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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丝看着不断逼近的男人,又看了看身后不争气的女人,跺脚咬牙,双手叉腰,先把气势摆出来。“池娆。”
“祝教授。”
祝淮书叫池娆,梁丝闪身挡在他身前,“今晚的事,能解释解释不?为什么不带我们小池出来。为什么要带这个女人?”
梁丝看向祝淮书身后。安雅丽也跟来了,提着裙摆,一副还不太清楚状况的模样。
祝教授好像过来了。
池娆隐约觉得自己哭得挺丢人的。但是现在停下来,还得面对他,好像更丢人。
她埋头,不肯见人。
被她拽住衣摆的侍应生小哥哥很无奈。
怀里的女人很漂亮,但是对面男人眼刀太凌厉。
他一个小小侍应生,劝不动,还跑不掉。
“安雅丽是我实验室的教授。她怎么哭成这样?”祝淮书皱眉。
“不是。那你不带她怎么不跟她说一声呢。”
梁丝愣了一下。祝淮书从她身边绕过去了。
“池娆。”
“别叫我。呜呜,难受。”
“先松手。跟我走。”
池娆埋头侍应生怀里。侍应生双手高高举起。祝淮书皱眉看着两个人。梁丝像护崽子的母鸡似的张着手臂挡在三个人中间。
场面诡异。
“这里,亲爱的。”安雅丽回头叫了声。
一个高大的金发男人走过来,把她搂在怀里亲了一口。
池娆懵然抬头,眨巴眼睛,歪脑袋看过去。
“虽然可能无人在意,但是我已经结婚了。”安雅丽说。
汽车行驶在车流中,在灯光汇成的星河中徜徉。
浮光掠影透过车窗,留下一截又一截斑驳的明暗。
祝淮书看了眼身边的小人儿。
他刚才把外套递给她了,被她盖在脸上,遮得密不透风。
她腿上是开衩设计的裙摆,坐下时顺着腿弯滑落,重磅纱绸随微风鼓起一个又一个浪。
他抬手给她扯了扯裙摆,盖住光洁的腿。
“好点了?”
“嗯。”
他听见她吸鼻子的声音。
“闷不闷。”
“
她不说话了。
他没继续问。
过了会儿。
“晚宴不管了?”池娆瓮声瓮气。他的外套太大一件了,从头到腰都能遮住。她无意识地把手放在小腹下,攥紧。
“没事。差不多该结束了。”祝淮书说。
他一如既往的平静。
她却五味交织,想起他刚才不太好的脸色。
果然是成年人嘛。遇到这种事,也能很快调整心情。
“衣服都换好了。怎么不告诉我。”他轻声问。
不是责备的意思。只是不明白她为什么当时不承认。
池娆觉得这事没法解释。
她知道自己当时如果承认已经准备好要去了,祝淮书肯定会带她过去。
但她就是有那么点自尊心,人家没打算给的,她才不会巴巴地去要。
“本来也没想找你。”她在黑暗里扭头,别过脸去。
祝淮书默了会儿。
“安雅丽这次回来,接手了实验室的一个项目,她自己还从东大带了一个。她个人的精力有限,所以需要尽快熟悉团队,培养人脉。她在历城认识的人不多,所以大多数时间都是我铺个路。”
“这次宴会直接对接白天的会议,赴宴的基本都是参会人员。倒也不是不可以带别人。不过只是一些人聊合作,谈生意而已。没什么有趣的。你对这个领域没什么兴趣,平时上班就要死要活的了,我就没想着叫你过来。”
“什么叫要死要活的”池娆有点脸红,嗫嚅道。
“行。下个周跟我一起上班。”
“我死了。勿cue,"
祝淮书低笑了声。她有点恼,用胳膊肘撞他一下。
车内陷入寂静。只有发动机的声音。外面偶尔有车越过,留下片刻残影。
今天安雅丽说自己已经结婚了的时候,池娆松了口气。
不过转念想想,安雅丽跟祝淮书一起上班、开会、赴宴,虽然总是在一起,但是没有过什么实质性的暖|昧。她却整天惦记,患得患失,让自己很累。
她到底怎么了?
掌心有点硌,她松开手,摸了摸,在无名指上摸到个光滑的圆圈。是她下午戴上去的戒指。
当时领证领得仓促,戒指也没怎么戴过,今天一试,居然比她的指节大了一圈。
折腾这么一通,没掉在外面,就是万幸了。
她握住手指,使劲攥了攥,恨不得把戒指融进自己骨血。
也许。她只是太害怕了。
害怕身边的人离自己太远。
迟早会分开。
“祝教授。”她小声叫。
“嗯?”
