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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劭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原来还蜷在寝殿的那个角落里。他还是一只猫。
刚才的一幕,就跟真的似的。
他的一副心肝噗通噗通跳,浑身汗涔涔的不对,应该说,四只爪子的肉垫里满渗着汗,又湿又热,很不舒服,本能地抬起一只爪子想舔,刚伸出舌头,才想到自己是人,是堂堂的皇帝,真命天子,又岂能干出舔爪子这样的事?
他极力忍住想舔的冲动,改而洗了洗脸,这才收了爪。
将近五更了,寝殿里已掌了烛火,灯影里的帐幔后人影幢幢。
皇帝要去早朝了。
魏劭从帐幔的缝隙里偷窥着,看着小乔最后送皇帝出了寝宫。
他对监视那个前世的自己到了这里后怎么当皇帝没半点兴趣。
那家伙是个狂热的皇帝职业爱好者,酷爱战争,对女人也没多大兴趣,对政务的疯狂热爱程度,令总想偷空和美人儿皇后滚龙床的魏劭甘拜下风。
他一点儿也不担心那家伙到了这里后又瞎琢磨打仗,即便公孙羊他们给不了他一砖头,祖母还在呢。
他现在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寸步不离地跟着他的美人儿皇后,可千万不能被占了便宜。
皇帝走了后,小乔回来,独自坐在奁镜前,托腮出起了神,仿佛有心事。
魏劭默默地看了她的背影片刻,忍不住从角落里出来,到了她的身后,轻轻拱了拱她的脚。
小乔低头,脸上露出微微喜色:“你也醒的这么早?”
魏劭喵呜一声,纵身跃上了她的腿。
小乔抱着它,轻轻地抚他。
魏劭很受用。
虽然他恨不得一切立刻都能恢复原状,但像此刻这样能被她抱在怀里享受她的爱抚,感觉还是相当的美妙。
猫食虽然顿顿是烹熟了的肉,却让他吃的嘴里能淡出鸟来因为皇后曾说过,猫饭里不能加盐,更不能有任何的调料,所以负责饲它的宫人一直严格执行。他第一口下去的时候,差点没吐出来。
变成猫之后的唯一安慰,大概就是能这样和他的美人儿皇后亲近。
魏劭这一个早上哪儿都没去,就一直黏在小乔的身边。
午后的皇宫里,静谧无声。
最近入夏,白日渐长,小乔有午觉的习惯。她睡觉,魏劭就蹲在龙床角的地上看着她。
做了皇帝之前,他戎马倥偬,和她总是聚少离多,连腓腓出生的时候,他都没能陪在她的身边。
做了皇帝之后,他忙于政务,早出晚归,能陪着她的时间也极有限。
她从无半点怨言。侍奉太皇太后,养育腓腓,不骄不奢,率领命妇春来劝蚕桑,秋至祭农神,他和公孙羊他们若是君臣政务意见相左,他臭脾气发作起来不可收拾的时候,还要她出面从中转圜她实在是做到了一个皇后能做的一切事情。
隔着薄若蝉翼的鲛绡绮罗帐,魏劭盯着龙床上睡着的小乔,看着,看着,渐渐发呆,心里忽冒出了一个念头,一阵激动,回头看了一眼,见宫人都在殿外,纵身噌的便蹿上了龙床,分开帐子,踩着猫步,无声无息地来到了小乔的脚边。
魏劭屏住呼吸,抬起爪子悄悄地掀开被角,露出小乔一只褪去了罗袜的雪白脚丫子。
魏劭凑过去,闻了一口,香香的,他忍不住伸出舌头,在她柔嫩的脚趾上轻轻舔了一下,见她没反应,大着胆子又舔一下,舔完了一根根脚趾,再背,舔完脚背,又舔她的脚底心。
他越舔越欢,胆子也越来越大,舔完一边意犹未尽,干脆钻到了被衾下,抱着她另只脚丫子舔了起来,其乐无穷。
小乔午觉沉沉,迷迷糊糊,觉得脚底心发痒,忍不住缩了缩脚丫子。
魏劭吓了一跳,急忙停下,趴在被子底下一动不动,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幸好她还没醒,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魏劭在被子下趴了一会儿,最后悄悄地钻出一个头,盯着她娇若海棠的一张睡颜,忍不住又动起了歪念头,踩着锦衾轻轻来到枕畔,凑过去,伸出舌头,悄悄舔了舔她的脸。
香馥馥,软绵绵,魏劭陶醉了。他激动地打了个寒噤,凑过去还要再细细品味,忽然殿外起了一阵脚步声。
“皇后,皇后”
隔着层层帐幔,宫人放低了的声音传了进来。
小乔喉咙里发出一声叹息般的低低嗯声,睫毛微颤,终于从春困里挣扎着,醒了过来。
魏劭哧溜一下,飞快地从龙床上蹿了下去,躲到了床底下。
“何事?”小乔声音还带着刚刚睡醒的一丝娇慵。
“启禀皇后,贾将军派人传信,说太皇太后和小公主提早一日回宫,这会儿已经上路,应是快到了。"
小乔哦了一声:“告知陛下了吗?”
