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教室,一群小朋友打打闹闹,老师们把桌椅摆成一个圈,组织小朋友们围着坐,挨个展示自己带来的东西。

    祝薏苡左看右看,看别人带来的东西。有人白纸上粘的是包装纸壳,还有的粘的是牙签、小木棍。

    祝薏苡心里浮现大大的疑惑。胳膊被扯了扯。

    她扭过头,庄星周神秘又庄重地凑到她耳边,小声说:“草莓,等会儿小郑老师要是叫你展示,你就拿我的鱼缸吧。”

    祝薏苡说:“哦。”

    过了一会儿,小郑老师的目光扫过来,祝薏苡大眼睛里跳跃着光芒,垂在身侧的手却悄悄抓紧裙摆。她的熟鱼肉放在一堆不能吃的东西里,很突兀。

    “庄星周小朋友,可以给大家展示一下,你做的鱼吗?”小郑老师笑容温柔地看着庄星周。

    庄星周点头,小心地举起自己的鱼缸,里面水草飘呀摇。

    “这是我带的金鱼,高高。”

    郑念愣了一秒,“庄星周小朋友是不是没有理解老师的要求呀?老师说要大家利用身边日常用品,‘做’出鱼的形状,不是真的带两条鱼过来哦。”

    满教室哄笑。

    庄星周呆住,慢慢看向吴浩,后者吸吸鼻涕,点头对老师的话表示赞同。可他昨天根本不是这么说的啊喂!

    “好了。下次要记得认真听老师的要求哦,不清楚的话可以叫爸爸妈妈给老师打电话。祝薏苡小朋友,到你了哦。”郑念笑吟吟看向祝薏苡。

    祝薏苡吞口水。怪不得别的小朋友拿来的东西那么奇怪。

    她盯着身前平铺的杂志,仿佛能透过这厚厚的许多页看到底下盖住的鱼肉。捏在裙摆的手指攥得更紧了。

    “她,她带的是壮壮。”稚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祝薏苡惊讶抬头。

    “壮壮?”郑念摸不着头脑。

    庄星周把鱼缸往前一推,指着其中一条小鱼,“它就是壮壮。草莓带来的鱼。”

    又是一阵哄笑。郑念赶紧维持秩序。

    祝薏苡正要松一口气,身前多了只罪恶的小手,一下把她盖鱼肉的杂志翻开了,充满童稚却分外可恶的男声说:“老师,祝薏苡带的是吃的鱼肉。”

    哄闹声要掀翻楼顶了。祝薏苡都来不及看旁边作怪的坏小孩,耳根蹭一下烧红了,鹌鹑一样使劲低头。

    因为这点事,祝薏苡郁闷了一整个上午。中午吃饭也没怎么吃得下去。午睡前别的小朋友在玩闹,她蹲在一楼走廊底下望天。眼前多了块阴影。

    “草莓。”有人喊她名字。

    她抬头,看见庄星周拎着一个小男孩的后领,朝她走来,那小男孩就是今早掀她杂志的那个,他一路挣扎,跟庄星周说了什么,后者很坚定地指了指祝薏苡的方向,小男孩张了张嘴,不情不愿的咕噜一句:“祝薏苡对不起。”说完就趁庄星周不注意,逃跑了。

    庄星周哎了一声,本来想追,想想又算了,走过去,坐到祝薏苡身边,“对不起呀,草莓。我也搞错要求了”

    祝薏苡不搭话,兀自看天。庄星周一起看过去,晴朗了一上午的天突然转阴,一片青灰挂着几朵乌云。他抿了抿嘴巴,“你别难过了。我跟子轩说了,他不会欺负你了。"

    “你看那块云。”祝薏苡伸手指着天边。

    庄星周顺着她肉乎乎的手指看过去,没明白什么意思。

    祝薏苡问:“像不像妈妈做的红烧肉?”

    那是块灰色方形的云,头上颜色最深,中间深浅不-。

    庄星周疑惑:“红烧肉是红色。可这个是黑色的你不难过了吗?”