“我想过冬天。想去海城看雪。”
“好。等进十二月,找个周末。”
“我还想养只猫。等你有空,我们去逛宠物店好不好?”
“好。”
他怎么会拒绝她。
“你什么时候休年假,我们去三亚度假吧。”她的思维漫无目的地飘散着,想到什么说什么。
祝淮书说:“好。二十七八号实验室就该放假了。年后飞三亚好不好,年前这边走不开。”
成年人背后有家族,有事业,很多事身不由己。时间成了最奢侈宝贵的东西。
“嗯。”她点点头。
祝淮书转头,看着她被盖得严严实实的脑袋,试探问:“闷不闷?把外套摘下来。我不看你。”
池娆刚才把自己鼻子搞堵了,憋在衣服下面,确实有点呼吸困难。
但是她死死拽住两侧的衣袖。
“我头疼,就不写检讨了,行不行?”
祝淮书:
这丫头。
“下不为例。”
“谢谢祝教授。”池娆扯下外套,张囗呼吸。
“不要看我。丑死了。"
她背过身,微微后仰,倚在他胳膊边。
“到家再叫我。”
她不知道怎么清醒地面对祝淮书。紧紧闭上眼睛。
他愿意给她解释,而不是责怪她的不成熟和乱吃醋。这很好。甚至让她觉得他完全是在向下包容自己。
幸亏没把宴会上的事闹大。不然以后她都没脸站在他身边。
晚上喝了好多酒,又经过几番折腾,终于安定下来,酒意逐渐让人发困。
池娆连什么时候到家,都不记得了。只隐约觉得谁把自己抱下车,然后上了楼。
睡觉前,有人拉住她的手,然后亲了亲,温柔缱|绻。
一夜无梦。
第二天上午,池娆被宿醉后遗症叫醒。头疼得很,她捂着脑袋下床,发现自己被换了身睡衣,摸了摸脸,妆好像也被卸掉了。
祝淮书那侧早就空了。
她摸索去洗手间,简单洗漱了一下,出门找早餐。
@阿姨给做了橘皮醒酒汤。
池娆一边灌汤一边看手机。
梁丝昨晚疯狂发消息问她到底什么情况。
“好像没什么情况”她把字打出来,又删除。梁丝看见估计会疯,还是打个电话吧。
她点开通话记录,发现两条未接电话,同一个号码,陌生号码。有一条是昨晚打的,她当时压根没心思接。今早又打来一个。
现在推销电话这么死缠烂打?她舀汤送进嘴里,没有多想。
/
S大第一医院。
单人病房,空间宽敞,素色墙壁,病床床头靠东侧,一侧桌子上摆了许多果篮和营养品。
怀雯坐在病床上,目光紧锁在许久没见面的儿子身上。
“最近瘦了好多。是不是工作上压力太大了?"
祝淮书低头削苹果,果皮一圈一圈绕下去,“还好。最近你瘦得比较多。我的事自己能照顾好,不用太操心。”
怀雯知道他意有所指。
岁月在她额上留下几道痕迹,皱眉时更明显几分。
“淮书,你平时忙,妈妈还不能跟小娆沟通沟通吗。”
苹果皮断了,祝淮书捏起来丢进垃圾桶,“别的话题我管不到。但生孩子这事,妈,你考虑过她才多大么?”