“已经传过话了。"
小乔慢慢地坐了起来,人还有点迷迷瞪瞪。
刚才睡着了,迷糊间觉得脚痒,好像有刷子在刷似的,这会儿醒过来了,觉得脚就湿乎乎的,好像还有别的哪里她低头,见衣襟竟也湿了一片。
她想了下,问宫人:“方才可有人入内?”
宫人卷着珠帘,“禀皇后,并无人。”
小乔疑惑,颇感费解,忽然想起了那只猫儿,看了下,四周不见,又问了一声。
宫人忙寻找,找了一圈说道:“先前似就在寝殿里,这会儿也不知去了哪里。”
小乔想了下,只以为是自己睡觉出汗所致,反担心起猫儿乱跑又出事,忙叫宫人去找,自己也起身,预备迎接祖母。
皇帝亲自出宫,迎太皇太后车驾于皇宫朱雀门外,接入嘉德宫后,皇帝睁大双眼,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太皇太后的慈蔼面容,神色里带着隐忍的激动,最后仿佛实在抑制不住了,竟“噗通”一声,什么也没说地便跪在了太皇太后的面前,在钟媪和一干宫人惊诧的目光注视下,膝行到了她的面前,紧紧地抓住了太皇太后的手。
这还罢了,最令人吃惊的的是,皇帝握着太皇太后的手时,竟双目流下了眼泪,最后将脸埋在她的膝上,久久不肯抬起。
徐夫人十分惊讶。她才不过出宫小半个月,回来皇帝见到自己,竟就如此激动,仿似经年未见,久别重逢似的,压下疑惑,轻轻拍他肩膀,以示安慰。
钟媪见状,忙领着宫人纷纷出去。
小乔想了下,牵了腓腓的手,先也带她出去了。
腓腓不断回头,看着趴在太皇祖母膝上的父皇,被小乔带出去后,轻声问道:“娘亲,父皇怎么了?"
小乔按捺下疑虑,微笑道:“你父皇想是有话要和太皇祖母说。”
里头徐夫人轻声道:劭儿你是怎的了?可是有事?”
听到这一声久违了的来自祖母的慈爱的“劭儿”,皇帝再也忍不住了,哽咽道:“祖母祖母你还在实在太好了…
是劭儿错了灬错了”
徐夫人诧异:“劭儿你做错了什么?”
