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宿音：“最近有好好用膳吗？”

    善青：“……有的。”

    林宿音看着对方不自然的神情，再次柔声道。

    “有什么难处一定要告诉师父，别自个儿闷着知道吗？”

    “嗯，谢谢师父。”

    徒弟不愿说，她也不好太刨根问底，想来每人都有自己的隐私，林宿音只能适时尊重。

    而后再次埋头苦读，师徒俩都各自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

    终于从藏书阁出来那日，林宿音想着有些天没有看过徒弟了，稍微梳洗过后就去了善青小院。

    门外又是一些散乱鱼鳞，女子当即心里一咯噔，敲门都顾不上，直接推开房间。

    鱼头人身的少年倒在地上，状态看着很不好，细胳膊细腿看着更瘦弱了！

    林宿音慌忙烧了一缸温水，又把善青放进里边轻拍他手背。

    “善青！善青？快醒醒！”

    “师父……”

    林宿音见他终于恢复意识，连忙捧来一杯温水给他喝下。

    “怎会突然晕倒？发生什么事了？”

    少年颤抖着捧着水杯，闻言登时一双鱼眼就氲开雾气。

    “他们……笑话我……”

    “……说清楚，师父在呢。”

    善青又灌下一杯水，而后呜咽着哭诉。

    “弟子每次去膳堂，他们都会偷偷笑我，说我长得奇怪，妖族弟子们以我为耻，觉得我化形不好看……”

    “……所以你就不去膳堂，把自己饿晕过去了？”

    “师父，弟子不想和他们一同用膳。”

    小孩子在学校里，肯定都会有摩擦，有的妖族性子直白伤人不自知，这是种族特性，心智三观也有待完善……

    林宿音抿了抿唇，先取出一些茶点给他果腹，少年吃的有些凶，想来该是饿了许久。

    “善青，你先边吃边听我说好不好？”

    善青放缓进食速度，而后专注看她，林宿音浅浅笑了笑。

    “师父体谅你此前，没和外人打过交道，但你往后不可能一辈子，也不去接触外界的人和事。”

    少年唇角委屈的往下耷拉，感觉手里的甜点也泛着苦。

    林宿音伸手摸摸他滑溜的脑门儿，继续柔声说道。

    “我们的一辈子很长，不可能接触到的都是善意，既能遇到三师姐她们那样的，当然也会遇到一些没那么美好的。”

    善青放慢了咀嚼速度，肚子稍微填饱后也恢复了些。

    “可是我，没有笑他们。”

    “善青很乖，能入宗门的大部分弟子，其实都是可怜人，有些人会因为太想保护自己了，所以对外显得没那么友善……”

    林宿音盯着对方眼睛，一字一句缓声道。

    “但你不能像他们一样，被自己内心困于方寸，你要打破桎梏自省自强，不惧外人评价和眼光，师父希望你能鼓起勇气，让他们以后都不敢再轻视你，善青可以做到吗？”

    少年听得眸光微动，唇瓣嗫嚅片刻颤声问她。

    “如果弟子努力了，最后还是做不到……”

    “那么届时会由师父出面，让他们知道，你是我林宿音的大徒弟，他们修习师父编撰的功法，自然会买我的面子。”

    善青立刻摇头神态坚定：“不要师父，弟子会自己努力，让他们不敢轻视的！”

    她当然可以直接出面，带着善青出去溜达一圈，但终归治标不治本。

    世人皆慕强，宗门内部尚且如此，如果善青连这都挺不过来，日后入世又怎能承受，其余仙门散修的风言风语。

    幸好这个徒弟虽然胆小，却也有自己的坚守和傲骨，林宿音欣慰站直身子，最后擦掉他手上碎屑。

    “善青很棒，那师父就拭目以待啦，若是他们太过分，一定要及时告诉我好不好？”

    “好！弟子晚点就去膳堂，等字都认全了还要去藏书阁！”

    “加油！那师父也要去忙了，想要什么武器或法宝？”

    “想和师父一样，用双刃！”

    林宿音摇了摇头，再次耐心劝诫。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你也不必事事向我看齐，有空便去演武场都尝试一番，什么用着顺手再告诉师父。”

    “……那好吧，弟子记下了。”

    “师父走了，记得劳逸结合，别看太久。”

    “嗯嗯，师父走好。”

    少年将她送到院外，直到女子身形逐渐变小，他还在用力挥手。

    当天傍晚，鱼头人身的小少年再次踏进膳堂，周围的窃窃私语纷纷而至。

    善青深吸口气握紧拳头，径直走向声音最大的那个妖族。

    “……干，干嘛？”

    少年睁着一双死鱼眼，平铺直叙道。

    “你鲶鱼嘴。”

    “好笑！我好歹修出人形了！”

    “你胡子没刮干净。”

    对方瞬间捂住自己嘴巴，神情有些惊慌。

    “有辣——么——长，都挡不完。”

    小少年一边面无表情说着，一边伸着两条小胳膊展开比划。

    “呜……你欺负鲶鱼！”

    对方哽咽一声，低头跑出了膳堂。

    善青感觉盘桓多日的苦闷心绪，顿时一扫而空，神清气爽来到另一个弟子面前。

    “我，我可没说啊！只是笑笑怎么了！”

    少年的鱼眼划过一道诡异光芒。

    “再笑。”

    “什么？”

    “继续笑。”

    “哈！？我干嘛要听你的！”

    于是善青开合着鱼唇，挤出渗人音节。

    “……呵。”

    对方转身要走，善青再次拦到那人面前。

    “……呵呵。”

    这家伙登时就有点顶不住。

    “大哥，我叫你哥！能不能别笑了，真的很恐怖啊！”

    “你还笑吗。”

    “错了错了，以后都不笑了！”

    鱼头人身的少年让开过道，一双鱼眼扫过周围众人，大伙登时一片鸟兽散。

    寂静无声中，少年终于心满意足吃到了，有史以来最清静的一次膳食。

    林宿音将炼器心法都温习过后，又带着空白崭新的笔记簿，和二师兄提供的炼器材料准备开工。

    想到这次可能会耽搁好一阵，便去了徒弟小院看看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