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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他轻按住的肩头轻轻地颤|抖着,幽深的眸光微微闪烁,像暗海中浮曳的一点星光,只零星曳闪须臾,便深深沉入了黑暗之中,留下漆黑一片。她紧抿着唇,阖上绝望的眸光,伸手将他推开,以一个婴孩般自我保护的方式,微蜷着身体,朝榻里卧去。皇帝望着那静默无声的背影,心海的激涌潮澜,渐渐平息,酝酿成更为深重的情意,沉在心底。
来日方长,不破不立,忘记一个旧人、一段旧情的最好方法,便是开启一段新的,明澈慧透如她,会明白的她在他的身边,她的身边,也只有他一名男子,有他这个皇帝在,天下间再无旁的男子,可亲近于她,她会看到他的,她也只能看到他,她和他之间,还有孩子,孩子也最是让人心软,终有一日,终有一日她会愿意正眼看他,借他来摆脱对明郎那份绝望的爱的他不介意她只是利用他来忘怀上一段情爱婚姻,他愿意给她利用,只是他心底关于父皇的猜想,永不能让她得知,若一切猜想为真,他与明郎对她来说,就同样是隔有血海深仇的仇人之后,她怎可能接纳他半分,连利用也不会她不会知道的不会永远不会皇帝垂下凝注的目光,拿起搁在榻边的拭发毛巾,除鞋上榻,曲腿坐在她的身后,捧着她的乌漆长发,慢慢地无声擦拭着。
淅淅沥沥的夜雨声,敲打着殿外青翠芭蕉,沙沙如春蚕吐丝,静得安宁,无声的寂谧,不知如殿檐落雨,缓缓淌逝多久,一直背身静默的温蘅,忽地身子微微一颤,似轻发出吃痛的抽气声。
皇帝以为自己不小心拽着了她的发丝、弄疼了她,忙松开了捧着的如绸长发,手忙脚乱地告歉,“对不起,对不起,朕不是故意的”
他边道歉边探头觑看她的神色,见她紧咬着唇、眉尖蹙起、脸色也有点发白,像是真疼得厉害了,更是慌张抱歉、手足无措,连声问道:“拽拽着哪里了?朕帮你揉揉”
她却没有给他指看被拽之处,两只纤白的手,都似因吃痛,而用力地握蜷着,皇帝忽地意识到不是头发的问题,是她身体正在痛苦难受,这样一想,明白过来,更是慌张着急,忙问:“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是哪里难受?”
她仍是紧咬着唇不说话,似已痛得发不出声来,惊急交加的皇帝,目光垂落在她隆起的腹部上,心中一凛,背后冷汗淋漓直下,手|抚着她的肩臂,颤着声道:“没事的.没事的你不会有事的,孩子也不会有事的.…朕朕去找太医这就去找太医!!
JJ被吓到的皇帝,心神惧颤地重重吻了她脸颊几下,慌慌张张地就要下榻喊人,连鞋都顾不得穿,赤足下地,就要边往殿门处跑,边扬声唤侍时,听得她在背后,忍着痛意,发出轻微的声音道:“是小腿…抽筋了”
皇帝一愣,想起来郑太医曾经说过,若饮食调理不足,孕妇到五个月左右时,夜里双腿偶会痉挛,她如今用膳,虽不再如之前几粒米、几粒米地进用,但也并不多,膳时常常吃上半碗便说饱了,不管他怎么劝,都不肯再多进,以至快五个月身孕的人了,夜里抱起来还是轻得令人心惊,自是郑太医所说的调理不足望着她忍痛抽气的僵直背影,皇帝心疼又担忧,忙叫内侍捧了热水毛巾送来,亲拧挤了一道,抓着上榻急问:“是那条腿疼?”
她忍疼的声音,轻细地像一触即断的丝线,“右”
皇帝立在她身边坐下,小心翼翼地将她右边小腿处的衣物,向上挽去,边挽边看她神色,动作极轻极柔,生怕触到了她的痛处,如此尽量轻柔且快地将衣物挽至膝处,又立拿手边的热毛巾轻轻敷上,边敷边顺着那条令她抽痛的筋脉,轻轻地为她按摩小腿,口中关切问道:“这样好些了没有?还疼得厉害吗?
