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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秽谷这般秘境旁的坊市大多是临时搭建而成,秽谷方开启不过半日,便已有修士有所收获,拿出来在坊市交易。“……承惠三十块灵石,这张地图还是上次秽谷开启的,内围也大致勾勒出了。”
“多谢。”
嵇炀接过玉符,查看后发现秽谷今年内围界限比之上次有所缩小,听四下的情报,都在说已有修士踏入秽谷后,不幸正面撞上一头阴祝,被吸尽生气陨落。
自然,能单枪匹马闯秽谷内围的均是筑基修士,炼气修士若想进入,至少要与多名筑基修士同行。
收罢地图后,嵇炀忽闻不远处有一点骚动,一眼望去,是某个炼器宗门前来秽谷,顺便将飞行法器开来坊市作为珍宝阁交易。
嵇炀想起穆战霆身上伤患,就算乌啼蛇毒到手,也应稍加炼制为解毒丹方可服用,想了想自己这灵根也需要一点丹药冲击筑基。
夺舍之前道途虽短,但阵器丹符未有不精,而巨变后未折半分心志,也正因如此。
此时珍宝阁中已有了不少修士,大多是炼气期,阁中待客的修士听嵇炀说明来意,略略犯难。
“我宗为秽谷猎场而来,这一楼售卖大多是猎杀妖兽所用的法器,至于丹鼎者,只有筑基期所用,道友……”
嵇炀道:“无妨,我代宗门师者而来,若有丹鼎,烦请带路。”
待客修士看他道袍乃是宗门所有的制式,不疑有他,让他上了二楼。
踏入二楼后,周围灵压骤然浓郁起来,单单一眼所见,便有三位筑基修士,其中两个乃是坐镇这层的老者,另一个来客,却是一个秀雅俊俏,肩披狐裘的白衣少年人。
楼中宝光满溢,少年人似乎极是不耐,用力扇着手中的白扇,催促道:“殷某已加了五万块灵石加五阶灵草了,还没考虑好?”
楼中一位筑基老者不紧不慢道:“道友出价自然是足够的,但此物乃镇宗之宝,尚需请示副宗主。”
少年人纸扇一合,啪一声拍在桌上:“少废话,就你们那一片银鲛纱顶得什么用?鸡肋而已,殷某给你们的东西岂不是实用许多?”
筑基老者仍是打太极拖时间,嵇炀被领到一边的丹鼎架上,分出一丝心神细细关注,隐约觉得这白衣少年有些熟悉,待听见少年围着银鲛纱争吵,方想起南颜提起过在峡谷坊市时遇见一个能使幻术骗买了银鲛纱的筑基修士,大约就是此人。
嵇炀余光轻扫,眼底隐有一丝星河暗芒流转,两息后,他收回目光,眼底微露笑意。
——原来是头长于幻术的狐妖。
“……道友请看,这尊乌金三足鼎,筑基期真火炼制,可增一成的成丹率,现在只卖七百灵石。”
旁边修士正卖力推荐丹鼎,嵇炀忽然道:“这鼎尚可,另外我想代家师问一问,贵阁可有狐妖类内丹?”
那白衣少年人闻言立即停下吵闹,猛然转过头来,瞪着嵇炀道:“你说什么?”
“师者需炼制破障丹,故而想问一问有无狐妖内丹。”嵇炀的神态端重得体,温声道,“这位前辈既如此反应,身上可是有狐妖内丹?”
白衣少年人似欲发作,蹭地站起来,捏着扇子怒瞪片刻,又坐下去,狠狠喝了一口灵茶,拍桌道:“你们还卖不卖?”
“殷道友稍安勿躁。”筑基期老者仿佛看出端倪,对着嵇炀笑道,“小友想要何种狐妖内丹。”
“炼气后期至圆满的狐妖即可。”
筑基老者捋须笑道:“好,老朽阁中本无狐妖内丹,但今日送上门来一只,这就挖与小友!”
说着,筑基老者一抬掌,竟直接拍向白衣少年。
阁中轰然一声惊爆,烟尘中,一个被破去幻术,露出炼气大圆满修为的妖修一边逃一边骂:“你们正道修士都是一伙的,欺负我们妖族!”
筑基老者大笑一声,道:“妖孽偷入我人族,合该教训一番!”
片刻后,人已打到外面去,嵇炀听着外面那狐狸精挨打的声音,不紧不慢地结了账。不多时那追出去的筑基老者也回来了,看样子并没有赶尽杀绝。
“早就听说有非我族类近日在附近流窜欺骗修士,只是未能确定,还是小友慧眼如炬,让我等今日可小小教训此妖一番,料他这段时日不敢在秽谷附近作乱。只是老夫都无法看破他的幻术,不知小友是如何看出此妖真身?若我早知不过是个炼气期妖修,便可有所准备击而杀之。”
“舍妹曾遭他幻术相扰,只想小小教训而已。何况炼气期便可化形,必是妖中高位种族,不宜得罪太过。”
筑基老者微微动容:“小友见识不凡,不知可愿留下共饮一杯灵茶?”
“我……”嵇炀正要应声,忽而心神微动,抬头间窗外一只偃甲蝶徐徐飞至,道,“抱歉,晚辈另有他事,告辞。”
……
坊市外二十里,一处凡人城池中,某户富贵人家的空荡荡后院里,金菊花架下,一头丈许的雪白狐狸舔着自己的伤口,碧色的宛如宝石般的眼睛里泛出怒色。
“小小人族,敢哄骗我!”狐妖气得六条尾巴摇来摆去,片刻后,狐妖计上心头,眯起眼睛道,“那我就装成你四处骗人,惹遍众修士。”
说着,狐妖身形一幻,化作一个清雅少年的模样,低下头对着旁边池塘照了照,总觉得少了点疏淡的气质,挤眉弄眼,怎么也演绎不出来。
“等我调息完,玩不死你……”狐妖气哼哼地打坐疗起了伤。
……
却说这边,嵇炀循着偃甲蝶找到南颜和穆战霆时,远远看见他们俩你推我我搡你地在那里争执,等瞧见他来,却是一个比一个乖觉。
嵇炀的目光从穆战霆身上扫到南颜身上,只见他们身上泥一块土一块的,直看得南颜别过头去,方才徐徐问道:“何以一身风尘?”