    祝薏苡摇摇头,“我才不难过。”

    又说:“我说的是,是妈妈做的红烧肉。薛奶奶的红烧肉才是红色。”

    庄星周琢磨了一会儿,“你妈妈是不是不会做饭呀。”

    祝薏苡胳膊抵在膝盖上,小手拄着脑袋,“她说她会。”过了会儿,补一句:“只是没时间做。”

    庄星周学她托着脸:“我妈妈做饭很好吃,你要不要去我家。”

    祝薏苡想也没想就摇头。

    庄星周失望,耷拉肩膀,“为什么呀?我家很好的。妈妈做饭很好吃,爸爸还会做秋千,我有好多好多玩具。”

    “你爸爸看起来好凶。”

    “我爸爸不凶的。他对女孩子可温柔了。他还会帮我妈妈洗脚。”@祝薏苡想象不出那个凶巴巴的男人给人洗脚的画面。

    “我怕。”她低头。

    庄星周轻轻叹一口气,侧过脸,看到祝薏苡裙摆扫到台阶上的灰了,替她掸两下,灰扑扑的星黛露露出本来面目。

    /

    最近祝淮书难得有空,有时间接祝薏苡下学,池娆有空就会跟着一起去。这天到了校门口,看到祝薏苡小小的身影,却见她在跟身前的一大一小两个男人说话,说了几句,摆摆手,看见爸爸妈妈,葡萄似的眼睛晶亮,撒开脚跑过来。

    一头扎进祝淮书怀里,“爸爸。”转又看向池娆,“妈妈。”

    鲜嫩的花骨朵似的奶音让人听着心软软。

    祝薏苡不叫人抱,一手牵爸爸,一手牵妈妈,满面笑容地朝车的方向走去。

    池娆注意到她腕上多了个迪士尼公主徽章的黑色发圈,手里还拿着个玲娜贝儿的耳朵发箍,问她哪里来的。

    “庄星周爸爸给的。”祝薏苡说,“因为庄星周没早饭,我给他吃了可颂。”

    池娆对庄星周爸爸有点印象,头皮泛青的板寸,手臂上大片纹身,又高又壮,十足的痞戾,没想到他会送小孩这些。

    祝薏苡知道自己父母长得好看,旁边的人路过总会看着她们一家三口,很羡慕的样子。祝薏苡微扬脑袋,像个骄傲的小天鹅。声音格外响亮,积极地跟同学老师告别:

    “浩浩再见!”

    “周老师再见!”

    周老师都走好远了,硬是被她叫住,回头茫然地搜寻一圈,才锁定目标,扬起手说再见。

    祝淮书跟池娆无奈,相视一笑。

    今天薛善请假,就不打算在家吃饭了,去城北一家馆子。时间宽松,祝淮书开车开得平稳。

    池娆跟祝薏苡在后排叽叽喳喳聊今天幼儿园的见闻。

    “今早那个鱼,我拿错了”

    “怎么会这样。那莓莓你怎么上的课?”

    “庄星周借我一条鱼。”

    “那就好,那就好。”

    “可是,还是错了,老师说拿拿什么做鱼,反正不是真的鱼。”

    池娆想了想,“所以做‘鱼,不是‘做’鱼?”

    @祝薏苡一知半解地笑了,池娆也没忍住,母女两个笑声像清脆的银铃响叮当。祝淮书看着内视镜里,前仰后合的两人,也没忍住勾唇。

    窗外风景快速倒退,熟悉的标志就在前方不远处,池娆收了收笑酸了的嘴角,看过去。

    “祝教授,还记得这里吗?”

    “哪儿?”祝淮书问。

    “右前方的公园。”

    祝淮书看过去,“婚礼那天拍外景的地方。”

    “对。”池娆拍手。

    他顿了下,目光再次落过去,眯了眯眼,若有所思,“你之前是不是问我有没有来过这里?”

    “对呀,你那天说没有。”

    “我好像,来过。”他说,“大概10年的时候。有次回家,被朋友约到附近的体育馆打球。”

    算算时间,池娆刚上初中,已经开始来这里散心了。

    “说不定我们之前见过。这叫命中注定。”

    祝淮书唇角微弯。

    “妈妈。”安静了一会儿的祝薏苡突然出声。

    “你结婚的时候是不是好漂亮?”她参加过婚礼,新娘子都好漂亮。

    “当然了。”池娆扬起下巴,拨了拨头发,“等回家,妈妈给你找照片。”

    祝薏苡若有所思,“爸爸。”

    祝淮书应声:“嗯?”

    祝薏苡扭头,正好看见公园入口,她不识字,只觉得有块刻字的大石头很好看。

    回过神来,她问:“为什么我,我没有参加你跟,妈妈的婚礼?我想当花童。”

    噗嗤,池娆笑了,还听见前排祝淮书低沉的笑声。两人跟小家伙解释了缘由,小家伙表示很可惜:

    “上次就算了,那下次记得叫我哦。”

    池娆晕。

    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