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博弈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可能停下来了。

    必须分胜负。

    当然不是那种普通人认为的胜负分明。

    体制内所谓的博弈胜负，外人是很难看得出来的。

    打个比方，兰花园项目，到目前为止，算是“全军覆没”，项目办主任王宝胜在纪委待着，他老婆戴珊珊也在纪委待着。主要承包商袁宝成，工程监理负责人李洪元，涉嫌协助行贿的珠宝店老板覃子光，在检察院待着。

    但兰花园项目，能丢在那里不理吗？

    不能！

    那个进行了一半的工地，像是一张巨大的嘴，正在无声地发出嘲讽之声。

    周边的群众天天在那里示威。

    已经不仅仅是在项目办公室门外示威了，而是发展到直接到市政府，到省政府门口示威。以至于卫江南每天上下班的时候，都能看到他们。

    这次不嗑瓜子了，而是认真的拉横幅喊口号。

    卫江南前往项目办公室督查时，只见到二三十个嗑瓜子的“情绪稳定”的群众，现在见到的，最少也得一百人往上走。

    这里边，有不少都是“真的”。

    兰花园项目，虽然只是试点单位，但规模也不算太小。

    试点规模太小的话，不具备参考价值。

    所以涉及到的拆迁人口是很多的。

    袁宝成他们，无须买通那么多人，也不可能买通那么多人。现在兰花园项目确实出了问题，那些真正的“吃瓜群众”就开始急眼了。

    他们才不管你们当官的怎么“斗”，只在乎自己的切身利益。

    兰花园成了“豆腐渣”，那我们怎么办？

    以后住哪啊？

    这事情不给个满意答复，指定不行。

    示威群众直接围堵省政府大院，每天打的都是张庆文的脸。

    还一点办法都没有。

    调查目前没有结果，兰花园不可能马上复工。

    说张庆文不着急，肯定是假的，问题着急也没用。

    不过除了张庆文，还有人也着急。

    张庆文在办公室，接到了任敬明亲自打过来的电话。

    “庆文同志，现在有时间吗？”

    短暂寒暄过后，任敬明发出了邀请。

    任敬明比张庆文年长大约五岁左右，上边安排张庆文前来青山担任省长，也是有考量的。等任敬明离任之后，张庆文刚好可以顺序接班。

    这个年龄差距刚刚好。

    “书记，请指示！”

    张庆文恪守着官场规矩。

    “哈哈，庆文同志客气了，哪来那么多指示啊？方便的话，请庆文同志过来我这边聊聊，刚好拿到一点龙井茶，请庆文同志一起尝尝鲜。”

    任敬明的态度，很是和气。

    “好的，请书记稍候，我马上过去。”

    大约二十分钟后，省委二号车出现在省委大院，张庆文步履沉稳，走进了省委书记办公室。

    任敬明早已在待客沙发区就坐，茶几上摆放着两杯碧绿的茶汤，豆香味浓郁。

    果然是好茶。

    “哈哈，庆文同志来了。”

    任敬明起身相迎。

    任敬明看上去六十岁左右，满头乌发，腰挺背直，方面大耳，和民间传说的大人物“脸谱”完全一致。只不过再好的染发剂，也无法掩饰住花白的发根。

    “书记好！”

    张庆文疾走几步，和任敬明握手，二把手的态度拿捏得十分端正。

    “庆文同志，请坐请坐……”

    两位大佬分宾主落座，张庆文端起茶杯品了一口，赞叹一番。

    任敬明笑着说道：“某某同志托人给我带过来的，他知道我好这一口。”

    这位某某同志，就是柳诗诗给卫江南说过的那位大佬。

    张庆文双眼微微一眯。

    任敬明这是直接给他施加压力了。

    “省长，我听说，兰花园那个试点项目，出了些问题？”

    聊到正经工作，任敬明的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对张庆文的称呼也变得比较正式。

    张庆文便将事情的经过向任敬明做了汇报。

    权当他不知道吧，都是体制内的标准套路。

    任敬明双眉轻轻蹙了起来：“这样吗？这些个不法分子也太张狂了，王宝胜被他们蒙蔽啦？”

    张庆文点了点头，说道：“书记，目前来看，情况应该是这样，王宝胜有失察之责。”

    “嗯，到底还是没有基层的实际工作经验啊，对这些鬼蜮伎俩，了解得不够。”

    单听这话的意思呢，任谁都会觉得，敬明书记还是很相信王宝胜的，对张庆文的工作也非常的支持。

    你看，你庆文省长一说情况，我就认为是不法商人构陷王宝胜。

    王宝胜有失察之责，那也是你庆文同志自己说的，我没下这个结论。

    “省长，我听说，现在兰花园的群众，这几天都在市政府省政府门外聚集，时间长了，影响不好啊。”

    果然，任敬明只是提了一嘴之后，便转移了话题。

    王宝胜是不是受蒙蔽，现在已经不是重点，重点是兰花园工程接下来怎么搞。留下这么大一个烂摊子，不收尾是不行的。

    “请书记指示！”

    张庆文想要知道，任敬明到底要开出什么样的条件来。

    任敬明沉吟起来，稍顷，说道：“省长，我看呢，这个事啊，还是交给建设厅那边去负责吧。他们经验更丰富一些。”

    一开始，你要搞试点，没问题，我答应了。

    现在事实证明，你张庆文选的人不行啊。哪怕王宝胜真是被人构陷，兰花园项目成了豆腐渣，那也是事实。

    既然如此，那你张庆文就不要继续把着这个项目不放了，交给建设厅吧。

    建设厅虽然也是省政府的下属单位，但厅长副厅长的任命，都必须经过省委组织部考察，经过省委常委会讨论通过。

    官帽子是捏在省委书记手里的。

    这就是任敬明开出来的条件。

    你张庆文放弃对这个项目的完全掌控权，交给建设厅。接下来，后续该把这个工程交给谁来做，建设厅提报，省委省政府研究决定。

    只要你张庆文答应，那兰花园的问题，我任敬明可以帮你摆平。

    所有不利影响，都可以在短时间内消除掉。

    该你的那一份，也绝对不少你的。

    这总可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