；

    大老爷说的，你要传达出去。”

    李元若有所悟。

    孙在田又道：“

    可你看看，你干了啥？

    你把案子传给了范大人。

    你是大老爷的口。

    你猜范大人为什么没的拒收，而是接了案宗，

    却又在食堂中，对大老爷说，要把案子再转回给陈大人？”

    李元忽然一惊，面色开始紧张起来。

    “该不是，范大人以为，这是大老爷的意思吧？”

    孙在田扯了扯嘴角，端起茶来喝了一口，

    他已经把话点到了，剩下的多说无益了。

    方一凡便走了进去。

    大家看方一凡进来，都起身相迎。

    李元此时也醒过味来，拱手道：“大老爷，我做错了。”

    方一凡摆了摆手道：“

    错还谈不上。

    都是同事，只是职份不同。

    范大人那边别看一天到晚在衙里，

    他那边的担子也不轻。

    很多事情，都是他在细化。

    所以，他后来也该是猜到，这并不是我的意思。

    你呢，以后往外对接的时候，就要多留点心。

    慢慢来吧。”

    孙在田看了看方一凡，心道：也算历害，反正我唱了黑脸，你倒是捡了个白脸的便宜。

    却不料方一凡转头对孙在田道：“

    孙先生，要不我明天还是找奎大人说说吧，

    看看奎大人能不能割爱！

    孙先生就留在我这儿帮帮忙，哪怕是帮个十天半个月呢，

    我想奎大人看在我在吴县这么辛苦的份上，应当不会拒绝。”

    孙在田无语，这个是能说的吗？

    你要去说了，你猜奎大人会不会想，是我老孙不想干了，所以才让你方大人来说？

    而且，你有什么辛苦的？

    全省那么多知县，哪个不辛苦？

    噫，不对，这小子是在暗示献上三字经，要拿点好处的意思吧？

    孙在田看着方一凡，心说，你是真贼啊。

    孙在田心思电转道：“

    奎大人那边哪里离得了我，老弟你在吴县闹这么大动静，

    奎大人原本都想亲自过来的，不得已才让我跑一趟。

    呆会我就得走！”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你想要什么好处，我才懒得猜，你快说，不说，我走了就没得说了。

    方一凡道：“哎，孙先生真走了，就只剩下高先生一个人忙，小弟我也不忍心啊！”

    孙在田无语了，你不忍心，你自己也去多做点事情啊，

    实在不行，你再也多请几个人啊。

    哦，明白了，这小子，是想让自己帮他找人啊！

    小子眼贼啊。

    孙在田这下完全明白了，估计方一凡一早就在打他的主意，

    看来这个忙不帮都不行了。

    一来，要看高一明的面子；

    二来，那本三字经，还没拿到手呢。

    找两个人其实很简单，可是要找两个合用的人，

    适合方一凡这种心性的人，难。

    其实，这是一个难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