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徐旭泽从记事起，妈妈就对他很冷淡。

    她和别的妈妈不一样，从不会伸手抱他，不会陪他玩，不会送他礼物，不会喂饭给他吃。

    不会给他过生日，不会去学校接他，不会去学校里参加他的家长会。

    她会在他朝着她伸出手的时候别过头。

    会在他进门的瞬间放下咖啡杯，转身上楼。

    会在他摔倒他的时候喊住要过来抱他起来的保姆阿姨，冷声说让他自己起来。

    会在他高高兴兴喊爸爸时候冷笑。

    会，因为姐姐动手打他。

    2.

    小学的时候，班上总会有人来问徐旭泽是不是没有爸爸妈妈。

    甚至还有人跑到他面前说，他们说你没有爸爸妈妈诶，你好可怜，你要不跟我回家吧。

    徐旭泽瞪着眼问，“我有，谁说我没有！”

    面前的小男孩疑惑道：“可是他们都说你没有啊，那你爸爸妈妈怎么从来没来接过你……”

    这个问题徐旭泽没有办法回答。

    他也不知道。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爸爸总不回家。

    妈妈又好像很讨厌他，一看到他就转头走。

    3.

    那天回家，妈妈不在家，阿姨不知道在忙什么，大概是在后院料理母亲的花草。

    徐旭泽坐在沙发上哭得大声，眼泪流得满脸都是。

    他哭了一阵儿后楼阮回来了。

    见他在哭，她站在门口愣了一下才过来，手忙脚乱地给他抽纸擦眼泪。

    “怎么了？”

    徐旭泽抽抽泣泣，哭得鼻子红红，“他们说……他们说我没有爸爸妈妈！他们说没有爸爸妈妈接我，我没有爸爸妈妈，呜！”

    4.

    第二天，徐旭泽放学的时候，已经五年级的楼阮等在他们班门口，朝着他伸出手。

    她长得很白，柔软黑发扎在脑后，巴掌大的脸颊上嵌着清澈柔软的眸子。

    身上也带着浅浅的太甜香。

    像童话里的人。

    5.

    第二天就有人跑来问徐旭泽了。

    问昨天和他一起回家的人是谁。

    “我姐~”

    围着他的一群人怔了一下。

    “可是她名牌上的和你的不一样诶。”

    徐旭泽：“什么不一样。”

    “就是最前面的姓，不一样啊。”

    “我知道！你们肯定是同一个福利院的！福利院会收养很多没有爸爸妈妈的孩子！”

    6.

    小的时候徐旭泽不懂，也不知道其他大部分姐弟都是一样的性，也不知道姐弟的姓氏不同在大家眼里会很奇怪。

    但现在他知道了，姐姐不是他的亲生姐姐，所以他们不是同一个姓。

    他们一个姓徐，一个姓楼。

    他呆呆听着他们的话，有了一个模糊的概念。

    不是亲生，不同的姓氏，意味着他们不是亲近的人。

    她对于他来说是外人。

    他对于她来说也是。

    7.

    那天他在教室磨蹭到很晚才出去。

    楼阮朝着他伸出手的时候，他没有拉上去：

    “我不要和你一起回家了！”

    喊得很大声。

    记忆里，是楼阮有些茫然低头看着自己凝在半空的手的样子。

    8.

    徐俊彦很少回家。

    他的脸，他的形象，在徐旭泽印象中一直都是模糊的。

    直到有一天，一辆银色的豪车停在了学校门口。

    车窗摇下来，露出一张俊朗的男人的脸。

    他朝着他笑，“阿泽，爸爸来接你回家了。”

    9.

    徐旭泽是被徐俊彦抱着进家门的。

    进门的瞬间，坐在客厅里的女人陡然变脸，眼中的厌恶浓郁起来。

    徐俊彦笑着把他放下，脸上还带着笑，“冉冉，我回来了。”

    他手指还落在徐旭泽头上，“软软呢，她几点放学，我们一家人一起去吃个饭。”

    徐俊彦话音刚落，身后的门就被轻轻打开，穿着白色校服短袖的女孩子站在门口，纤尘不染。

    她看着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站在里面的徐母就走了过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把人带到身后，神色厌恶扫了一眼面前的男人，语气不耐地对身后的楼阮说，“你上去。”

    10.

    徐旭泽站在楼上书房里，红着眼睛说，“可是爸爸说……”

    “爸爸？”坐在面前的女人忽然打断，“你认识他吗，见过他吗，不认识的人的车你就敢随便上？”

    徐旭泽眼睛红红的。

    “离他远点。”周冉语气冷厉。

    “为什么。”徐旭泽抬起眼睛。

    “他不是好人。”周冉继续说。

    徐旭泽接受不了，班上别的同学都说爸爸是英雄的。

    但他还是抬着眼睛执拗问，“那你为什么不护住我去护着楼阮，你为什么不护着亲儿子去护着一个外人——”

    徐旭泽话音刚落，周冉的巴掌就下来了。

    她喘起气来，变得疾言厉色，“什么外人！？你和什么样的外人住在一起一起吃饭一起喊妈？”

    11.

    徐俊彦悄无声息地就走了，走的时候甚至没打声招呼。

    徐旭泽被打以后每天看谁都不顺眼，但周母在家的时候他也不敢有什么举动，只能在她不在的时候，重重关门，重重放碗，噔噔噔跑上楼，拿东西撒气。

    徐母不在家的时候，家里到处都是他的叫声。

    早上出门的时候也是，楼阮还没出去，他就从后面冲出来，“走开！”

    12.

    徐旭泽看全家都不顺眼，但家里没一个人搭理他，尤其是徐母在家的时候，家里安安静静，没人敢出声。

    他故意不跟他们说话，但除了阿姨，也没人主动跟他说话。

    晚上的时候，他越想越委屈，捂着被子偷偷哭。

    白天又觉得有什么好哭的，他才不稀罕呢！

    13.

    徐旭泽找到了一个爱好。

    看人刮霉豆腐。

    学校附近的菜市场门口有卖霉豆腐的。

    卖霉豆腐的大姐会拿出一排一排毛茸茸的霉豆腐出来，从板子上一块一块刮下来，然后撒上白酒辣椒和盐等调料……

    徐旭泽背着书包蹲在那里一看就是一个多小时。

    看刮霉豆腐时间长了，就会忘掉时间。

    他在外面看了还不够，回了家还要用电脑搜索刮霉豆腐的视频看。

    一边看人刮霉豆腐一边写作业。

    他觉得自己好像也没那么惨了。

    这个家里没人说话，无所谓，他会自己看人刮霉豆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