刀她紧蜷着的手,随着他轻柔的热敷按摩,稍稍放开了些,皇帝看她脸色也没那么白了,心里也松快了些,又轻着手劲儿敷摩了一阵,看毛巾没那么热乎了,命人重新拧挤一道新的来。
他刚开口吩咐,就听她轻轻地道:“不用了,没有那么疼了”
皇帝道:“再热敷按摩会儿吧,要是睡着了又突然抽痛起来,那该更难受了,你若困倦了,阖眼睡就是,朕给你敷摩,动作轻轻的,不会打扰你好眠的。”
他说着从内侍手中接过热毛巾,命诸侍熄灯退下,仍是坐在淡光柔拢的昏暗榻帐内,坚持继续为她热敷按摩,她也没有再说什么,依然背身侧卧着,沉静如海的幽殿内,铜漏滴响,混着殿外越来越低的淅沥雨声,沙沙打窗,催人入梦。
榻边羽纱宫灯内的流滟红烛,悄悄结爆了一朵灯花,皇帝探头看她已经睡去,轻轻地放下她右膝处的衣物,将手上的毛巾搁在榻几上,解下金钩,放落轻柔如水的两道梅梢月纹帐幔,合拢严密,不叫一丝冷气侵入,再转身扬扯了榻上的丝棉薄被,盖在她和他身上,躺睡在她的身后,近前贴身,轻轻地将她拢在怀中。
皇帝抵在她的肩处,手牵着她一只手,与她一同轻覆在她隆起的腹部,那里,藏着他们的孩子,一个珍贵的小小生命,再过四五个月,就会平平安安地来到这人世间,牙牙学语,蹒跚学步,在他|她父母亲的关爱下,康健快乐、无忧无虑地长大。
这个孩子,不会有他|她父亲那样艰难沉重的童年,也不会像他|她的母亲,身世飘摇,处境限,不知悲艰。
艰险,他|她会被捧在掌心,被呵护着平安无忧地长大,父爱、母爱,他|她该享有的,一点也不会缺少,若是男孩,他要亲自教他四书五经、骑射武艺,他要手把手地培养出下一代大梁江山继承人,若是女孩,他要她成为天下间最尊贵的小公主,成为整个大梁朝的掌上明珠,一生一世,喜乐荣宠无会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呢?
皇帝在心底悠悠想了许久,唇际浮起笑意,悄悄靠她更近,轻嗅着她发间淡淡的蔷薇香气,心里面,也像浮起蔷薇花香,将那些低沉暗涌的不安心绪,暂都压了下去,只留一片清静安宁。
男孩儿女孩儿都好,他与她都还年轻,这一生的相伴相守,还很长远,许会在未来某日,儿女双全的微雨的宁静夏夜,世人皆已沉入梦乡,独皇帝因心怀期冀,越想越是精神,迟迟未睡,他微弯着唇,偷偷轻吻了吻怀中女子的脸颊,被中双足亦悄悄与她纤足相抵,如此良夜,此情此境,正是“抵足听雨而眠”,皇帝心中涌漫起小小的满足,与温蘅十指相扣,含笑睡去。
这一睡,便直至天色微明,做着美梦的皇帝,迷迷糊糊醒转,下意识欲将怀中女子抱得更紧,却伸手扑了个空,登时睁大眼睛惊醒,见怀中空空、榻里无人,腾地坐起身来,既惊且忧地欲下榻去寻,刚一侧身,就见温蘅坐在镜台前,手执一柄金梳,无声地梳着如缎漆发。
几已悬到嗓子眼的心,慢慢落回了腹中,皇帝暗舒了一口气,下榻趿鞋近前,将镜台旁的那株十八枝鎏金灯树,多燃亮了几盏,走至她的身后,抚握住她的手,拿过那柄金梳道:“朕帮夫人梳吧。”@
他持梳轻蘸了蘸台上琉璃匣里的香花清露,捧着她的乌漆长发,慢慢地梳着,将亮未亮的天色里,灯树晕黄的柔光,令映在镜中的年轻男子身影,有几分模糊不明,温蘅静静地望着镜中那不甚清晰的人影,忽地想起,她出嫁那一日的清晨,也是这样将明的天色,哥哥走进她的闺房中,代替病逝的母亲,手捧着她的长发,一边轻梳,一边轻吟送嫁的《白首歌》
一梳到尾,举案齐眉,二梳到尾,比翼双飞声声言犹在耳,都是虚妄,她曾为着这“举案齐眉”比翼双飞”的美梦,离开青州琴川,离开家之所在,一脚踏入了京城这座修罗场,再不能回头,如今回首看去,悔恨割心,垂手失去了一切,连原先拥有的家人,都不能再如往昔朝夕相见,哥哥父亲她好想他们想见,却又不能缈茫的晨光中,温蘅心思暗沉,而轻梳着她长发的皇帝,心里头却泛着丝丝甜甜的欢喜,他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要和她分享,嗓音轻快地含笑道:
“昨天夜里,朕做了一个梦,梦见你生了一个男孩儿,朕刚把儿子抱在怀里呢,产婆又抱来一个,说你又生了一个女孩儿,朕真是高兴地合不拢嘴了,左边抱儿子,右边抱女儿,亲亲这个,亲亲那个,感觉都疼不过来了时,梦里一眨眼,孩子就在我们的怀里长大了,会说话会走路,男孩俊极了,女孩儿也可爱极了,一个比一个聪慧伶俐,我们带着他们一起捏雪人,一起放风筝,春夏秋冬,天天都在一起”@他絮絮地将美梦情形,事无巨细地说与她听,在她并无回应的沉默中,从梳发簪冠到盥洗更衣到进用早膳,还没说完,好像真要将这梦,讲上一生一世那样长远,直到来请平安脉的郑太医经禀入殿,才打住这话头,告诉他昨夜夫人小腿抽筋一事,问郑太医如何是好。
郑太医回道:“此乃孕期调理不足之故,请夫人平日里多吃乳酪,多晒太阳,如此,便会少犯。”
昨日刚下过一场大雨,淅淅沥沥落了大半夜,今日正是清风送爽,阳光落在身上也不闷热的,皇帝听郑太医如此说,便在早膳后劝温蘅出去走走、晒晒太阳,他陪着她,一边继续说着昨夜美梦,一边渐走至牡丹亭附近时,听到前方传来银铃般清脆的女孩儿笑声,抬眼看去,见是惠妃在带着陆峥的女儿放风筝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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