皇帝却不再开口了,只是不断摇头,依旧地紧紧握她的手,将脸埋在她的膝上,一动不动,犹如一个迷途了许久、今日终于得以归家的游子。
徐夫人依旧不明所以。但见孙儿突然这样,似情绪一时迸发以致于难以抑制。从小到大,即便在他遭遇丧父之痛的时候,也从未见他在自己面前表露过如此强烈的感情,便不再多问,只微微俯身,抱了抱孙儿宽厚的肩,手掌轻拍他的后背,默默安抚着他。
魏劭就大喇喇地蹲在窗上,远远见那个皇帝巴着自己的祖母不放手,肩背轻轻耸动,情绪失控竟至哽咽似的,一愣,随即暗暗地冷哼了一声:“幸而朕这辈子英明神武,若是像你一样,有何颜面存于人世?也罢,便宜你这蠢货了,且让你再和朕的祖母亲近亲近,朕先去哄女儿了。"
他朝皇帝的背影,投去表示蔑视的一瞥,从窗台上跳了下去。
良久,皇帝的情绪终于渐渐地有所平静,抬起头。
徐夫人端详他微微泛红了的双目,唇角含着慈爱微笑,并未再追问什么。
皇帝知道自己失态了。
他的那一生里,从十二岁失去父兄开始,祖母不但是照亮他前行方向的明灯,在他的心目里,更是无人能够取代的慈亲。
二十二岁的那一年,毫无准备的,他人还在外打着仗,便失去了祖母。
等他赶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月后了,祖母早已入土。
从那之后,便再也无人能够压制他心底里的那头仇恨的恶兽了。他被驱使着,无限地放大他的欲望和野心,用战争带来的征服来获得陪他走下去的持续不断的快感,直到走到了他生命的尽头。
在那支流箭透射入了他的喉咙,他仰面倒下去的那一刻,他才知道,自己其实已经累了。
他曾经想要的那些,或许未必真的就是他想要的,到了后来,出于一种习惯使然而已。
他无法停下他的脚步,在那个世界里,也没有谁可以让他停下脚步。
他是孤家寡人。
而今,本天人永隔了多年的祖母,竟然又这样活生生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唇角含着慈爱的微笑,用他熟悉的语调唤他“劭儿”,孺慕之情在这一瞬间从他那颗已经坚硬似石的心里迸绽而出,禁锢了它的坚壳震碎剥落,如何叫他不为之痛哭流涕?
他熟悉鲜血的味道,但已经很多年,很多年,没有尝过自己眼泪的滋味了。
今天终于再次品味。原来世上所有的山珍海味,都不及眼泪的滋味来的入心。
皇帝忽然觉得心情松快了起来,有那么的一瞬间,他甚至产生了一种虚幻的感觉,就仿佛他所经历过的上辈子的种种,都只是一场梦幻。
如今自那场噩梦里醒来,而今的这一切,才是真正的现世。
“祖母…"
他极力平复心情,沉吟着,解释道,“你不在的这些天,孙儿做了个噩梦,梦见祖母离我而去,多年不得再见,孙儿也做错了许多的事,悔不当初噩梦醒来,是以方才见到祖母慈颜,这才情不自禁,以致于在祖母面前失态了。"
徐夫人凝视着他,微笑:“这就好。祖母很好,一切都很好。”
魏劭正和腓腓玩耍。
为了逗女儿开心,他撑着肥胖的身子,卖力地上蹿下跳,满地打滚,逗的腓腓欢笑不断的时候,忽然听到她唤了一声“父皇”。
魏劭下意识地嗳了一声,听到自己发出的却是一声“喵—一”,扭头,见女儿已经撇下了他,掉头跑了。
不远之外,皇帝的身影从嘉德宫里出来了。
魏劭停在了原地,张嘴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用妒忌的目光盯着腓腓一边高兴地唤他“父皇”,一边朝他飞奔而去。
“父皇!”
腓腓奔到了皇帝的面前,停了下来。
跑了一段路,她微微有些喘息,但是双目亮晶晶的,可爱的小脸上挂着甜蜜笑容,仰头望着皇帝,“父皇!我在大明寺的时候,天天想着娘亲,也想着父皇!”稚嫩柔软的声音嚷道。
皇帝望着面前这个朝自己飞奔而来的粉雕玉琢的豆丁女娃,略一迟疑,蹲了下去,朝她张开双臂。
“父皇!”
腓腓扑到了他的怀里,被皇帝抱起来后,软软的两条小胳膊绕住了他的脖颈,凑过来,亲了一下他的面颊。
皇帝被来自香香软软的小人儿的这个亲吻给怔住了。
腓腓却丝毫没觉察到皇帝的异常。
母后亲她的面颊,说这是表达喜爱的意思。她经常看到父皇亲娘亲的脸。那是因为父皇喜爱娘亲。
她也喜欢娘亲,还有父皇。
“父皇,我刚才看到你哭了”
她的心里一直记挂着父皇刚才的样子,放心不下,仰头望着他,漂亮的大眼睛里,露出担忧之色,“父皇你为什么难过?”
