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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祯端坐,面无表情。她不停给自己鼓劲:“熬一下就好了。”
“这件事总要办的,除非督军他不想圆房。”
“很快就结束了,全当提前考试。没关系,他女人多,往后的日子还是我自己过,不影响。”
“什么也不会改变。癸水大前天才结束,我也不会轻易怀孕。”
她说服了自己。
宁祯不做无谓的挣扎,下定决心就不再更改。
可没想到,快要黄昏的时候,程柏升来了。
有了要紧军务。
盛长裕与他耳语几句,眉头深深蹙起。
片刻后,盛长裕把宁祯叫到了一旁,对他说:“派去福州的人被孙茂生的部下杀死了。”
宁祯骇然:“他们怎敢?”
“想要占地为王!”盛长裕表情阴冷,“我要去趟福州。”
“您亲自去?”
“老子要亲手宰了那些毛贼!”盛长裕说。
宁祯:“……”
“我先回去了。下次再来吃饭。”他道。
他跟宁祯的祖母和父母也说了一声。
他离开后,宁祯反而失落。因为她好不容易把自己劝好了,也做足了准备。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结果,这刀愣是没落下来。
心又得悬起。
——下次同样的心里历程,再来一遍。很心烦。
宁祯叹口气。
宁州同当晚也离开了家,带着长子回了驻地。
三日时间,聚集了军队,军用大车开路,官道上尘土滚滚,一大支军队南下。
动静太大了,瞒不住人,城里城外都在说。
“哪里要打仗?”
“往南边去了。”
“火车站这几日戒严,情况不容乐观。”
隔得太远,只能从报纸上读到只言片语。
宁祯照常每日读报,关心政局。
端阳节后,她回到盛家老宅。
却再也没有在老夫人身边瞧见徐芳渡。以前徐芳渡总在的。
宁祯渐渐摸透了老夫人的脾气,不点破。
“这次动军,是做什么?”老夫人问宁祯。
宁祯一开始推说不知道。
而后报纸上有了好消息,福州局势稳定,几个“造反”的将领被缉拿、枪毙,宁祯才跟老夫人谈论起。
“……上次督军受伤,福州地界的将领们心思活跃。一来他们距离比较远,又有其他势力撺掇,想学云南两广,自成军政府。
孙茂生被抓,督军派人驻守福州,不成想当地将领居然杀了他。督军大怒之下,亲自带兵去镇压。”宁祯说。
老夫人:“当初福州是长裕打下来的,他在那边熬了两年!敢动他的地方,不是找死吗?”
“那些将领,的确不知天高地厚。”宁祯说,“这是太岁头上动土,督军非要亲自宰杀他们。”
老夫人:“既然是福州,没什么大事,咱们不必担心。”
宁祯道是。
五月还没过完,局势稳定,报纸上也开始写其他花边小新闻,不再关注战事。
徐芳渡不是督军的姨太太,也不再帮衬老夫人看账。禁足了半个月,老夫人容许她外出走动。
她偶尔出门。
汽车不再安排了,她出门自己叫黄包车。
宁祯时刻提防,知道徐芳渡憋了一肚子坏水。
除了家务事,宁祯有时候出去逛逛。不是为了买东西,仅仅是散心。
大嫂和金暖隔三差五约她。
碰到过两次楚静月。
每次和楚静月聊天,都挺开心的。
宁祯还去了好几家的宴请;也有几处红白喜事,她出场。认识了几个同龄人,都不怎么深交。
社交上,再也没了督军的两个姨太太,宁祯如鱼得水。
也没人扫兴,会在宁祯跟前提起。
有次外出看自己陪嫁的铺子,回去时半路上赶上了大暴雨。
雨势太大了,车前玻璃看不清。宁祯怕出事,靠边停车,进了附近一家珠宝行。
珠宝行不少人躲雨。
经理热情招待她,请她上楼上雅座慢慢看。
宁祯带着枪,不怕事:“我就在柜台上看看。”
经理低声告诉她:“盛夫人,这是孟爷的场子。孟爷在楼上。”
宁祯倒是没想到。
她随着经理上楼。
贵客室内,经理拿了几样钻石首饰给她挑选;又给她上了茶点,礼貌退出去。
窗外暴雨如注,哗啦啦作响。
片刻后,有人敲门。
宁祯:“请进。”
房门推开,孟昕良走了进来。他穿着新派时髦,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笑容和煦。
而跟在他身后的,是眸色疏离的闻蔚年。
宁祯立马后脊一绷,起了警惕。
“方便一起聊聊吗?”孟昕良问。
宁祯:“我与孟爷可以聊聊;与其他人,就没必要。”
闻蔚年脸沉如铁:“宁祯,你可是忘记自己欠闻家什么?”
孟昕良笑了笑:“好好说话,怎么又要吵架?若不是你答应交谈,我不会带你过来的。”
闻蔚年:“……”
“孟爷,我并不觉得我与闻少爷有什么交谈的必要。如果闻少爷觉得我害死了你弟弟,拿出证据,我认罪。”宁祯表情冷肃。
她之前一直对闻梁予的死内疚。
在苏城初见闻蔚年,看到酷似未婚夫的脸,她情绪低落、内心郁结,始终觉得自己有罪。
嫁到盛家一年,宁祯的心态全变。
她的心肠变硬、脸皮变厚,对儿女情长也淡了。
她被盛氏母子折磨得面黑心冷。
闻蔚年不是第一次拖她后腿。
上次在督军府,他当着盛长裕的面诬陷她,差点陷宁祯入险境;而后他又被姚文洛算计成功。
他年轻、冲动,他把所有罪责推到宁祯头上。
他的父母可以找宁祯要个说法,他没有这资格!
“……我没有想找个说法。我的小公馆疏于管理,被人拿去做文章。这件事,我想向你道歉。”闻蔚年说。
宁祯:“……”
她看着他。
突然在他那张冷淡的脸上,她看到了一点闻梁予的通透与温柔。
宁祯的心,狠狠一揪。
满腹怨气,顷刻化为乌有,她微微撇过头不看他:“是姚文洛要害人,咱们都是受害者。只要你不抱怨我,这件事就算了。”
闻蔚年点点头。
他沉默片刻:“也许我不日会回伦敦。”
宁祯:“挺好。政治争斗不太适合你。”
你太年轻,玩不过这些老狐狸。
“也不适合你。”闻蔚年道,“宁祯,在污泥里久了,你也会染上一身臭气。”
宁祯对他站着说话不腰疼十分无语。
她懒得搭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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