“是。她是你太太,妈妈的半个女儿。妈妈怎么不想考虑她呢。但是谁考虑考虑你啊?你马上都快三十五了。"
“我不急这几年。你也不要给她打电话了。”祝淮书没较这几岁的真,切下一块苹果,递给怀雯。
今早池娆一直没醒,九点钟不到,他碰巧看到她的电话。号码池娆应该不认识,但他很熟悉。
怀雯从一开始就是奔着催生的念头催婚的。这次查出来生病之后,她信念格外坚定,说什么都想让他跟池娆备孕。
但他不想给池娆太大压力。她才不到二十二岁,还没有好好享受自己的人生。
怀雯死死盯着儿子的眼睛,企图从里面找到一丝回旋的余地。
很可惜。
他这双眼,像下过雨的山涧,黑沉沉的,没有暮色过渡,直接进入淡薄的夜。
怀雯气得心口疼,拧过脸不看他,“你跟你爸一个脾气。”
“他们都说,我跟你一个脾气。”祝淮书淡淡,“你别气。有什么话好好说。”
怀雯按着被单,深呼吸几次,平静下来。
她语调和缓,“淮书。妈妈今年已经快六十岁了。这辈子做了自己的事业,家庭美满,就没羡慕过别人。直到这几年。”
“子女们长大后,都不在自己身边了,为人父母的都知道。但是人总是寂寞嘛,前几年几个朋友还能一起出来聚一聚,现在一个个都在哄自己小孙孙了。出来聚不了几分钟,这个就得接孙子放学了,那个就得带孙子去公园了。"
祝淮书说:“你不是还没退休么。学校还有事可以做。”
“那些东西,都该交给小辈们去做了。妈妈能抓着,抓不了一辈子。妈妈也想有自己的生活。”怀雯声音很轻,说到情真意切处,差点掉泪。
祝淮书心里蓦地一疼。
他出生的时候,怀雯在读博,后来工作上比较忙,让他跟爷爷奶奶住了几年。
后来好不容易她事业稳定,闲下来,他就出国留学了。
“你不回家,你小姨他们一家去申城了,你爸想出去旅游,随他去了。你说妈妈这么大岁数了,有钱,有时间,但是一个人呆着,有什么意思。”
怀雯柔声说着,从想要孩子的理由,讲到要孩子的好处,都娓娓道来。
“
妈妈的身体就这样了。大病没有,小病不断。妈妈还想趁能抱得起小孩,多抱一抱你的孩子。"
祝淮书垂眸,看着她缠胶带的手,瘦弱枯槁。
“实在寂寞的话,你养个宠物吧。是个伴。还不用大动干戈。”
怀雯诧异。
“你身体不好,你想陪伴,但这不是我跟池娆要孩子的理由。”祝淮书起身,把切了一刀的苹果放盘子里。
“不管怎么样,都请你尊重我跟她的意愿。不要单独去打扰她了。"
医生进来查房。怀雯愣愣地,看着祝淮书跟医生交流,然后离开。
放在果盘里的水果,微微有些氧化变色。
@外面在下雨,电闪雷鸣。池娆昨晚头疼,睡得不太好,午饭后就躺回床上,但是睡不太着,辗转反侧,最后抱枕头去书房了。
她突发奇想,给好久没联系的姑姑打了个电话。她从小跟姑姑亲,最近一段时间忘记联系了,先是作揖求饶,然后耍赖求原谅。
她叽叽喳喳缠着对面聊了好多,快挂断电话时,听到一声轻轻的叹息,才意识到事情不太对劲。
姑姑说自己工作调动,去别的省了。那个小地方,池娆连名字都没听说过。姑姑被降职了。
她问姑姑你没事吧。对面反而劝她,没关系,只是正常工作调动,生活一切都好。
她傻傻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
挂断电话后。
她躺在书房沙发上,侧着身子,低头就能看到祝淮书的书桌。虽然他不在,看着他常用的东西好像也行。
初春的辜负,落雪时的等待,下雨天的思念,好像一切都是那么地不可抗拒。
她把手放在腰侧,学他有时会做的动作,轻轻拍自己入睡。
睡一觉,就会雨过天晴吧。
紫藤花长廊底下,矮个子小女孩抱着水晶球去找长裙女孩。
水晶球碎了,玻璃片迸溅,撒了一地。
长裙女孩一瘸一拐,小腿上的伤口血流如注。
“哎呀,怎么弄成这样。”妈妈慌慌张张跑过来,把她带走。
矮个子女孩呆呆蹲在原地,想要收拾狼藉。手心湿湿的,她吓了一跳。怎么流血了…
手心好疼吗,脚踝也痛,玻璃渣划破皮肤,嵌进血肉里。
池娆几乎是被梦里的伤口痛醒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还好,脚踝也没事,连伤疤都没留下。
可她转身就进了教室。
“哎,你就是池娆?”
一个吊儿郎当,校服外套敞开搭肩上的男生上下打量她,眼里流露不屑。
“妈的。被骗了。不是说你是池姝她妹吗。怎么人家直接保送清大,你连前百都进不去。长得也不怎么样。”
平时不是很熟的女同学跟她搭话聊天,忽然话锋一转:“哎,你跟池姝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妹吗?”
不认识的男生放学堵住她:“能帮我给你姐递个条子吗?”
青春期偷偷暗恋过的男生忽然红着脸找她,她紧张得说不出话。那男生问:“我想请你姐吃饭行不行?”