皇帝一时说不出话。
“父皇,腓腓不想你难过"
她伸出一只小手,安慰般地轻轻摸了摸他的脸颊,眼睛忽然一亮,“娘亲说太皇祖母给我起的名字,意思是忘记忧愁。娘亲也经常说我是无忧公主。父皇你要是有不高兴的事,你就和腓腓说,腓腓帮你。”
皇帝定定地望着搂住自己脖颈一本正经安慰着自己的这个小人儿,心里渐渐地被一种陌生的柔软酸楚之感给胀满了。
这就是他的女儿啊,他魏劭这辈子的女儿,无忧公主。
他眨了下眼睛,极力将那阵渐渐已经溢到了眼眶的酸热之意给逼回去,朝她笑了起来,慢慢地收拢臂膀,将怀里的小小小人儿紧紧地抱住。
入夜,皇帝回到寝宫。小乔像平常那样亲自帮他宽衣。
“腓腓呢?”
皇帝微微低头,注视着灯影里她的面容,听得她替自己除衣时衣料发出的轻微塞翠摩擦之声,忽感到四周静的令人心浮气躁,定了定心神,便似无意般地开口问她。
“腓腓已经睡了。”小乔应道。
腓腓白天和猫儿在御花园里玩的发疯,傍晚被春娘带回来的时候,一身是汗,天黑洗了个澡,早早地犯困,已去睡了。@皇帝哦了一声,想再说点什么,一时又不知起什么话题好。
小乔帮他将外衣脱下,抬眼微笑道:“陛下可去沐浴了?”
皇帝却未动,只是凝视着她,忽然慢慢地抬起手,朝她的面颊伸了过来,手指快要碰到她肌肤的时候,身后一道白影一晃,那只猫儿竟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冲了出来,纵身一跃,撞翻了立在柜上的一只美人觚。
美人觚被打翻在地,砰的一声,皇帝停了手,转头,见那只肥猫蹲在了自己和皇后的中间,挡在皇后面前,双眼睁的铜铃般圆,全身毛都竖了起来,竟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似随时准备冲过来要挠自己一爪子似的。愣了一下。
太皇太后回宫了,原本猫儿也该睡回在嘉德宫里,只是它今天黏着腓腓就是不肯离开,腓腓也嚷着要它陪自己睡,小乔拗不过,便叫宫人又将它的猫窝送到了腓腓的寝殿。
本以为它已经睡了的。没想到此刻竟又冒了出来,还撞翻了东西,吓人一跳。
这猫儿和之前相比,仿佛灵性了,但举止也奇怪了。总仿佛想向自己表达什么似的。
可惜它不会说人话。
小乔一愣。
皇帝忽然打了个喷嚏,接着,便微微耸动肩膀,表情有点奇怪。
小乔立刻便明白了,知是猫儿靠他太近,又惹他过敏了,急忙俯身抱起猫儿,大声唤宫人进来,将不断挣扎的猫儿递过去,吩咐将殿门关了,不许再让它溜进来。
肥猫一路喵个不停地被强行抓了出去。
小乔忙去洗干净手,取来止痒药膏,让皇帝坐下去脱了衣裳。
果然,才一会儿的功夫,他的脖颈和胸膛上,便起了一粒粒的红色小疙瘩。
他仿佛很痒,嘴里轻轻嘶个不停,忍不住伸手去抓。
“别抓。”
小乔阻止了他,沾了些膏药,擦在他起了红疹的皮肤上,然后帮他轻轻抹匀。
“好了,你忍忍,很快就不痒了。"
她说着,拿了装着药膏的小玉瓶,起身的时候,另只手忽被皇帝从后握住了。
小乔停下脚步,转头看他。
皇帝沉默着,只仰脸看着她,掌心里握着她的手,慢慢地轻轻揉捏着。
小乔微微一怔,随即试图抽开自己的手,嗳了一声,“我去放药瓶子……”她笑道。
皇帝忽然微微用力,一拉,小乔便扑到了他的怀里,跌坐到他膝上。
两人的脸靠的近了,他的呼吸有些急,热气一阵阵地扑到她的脸上。
“你是怎么了?”