南颜:“打架了。”
穆战霆:“打架了。”
“看得出来。”嵇炀又问南颜道,“可有受伤?”
南颜委屈地伸出小肉手:“手酸。”
穆战霆吐了一口血,道:“你咋不问我受没受伤,我可是顶着一条三阶的乌啼蛇追了那魔修半里地。”
“她小,自然先关心她。”嵇炀坐下来一边给南颜揉手一边问道,“你们是如何遇上魔修?”
穆战霆一五一十地把入秽谷后遇到魔修的事描述了一番,当中情形十足凶险,最后感慨不已——
“这丫头可莽了,她那招金光闪闪的一出,那条乌啼蛇浑身开始冒紫烟,吓得四散奔逃,要不是一起陷在阵里的那些修士太没义气,出来了之后就全跑光了,否则不止那尸傀,那把魔修也跑不了。”
嵇炀听得前因后果,又看这俩人一身血印子泥点子,把南颜的手握紧三分:“当真?”
南颜点点头。
穆战霆见状连忙说好话:“那头尸傀我也试着打了,根本打不动,阿颜去锤了两下尸傀就嗷嗷叫,只是看着不像是仰月宗的功法,也不知道这丫头哪里学来的。”
南颜的七佛造业书练到炼气中期后就没敢继续往下练,因为这功法后期的描述简直宛如魔王临世,看了看嵇炀,正想张口,却又闻嵇炀轻轻放下。
“若依我私心,无论她想练什么,只要有心踏仙道求长生,我均感欣悦。至于功法云云,每个人各有奇遇,她既没有详询我之过往,我也不必探究她的路。”
南颜有点羞愧,小声道:“我是练了一门功法,但是功法有限制我说不出来,等回家找娘后,我就不会练了。”
旁边穆战霆忙道:“别别别,你还是练着吧,只要能自保就行了。哎嵇炀,那乌啼蛇的蛇毒我取来了,还需要什么药?”
嵇炀没想到买的丹鼎当天就派上用场了,道:“炼丹辅料在坊市中均可购得,只是周围修士杂糅,听你们的说法,尚有魔修在其中,最好需得寻一僻静之处炼丹养伤。”
穆战霆指着天上飞来飞去的修士灵光,道:“到处都是修士,哪里来的僻静地方,要么回渡空舟?”
南颜跳起来道:“要不然就提前一天来我家吧,附近就是孔州,我家有老房子在那呢,早点回去还可以看我娘!”
自从乘上渡空舟,南颜每天说的最多的就是我娘云云,嵇炀却是每天都在斟酌言语,到时该如何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好让她走出丧亲的心伤皈依我道。可等到即将来时,还是有几分迟疑。
“今日?”
“对呀,”南颜掰着指头算了算,道,“今天还有中秋庙会呢,好不容易回家了,我还想买点城南的蛋黄月饼和蜜三刀,我娘爱可吃这个呢,大哥呢?”
穆战霆对南颜的娘有那么一点阴影,怕她娘又提南颜的终身大事,摆手道:“我跟你一起去可以,没把你嫁出去,我无颜面对你娘,算了算了。”
南颜怒不可遏:“你上回要把我介绍那头猪精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我南颜就是一辈子嫁不出去,一个人老死,我也不成家!”
“对不起嘛,那头猪精我下回再打一顿……”
“不行我先打你一顿!”
穆战霆闪得快,转眼间跑远了:“你打不着!”
嵇炀已经懒得再拦他们了,于是南颜又和穆战霆秦王绕柱似的纠结许久,等他们都累了,嵇炀才拎着一个拖着一个离开秽谷。
孔州离秽谷不远,修士疾行不过半个时辰,便已见到孔州巨大的城池。
此时日头刚从西山落下,天穹已半数染为墨蓝色,穹顶之下万家灯火渐次升起,身处没了宵禁的凡人城池中,不期然地,软红千丈已来得这般热烈。
南颜和穆战霆之前都是在凡世生活若久,一进城池中,周身气氛便活跃起来,倒是嵇炀对此似乎十分陌生,任南颜拉着挤进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时,虽仍是端雅矜持的气态,却难免显得有几分无措。
修界之中,哪怕是相识多年的修士,都会互相提着小心,绝不会凑得这般近。
哪像是凡间,就算是见面不识的陌路人,都离得这般近,近得能感到对方散发的温度。
南颜熟门熟路地钻进一家当铺,用坊市里换购的玉器小物件当了一贯铜钱,回去一眼只看见嵇炀,咦了一声:“大哥呢?”
“战霆说来过孔州,知道关帝庙的符很灵……去了关帝庙说是要求符。”
南颜哦了一声,蹭到嵇炀身边问道:“我家老房子在城北很远很远的地方呢,见到娘了就逛不了庙会了,少苍有没有想去玩的地方呀。”
嵇炀轻轻摇头:“我不曾来过凡……不曾来过庙会。”
南颜讶异了片刻,万万没想到自己有带嵇炀长见识的一天,道:“那你跟我走呀,我带你玩好玩的,吃好吃的?”
“我……”嵇炀刚想说修士不宜多染五谷,话到口头,却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秋夜的灯火过于惑人,鬼使神差地便点了头。
“好,我跟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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