朋友安慰她:“别难过啦。姝姐只是少数,咱们大部分人都是普通人啊。”
没有什么色彩的青春期,像深不见底的洞穴,一路黯淡微弱,不是什么辽阔的地方,但因为人迹罕至,也很寂寞。
池娆告诉自己只是梦,只是梦而已。青春期早就过去了。她已经长大了。
拼命从梦里挣扎出来,她起床,走到大街上,天气骤变,下起大雨,把她浇了个透湿,头发紧紧贴着头皮。
她狼狈地躲到咖啡馆屋檐下,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几乎要把这个背影当成救世主一样的存在了。
光芒,温暖,平和,坚定。
祝教授!祝淮书!
她在心底呐喊着,可是怎么都叫不出声。
她拍打窗户,被淹没在瓢泼大雨里。祝淮书对面坐了个看不清面容的女人,似乎在跟他说笑。
池娆急得想立马冲进去,来回奔波着,想要找一个入口,可是走到左边尽头,找不到,跑到右边尽头,也没有。
“祝教授。”她用尽全力,唰地睁开眼睛。
有人立即把她揽进怀里,轻轻拍打她的后背。
“我在。我在这里。”
“我做梦了,做了好几个梦。每次都醒了,但是还在梦里。”池娆呜呜咽咽,说着说着觉得不对劲,把男人推开,谨慎地问:“你是真的吧?”
祝淮书哭笑不得。
“你醒了。真的醒了。我刚回来就看你一直皱眉,睡得不是很安稳,可能是压到手了。怎么不回卧室睡?”
“我想等你回家。你怎么才回来。”池娆丧气地驼着背,像在村口等大人回家的小孩。
祝淮书坐在一侧,稍微拧着身子,“我出去办了点事。耽误了会儿。”
他从医院回来,顺路去实验室看了下情况,正好有个研究生找他看数据,他就指导了一下。
“梦到什么了?”他试探性问。
池娆想了下,说:“梦见小时候的一点事。乱糟糟的,一会儿这里一会儿那里。然后最后,我还梦见你了。"
“嗯?”祝淮书好奇。
“我梦见一看不见脸的女的,跟你相亲来着,好像就是有一天你去接我,那家咖啡馆。我站在外面,硬是找不到进去的入口,不然我怎么着都得进去”
她没把话说满,恶狠狠瞪了他一眼。
祝淮书无奈地笑。
“只是梦而已。不会这样的。”
他握紧她的手。
池娆在他温暖干燥的掌心里找到坚定。因为梦境而惶惶无措的心轻松了一些。
她仰头去寻他的脸,发现他也有些疲惫的神色,眉眼倦倦的。
“祝教授。”她盘起腿,托着腮,看向窗外风雨琳琅。
祝淮书轻轻应了一声。
也许是因为放下了戒备,也许是因为今早仓促,池娆脸上没有任何妆饰。
白净的面皮,五官小巧秀气,睫毛有点下垂,眼角有点圆钝,鼻尖挺巧,嘴唇只有淡淡的血色。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看向窗外时,眼里那点迷茫和忧郁。
但他似乎能触摸到一点她心底的颜色。
“我是不是太矫情了。"
“还好。”他说,“你只是有点不安。”
池娆想想,好像确实是这样。
她有点不安。
从她明白自己心意那一刻开始,就有些不安。
“你最近是不是也很累?是因为我吗?”
“工作上的事而已。不要想太多。”他顺着她的视线,看向雨幕。
池娆回头看他,“我姑姑好像被降职了。"
祝淮书点了点头,并不意外。
“你早就知道了?”她问。
“前两天听说了。正常的工作调动而已,常有的事,不用担心。”
“哪有越调越偏的”她小声嘟囔,“你姨父是不是前几天升职来着?”
“有吗?”祝淮书反问。
“没有吗?”
“好吧。是这样。”
“你刚才试图蒙混过去是不是。”她噘嘴。
他稍稍弯腰,靠近她,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这些都不关我们的事。不用想太多,嗯?”
他比她坚定得多。
池娆鼻酸,跪坐下来,张开手臂,“你抱抱我。”
他张开手,几乎是用自己笼住她,让她紧紧贴在自己怀里。
“亲亲我。”她用力仰头。
他低头亲她一下。
“要我。”她不安地扭动。
“嗯?”祝淮书顿了下。
她意有所指地抓住他的手往下带,“弄弄我。”
衣料摩擦,寇寇窒窒。
祝淮书皱眉,看向她衣摆遮着的位置,“怎么这么烫。”
她半跪起身,用脸颊蹭蹭他的耳朵,呼吸有点急促,“我想你了。”
祝淮书试了下她的额温,“你发烧了。”
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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