小乔一怔,笑意从她的面上慢慢消去。她问道。
皇帝凝视着她,没有开口,忽然将她轻轻压倒在龙床上,唇贴到了她的额头,接着,移到了她的眼皮上。
“你真美真美”
伴随着带了点试探般的小心翼翼的亲吻,他喃喃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了起来。
小乔睫毛微微颤动。
他的唇渐渐往下,吻到她的唇瓣,力气渐渐加大,终于试图撬开她的唇齿时,小乔忽然睁开了眼睛,抬手挡住了他的嘴。
皇帝便顺势轻轻吻了吻她的柔荑,抬起脸,望着她的眸光里,透出了一缕若有似无的愉悦之色。
“皇后,”他顿了一下,“蛮蛮”他轻轻叫出了她的名字,微微带着点咬文嚼字似的认真劲头,“怎的了?”
“你非我的那个夫君。”小乔凝视着他的眼睛,“你是谁?”
皇帝怔住了,方才眼眸里的那种愉悦之色慢慢地消失。
他放开了她,坐了起来。沉默了下去。
“我是我。”皇帝终于说道,声音有点艰涩。
“可是却并非我夫君的那个你。”
皇帝抬眼,和她对望了片刻,终于点头:“是。我是我,却又不是这辈子里的那个我。“
“我原本已经死去,被一支利箭贯穿喉咙。但我从混沌里又醒来了,第一眼,我就看到了你。”他缓缓地说道。
小乔睁大了眼睛。
从那个几乎要将人心魂震碎的惊雷过后,小乔便敏锐地觉察到了她枕边人的异样。
她觉得丈夫像是换了个人。他还是魏劭,却又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魏劭了。
疑虑在她的心里慢慢沉淀,终于忍不住,她问了出来。
听到他这样的回答,之前所有的猜疑,终于澄明了。
她慢慢地坐了起来。
“那么我的夫君呢?”她问道,声音已经微微发抖。
皇帝注视着她。
“我不知道他如何了。我醒来的时候,就成了这现世里的我。祖母好好地活着,我有了你,我们有了腓腓。回想我的前一生,犹如一场噩梦。这一辈子,我知道我该如何过下去了。"
“蛮蛮”
他唤了声她的名字,再次握住了她的手。却被小乔迅速将手抽了出来。
“你不是我的夫君。”她摇头,“我夫君呢,他去了哪里?”她重复问。
皇帝的眼眸,定定地落在她的面上,神色慢慢变得僵硬了。
“你是怕我吗?”他问她,声音放的极其柔和,“你莫怕我,我不会伤害你分毫的。”
“不。我不怕你。”小乔摇头。
“那么,你是怪我从前不释仇恨,杀了你乔家人吗?你放心,这辈子我再不会了。上辈子,我杀光了我想杀的人,却没有得到过真正的快活,更不知道释然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直到如今,我才仿佛有些明白了。我后悔,我也羡慕,甚至妒忌这辈子的我。同样都是我,为什么这两个我,际遇却如此的迥然”
他的语调渐渐变得激动,闭上了眼睛,长长呼吸了一口气。
小乔望着面前这张她熟悉的闭着双眸都能描绘出来的英俊面庞,轻声道:“你明白了便好。既然明白了,你从哪里来,就当回到哪里去…
…"
他却充耳不闻。“我知道我喜欢你,”他说道,“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有了这种感觉。我想和你靠近,有你在的地方,会让我的心里感到愉悦和满足,这是从前我从没有过的感觉他或许再也不会回来了,或许已经和我融成了一体。因为我就是他,他就是我!”
说到这一句话的时候,皇帝的语气突然加重了。
“你或许就是他,他的这辈子,也带了你的影子。但你却不是我所爱的那个夫君。这一切只是你的一个幻境,等幻境消失,一切都会恢复原样。”
小乔说道。
皇帝双眸定定地凝视着她,忽然将她揽到了自己的怀里,再次吻她的唇。
“我就是他,他就是我。你要相信”
他在她耳畔重复,一遍又一遍,带着无法抗拒的力量。
他紧紧地搂住她,仿佛要将她嵌入到自己的身体里。
小乔在他包围着自己的熟悉气息里,身体微微颤栗着,竟无法抗拒。
魏劭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好容易终于颤颤巍巍地爬上了寝殿的朝南窗台,捅破一个口子,竟让他看到了龙床上的这一幕,顿时浑身炸毛,勃然大怒。
抢他祖母就算了,又抢他的小公主。
他虽然很不痛快,但最后也勉强忍了下去。
这会儿竟然还要和他抢他的美人儿皇后!
操呐!
魏劭喵呜一声厉叫,猛地发力,一头竟叫他撞破了窗棂,随着四散飞落的木屑,他纵身一跃,竟跃出去了数丈之远,落地后打了个滚,犹如猛虎,再纵身一跃,便朝着还紧紧搂着小乔的皇帝狠狠地撞了上去。
“夫君!夫君!”
他听到小乔的声音,声声都在唤着自己,更加热血沸腾,张牙舞爪,喉咙里嗬嗬作响,奋不顾身要拼死一搏的时候,忽然感到脸颊仿佛被人拍了几下,嗳嗳了两声。
@“放开朕的蛮蛮!“
他怒吼了一声,猛地睁开眼睛,一下就弹坐了起来。
小乔趴在床边,被他吓了一大跳,打了个哆嗦,差点没掉下龙床。
她拍了拍心口,爬过去跪坐在他边上,嗳了一声,柳眉微蹙:“你是怎么了?什么放开我?睡着了磨牙切齿,还踢了我几下!”
魏劭心脏跳的几乎蹦出喉咙,大口大口地喘息,慢慢地回过神,对上了小乔的视线,盯了她片刻,忽然低头,看了下自己的手和脚,声音还在发抖:蛮蛮!我是人,还是猫?我还在不在?你摸摸我,我是不是我?”
方才小乔倦极,一头倒下去就睡着了,睡的正甜,冷不防却被他一脚给踹醒,差点飞到了床下去,睁开眼睛,见他躺在那里闭目手舞足蹈,神色狰狞,喉咙里嗬嗬作响,咬牙切齿,模样很是吓人,这才将他叫醒了。
原本心里有点气恼,只是见他醒来,脸色发白,额头身上都是汗水,不禁又心疼起来,忙拿过帕子替他擦汗,一边擦着,问:“你到底梦见了什么,吓成这副样子?”
“今日何日?”他问,眼睛还有点发直。
“初八日。”
“昨晚摩崖刚送去大明寺?”
小乔点头。
“祖母还在大明寺?”
“明日才回。”
“我们方才一直在睡觉?”
小乔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不是你大白天的回来,拉着非要和我”
她停了下来,见他忽然抬手,反复捏着自己,最后闭了闭眼睛,忽然睁开,一下便蹦下了床,也不管还衣不蔽体,哈哈地狂笑了起来。
小乔又被他吓了一大跳,生气地道:“魏劭!你再这样疯疯癫癫,我恼了!”
“蛮蛮!蛮蛮!太好了!我还是我啊!吓死我了啊!”
魏劭朝她猛地扑了过去,将她又仰面扑倒在了龙床上。
小乔拍打他,他也不管,用力地抱着她,不停地嘬她的脸,带着她在龙床上打起了滚。
“蛮蛮,你打我,重重的打!打的越重越好!你把我打醒!”
小乔嗳嗳了两声,嘴就被他给堵住了。
帝后从午后起,便一直关在寝殿里没出来。
直到天黑,连晚膳都是被皇帝命令给送进去的。
丞相等几个大臣寻他有事商议,在宣室里久等不见皇帝,按捺不住,让宫人传话到光华殿。
“传朕的话,朕今日受了不小的惊吓,须得好好休息一整夜,才能补回来!天大的事,明日再说!”
皇帝撩开帐子,朝外吼了一声。
宫人吓了一跳,忙躬身应下,正要退出去,皇帝仿佛突然想了起来。
“还有,太皇太后的那只猫,给朕看牢点!看牢!!!不许出现在光华殿!它要是靠近一步,朕唯你们是问!”
“朕唯你们是问”
“朕唯你们是问”
皇帝心有余悸的咆哮声,回荡在高大雄伟的光华殿里,经久嗡嗡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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